“三娘,”顾诚因动作微顿,似是无奈地轻叹一声,“你没有怀孕,只碰唇是无法使人身怀有孕的。”
他的话直接颠覆了林温温的认知,要知道她一直认为,她很有可能会怀了顾城因的孩子,前两天月事没来的时候,她甚至忐忑到睡不着觉,可如今顾城因却轻飘飘的告诉她,碰碰唇瓣是没法怀孕的。
林温温愣愣地看向顾城因,想从他神情中看出到底是真是假,“不可以吗?可我分明看过书的……”
“你没有认真看,也没有看全。”顾诚因多了丝耐心,与她解释道,“不过,你不必担心,很快你便知道如何才能真正的怀孕了。”
说完,他终是放过了林温温的唇瓣,被口水打湿的指尖从唇角移开,划过脸颊,脖颈……最终又落在她的耳畔。
温润又湿润的真丝手套,变得更加光滑,就好似她的肌肤一般,且这手套还有不同寻常之处,在指腹处有许多细小的颗粒,从肌肤划过时,虽有属于真丝的柔滑触感,却又多了一些凹凸不平的剐蹭,凡经过何处,都能瞬间勾起一层鸡皮疙瘩。
“不不不,表兄……子、子回!”林温温情急之下,喊出了他的字。
通常只有亲近之人,才会不称名,直接称字。
这是顾诚因第一次从女子口中,听到这般亲昵的称呼,且还是从林温温的口中,他动作又是一顿。
“你如何……”
疑惑尚未问出,他便恍然记起来了,那次他与牛单在外面谈话,屋里醒过来的林温温全部都听见了,她应是听到了牛单唤他子回,才将他的字记住了。
瞧,她的记性也没有那般差,只是愿不愿意记,想不想记的问题。
顾诚因沉静的唇角略微勾起,眉眼也终是露出了一丝温软,“日后便这样唤我。”
见他终于动容,林温温忙不迭点头应下,一连叫了他三声,“子回,子回,子回……你、你不要伤害我好不好,我真很胆小,也很怕疼,你不是喜欢我吗,喜欢一个人怎么忍心让她痛苦呢?”
顾诚因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专心地玩着耳垂上的那颗红玉髓耳珠,见她呼吸比之前仓促,脖颈到耳垂这一处的肌肤也愈发红润,他便俯下身,朝她耳旁凑近。
林温温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明明怕得浑身紧绷,却在感受到他鼻息的瞬间,莫名就松软下来,但她还是怕,应该说……更加害怕了。
她开始有些摸不准,顾城因到底想要干什么了。
她将脸朝一旁偏去,试图躲开顾诚因凑近的唇齿,“你回答我,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喜欢。”顾诚因如实回答,随后又勾着她下巴,将她的脸慢慢转了回来,与她眸光相对,又一次认真道,“温温,我喜欢你。”
林温温最怕顾诚因不理她,只要他肯与她说话,似乎就能证明还有一线生机。
她抓住机会,问出口:“我琴棋书画样样不行,还骗你骂你……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总不能是喜欢我的脸吧?”
“你可知,你生得绝色,喜欢你这张脸没有什么稀奇。”顾诚因说话时,手上的动作还在继续,林温温觉得一阵痒意从耳垂直往心口里钻,可她手脚被束,根本无法逃脱,只好强忍着痒意,再次开口。
“你可是饱读圣贤书的状元郎啊,怎么会这样肤浅,你这样是不对的!”
整个盛安,都不会有读书人敢说这样的话,比起容貌,他们更愿意承认自己喜欢女子的才情与品性。
当初她偷听林海和宁轩在石亭中讲话时,宁轩也是那样的回答,他说他喜欢善良淳厚的女子,而非顾诚因此刻口中的容貌绝色。
面对林温温的指责,顾诚因又不说话了,他直起身,也终是放过了那又红又烫的耳垂,他转身朝下走,大掌摊开,只用中指的指腹带着一点指尖,随着他步伐的移动,一点一点从她身上掠过。
望烟楼的火墙烧得极旺,林温温身上穿得是夏日薄裙,不用垂眸去看,也知他所触何处,用了多少力气,又勾出了多少抑制不住鸡皮疙瘩。
“子回……”
林温温声音都在发颤,却不是最初时那般惊惧的颤,而是那种轻呵而出,带了几分魅惑的颤,“你说过的,人的样貌最不重要,品性学识才是最重要的,你想想,若有一日我老了,皮肤都皱成一团,那时你还会喜欢我吗?”
林温温想唤醒他的理智,让他意识到贪图美色是不对的,让他最好重新选一个值得他喜欢的女子,而不是将重心放在她的身上。
顾诚因在醉翁椅末端停住脚步,他抬眼朝上首的林温温看去,“不止容貌……温温,我也喜欢你……”
虽然很难承认,但他的确喜欢她,他自己也说不清缘由,但总之,若要有人与他相伴,那个人必须是她。
林温温显然没有意料到,顾诚因会这样回答,她怔怔地看着他,直到她身间一轻,感受到些许凉意,才猛然惊醒回神。
“你干嘛……你怎么脱我的……”林温温哭着摇头,“不不不,不该如此的……”
“是,的确不该如此。”顾诚因自己也承认。
他以为,自己喜欢的该是那个他想象中心地纯善的林温温,不该是面前这个会对他破口大骂的林温温,可……即便再不愿面对,顾诚因心底也知,这样的林温温,也还是会让他无法放手,甚至于……更想将她牢牢握在掌中。
他垂眸去一旁的木匣中取东西,林温温顿时心跳如鼓,以为顾诚因终是要去拿刑具来折磨她了。
可很快,她看见顾城因手中握着一根修长丰盈的羽毛,似与她小臂一样长。
林温温蓦地愣住,可当羽毛碰触到她的瞬间,她又是一个激灵,连呼吸都不由颤抖。
“顾诚因!我都这样骂你了,你还喜欢我,你是有毛病吗?”
林温温终是失了耐心,又朝顾诚因骂了起来。
顾诚因没有停下,只掀了掀眼皮,轻嗤一声。
他就知道,她不可信,害怕的时候她什么软话都愿意说,待她气恼,那些说过的话便不作数了。
“你喜欢听别人骂你是吧?那你去把卢芸绑过来吧,她比我还能骂,她嘴最毒了,变着花样的骂你,每天都能不重样,还擅长阴阳怪气,让你反应一会儿才意识到她在骂你,绝对能让你满意!”
林温温知道顾诚因大概是不会停手了,索性又一次豁出去了,她紧闭双眼,不去看那些,只大声喊闹,似是故意要败坏顾诚因的兴致,要惹他心烦。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总是将我惹哭,你是不是喜欢听人哭?那你应该把姚九娘也绑过来,她比我还能哭,她如今从早哭到晚,眼泪都能让你泡个热水澡了!”
忽然,林温温话音一顿,泪眸倏然睁开,她用力咬唇,忍了许久,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颤颤地哼了一声,这声音让她无地自容,再度合眼喊道:“你去把林清清绑来吧!”
“她、她最适合你……呜呜……她不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身体还特别好,我、我……嗯……我很少见她生病,她……呵……她肯定愿意陪你去赏雪,还能一边赏雪,一边吟诗呢……”
“嗯顾表兄……不……子、子回,你放过我吧……你把她们三个找来陪你,她们都比我好……真的……你试试吧……”
“三娘。”许久未开口的顾诚因,终于出声,他嗓音低沉沙哑,细听也能觉察到微微的抖动,“你……当真是一点也不善良。”
那三人从未招惹过他,她当他是什么,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就是这样的人啊,我什么都不好,我配不上你……你……呜……”
银铃悦耳的声音,与林温温的低泣逐渐相融,在这一刻分外动听。
顾诚因喉结抽动,强让自己去调整呼吸,这个时候,果然分心是一个好办法,他也开始与她说起话来。
“那……你喜欢宁轩什么呢?”他很想知道,宁轩到底哪里比他好,会让林温温不顾一切的喜欢上他,难道是因为他的家世?
“宁轩阿兄……他长得好看,文采又高……从不大声苛责我,也从不讥讽嘲笑我……嗯……他……他还教我下棋……他是自我长大以后,对我最温柔的人!”一番话,林温温断断续续,嗯嗯啊啊地说了许久。
顾诚因眼皮微沉,深吸一口气,一股带着隐隐腥气的香味充斥进他的鼻腔,他声音沉闷,缓缓从下方传来,“我比他长得好,文采也在他之上。”
若不是容貌更胜,林温温当初也不会拿他去挡宁轩,所以这一点,毫无争议。
而他也是皇上亲点的状元,文采方面也是毋庸置疑高过宁轩。
“我也……从未说过你笨,也未曾嘲笑过你,甚至我曾觉得,你是那样的善良……至于温柔……”顾诚因唇瓣停住,抬眼朝林温温看去,“三娘,你若不冷言冷语,我也不会如此……更何况,你应该很舒服才对……”
“所以,喜欢我……好不好?”顾诚因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隐隐的乞求,这是林温温从未听到过的语气,“试一试,可以么?”
林温温便是再笨,如今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不是刑罚,却是比刑罚还令她难以接受的事情,她绝望合眼,颤声问他,“县主……你与她,也如此过么?”
“没有。”顾诚因回答的干脆。
林温温缓缓睁眼,望着房顶的木板,久忍的嗓音,也有些干涩,“那……你为何这样对我?”
“因为……”顾诚因自嘲般低笑一声,“因为我卑劣吧……”
在那段日子里,他被强迫学这些的时候,不论如何静心,他脑中出现的那个身影……都是她。
第44章
◎我是不是病了◎
墨色的真丝手套被浸湿, 黏黏腻腻的拉出一道似有银色光亮的弧线,顾诚因手中还拿着羽毛,仅用单手就将这只手套脱下, 搁在一旁的银色托盘中。
“楼里无人, 你可以出声的。”
顾诚因看到她因为过分隐忍,而紧咬唇瓣挣扎的模样, 便出声劝她,可他的话却让林温温更觉羞恼,似是还要与他抵抗一样将嘴巴闭得更紧,只剩那银铃声在拼命的响。
他方才已经在她面前承认了自己的卑劣,一个卑劣的人,自然能做出卑劣的行径, 她越不愿出声,他越有一种莫名想让她出声的冲动, 一时间两人竟有些暗暗较量的意味。
“温温, 你说你与宁轩两情相悦,可你如何得知,宁轩是真心喜欢你,而非是他也因《氏族志》的原因,不得不与你成婚?”
顾诚因的话让林温温瞬间分神, 铃铛声也渐渐静下。
这个问题林温温自己也曾想过, 甚至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烧尾宴那日,看到宁轩赠予她的玉佩,还有他隐含期待地询问她婚期的时候, 林温温便能够肯定, 宁轩是喜欢她, 愿意和她成婚的,而不是因为迫于无奈。
只这些话,她没有必要告诉顾诚因。
见她沉默,顾诚因心口更加堵塞,索性将那羽毛也搁进银盘,再一次低下头去。
铃声再次因震颤而发出悦耳的声音,顾诚因心口的堵塞这才有了些许缓解。
县主府的男宠都是经过千挑万选,伺候人那方面也都是极为娴熟,教顾诚因的时候,以为他会将所学用在常宁公主身上,便没有丝毫保留,几乎将毕生所懂的都教给了顾诚因。
顾诚因本就聪慧,虽没有真操实练,但根据各种图册和他们所述,基本上也尽数学会,此刻运用下来,看到林温温的反应,他便心中有数,且越来越得心应手,节奏和力度都配合的相当完美。
“你既是觉得自己没有任何优点,那宁轩又能喜欢你什么?”在需要缓下来的时候,他趁机又和她说话,“回答我,温温。”
林温温的意识都已经有些涣散,脑袋也一阵阵发懵,仅存的理性让她心中清楚,若再不理会他,他一定会继续做些什么举动来逼她开口,索性就说了出来:“他,喜欢我……善良,淳厚……”
这番话自然是引来了顾诚因的冷笑,“那如果让他知道,你对我做的那些事,他还会觉得你善良醇厚?还会喜欢你么?”
林温温沉默咬唇,眼泪又一次顺着眼角滑落,顾诚因察觉出她的变化,终是抬起头来,朝她看去。
“表兄……子回,我真的后悔了,对不起……”
这是后悔的眼泪,顾诚因能感受到在这一刻,林温温是真的后悔了。
“你、你不要说出去好不好,尤其是……不要告诉宁轩……”
很可笑,在这种情况下,她真心的后悔竟还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宁轩。
“温温,你可知……”顾诚因再度垂眸,又将视线落回面前,“你真的很残忍。”
顾诚因彻底意识到,她对他的所作所为,根本没有后悔,她只是害怕他将真相告诉宁轩之后,宁轩不再喜欢她。
顾诚因合眼低笑。
他早该料到的,她对他有惧,有厌,有恨,有斥,却没有任何悔意,也没有半分喜欢。
她从前未曾喜欢过他,日后更不会对他动心。
与其在一次次燃起希望后,被她亲自踩灭,倒不如彻底不抱希望,就让他成为她心底那个最恶之人,让她将他记在骨髓中,永远也不会忘掉,哪怕百年之后,埋入黄土,也要带着他一并而去。
小屋里的片刻沉静,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铃铛声打破。
林温温不再咬唇,因为根本无法再去忍受,她哭求于他,他却毫不在意,宛若一个学究,在专心致志的做着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任何人都无法将他打断。
“子回……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子回……我错了……嗯,我真的错了……”
“子回……我不喜欢宁轩了,真的,我只喜欢你……”
为了制止他,她开始叫他子回,轻柔又娇媚,一遍又一遍,随着那猛烈响动的铃铛声,在整间屋中回荡。
“三娘……太假了……”
沉闷沙哑的声音从他口中含糊而出。
“我、我现在状态不好……”见他总算愿意理她,也在说话时给了她停息的机会,便赶忙应道,“我太害怕了,你让我缓缓好不好,以后我肯定可以装得很像的……我会好好努力的……”
林温温涣散的意识让她将话脱口而出,根本不容她细细去想,也没有发现顾诚因已经不唤她温温,而是又开始唤她三娘。
比起温温,三娘似乎多了一层淡淡的疏离。
冷冷的笑声又从他口中传来,“会有多像?”
林温温下意识就向他保证,“你想亲便亲,我绝对不咬你了……我会乖乖听懿驊话……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给你重新做透花糍……给你绣荷包……给你……”
她说得越动听,顾诚因脸色越阴沉,也越不会收敛,以至于她到后来,已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出。
半晌后,铃声在一阵急促的响动下,骤然停歇,顾诚因终是坐起身,拿出一条干净的帕子开始擦拭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