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链……是我之前就准备送给你的生日礼物。”赵齐明垂眸,轻声说,“不过那时候你已经有一条更好的项链了。”
谢章没听懂,为什么有项链就不能再送手链了,又不冲突。
花翠却一瞬间明白了,赵齐明神色不像在说谎,难不成还真是给她的?
花翠蹙眉,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这么一说,还是她先和周亥文“不清楚”在先。
“那你最近早出晚归,瞒着我和其他女人见面是怎么回事?你还脸红了!我看得清清楚楚,别想抵赖。”
赵齐明显然有些吃惊,随后神情变得微妙古怪,“你是指张姨她们?”
“……姨?”
说到这里,不得不怪日常爱出馊主意的谢章,他天天在耳边念叨什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精致的男人要学会这些小心机”,又或者是“撒娇男人最好命,幸福婚姻小妙招”。
念叨多了,赵齐明脑子跟着他一起糊涂,也觉得感情需要努力维持和经营,经谢章强烈推荐介绍,他暗暗找了村口经验丰富的已婚中年男女“拜师学艺”。
至于花翠所说的脸红,赵齐明猜测要么是那些前辈们打趣他和花翠,要么是他们传授经验时过于大胆奔放,他脸皮薄。
赵齐明羞耻地解释缘由,谢章在一旁连连点头,这些他都可以作证,保证真实没有半分虚构。
花翠:”……不是,你们都有病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
花翠头疼得想来支烟,搞半天全是误会都是假的,只有她”犯错”是真的。
伤敌零点一,自损一千八。
花翠不仅心梗,拳头也硬了。
谢章羞红脸,他偶尔也会跟着去学学“为夫之道”,不过现在看来都是狗屁,他赵哥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越学越倒退,还险些遇到感情危机。
“嫂子别骂了,我和赵哥都知道错了,下次绝不再犯!是不是?”
说完,他捅了捅赵齐明胳膊。
赵哥还是太木讷,这样下去迟早被外面那些妖艳贱货欺负死!
赵齐明心情复杂地说了声“是”。
“好吧,我原谅你了。”花翠十分善良大度。
“那就好,那就好,嘿嘿。”谢章搓了搓手。
自认为今天他功不可没,如果不是他,赵哥和嫂子之间的误会说不准还会加深。
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人家小夫妻现在有许多话想说,他识趣地一个人先离开留给两人私人空间,只是临离开前,谢章突然扭头看了看花翠。
他脸上始终带着笑,心底却有些微妙的不是滋味,酸中带涩。
……想什么呢,谢章用力拍了拍自己脑门。
这不就是他希望看到的吗?赵哥和嫂子重归于好,他第一个为他俩开心!
谢章一走,屋后顿时只剩他们两人,赵齐明犹豫了下,问:“这些天,你对我的冷淡也是因为这吗?”
花翠含糊点头。
算了,让他自由脑补去吧。
赵齐明抿唇,他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他可耻地因为花翠的在意和醋意而喜悦,但更多的却是愧疚和心疼。
他最明白吃醋是一种怎样的感受,惶恐、不安、自卑、嫉妒等负面情绪夹杂在一起,让人寝食难安。
这是一种极其自私的行为,所以赵齐明宁愿花翠对他满不在乎,也不愿意看到她因为他吃醋。
当然,赵齐明明白花翠的醋意只占很小很小一部分,更多的是类似一种“我养的狗居然对别人摇尾巴”的不悦。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这么久。”
花翠顺着他给的台阶下:“没关系,这次原谅你啦。”
她笑眯眯地捏他耳朵,一改前几日的冷淡态度:“今天我们打了糍粑,你应该还没吃过吧,快来尝尝嘛 ,很好吃的。”
“好。”
赵齐明任由花翠拉着他手。
两人和好如初。
赵齐明如愿官复原位,又开始每天趁着中午休息时间去帮花翠割猪草。
几家欢喜几家愁,顾家学则郁闷地被通知撤职,花翠费了一番功夫才哄好他,当然,主要目的还是将矛盾中心转移给他和赵齐明,自己完美隐身。
徐大娘提醒她:“明天记得早点来公社。”
“咦,为什么?”
“就知道你不记事,前段时间不是说好要杀猪吗?”
花翠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过这件事,“这么快?!”
“怎么,舍不得啊?”徐大娘打趣道。
说完,她明显一顿,换成别人不可能,但如果是花翠,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
“是挺舍不得的,陪了我这么久呢。”
“也是,人心都是肉长的。”
徐大娘笑了笑,她看着花翠从一开始嫌弃害怕,再到后面混熟了把它们当宝贝。
花翠搓搓手:“我是养它们的人,杀完以后是不是能多分点肉啊?”
徐大娘:“……”
徐大娘:“想得还挺美,都是每家每户按工分和人头来分。”
花翠很失望:“好吧,居然一点员工福利都没有。”
“……不过,你要是吃猪血的话,倒是可以端盆子来接点,村里没人稀罕这些。”
“真的吗?好呀。”
花翠又满血复活了,第二天直接拎个桶来。
第63章
徐大娘:“……”
她是想让花翠别客气, 但没想到她这么不客气,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
她又好气又好笑:“你怎么不干脆把水缸搬过来?”
花翠一瘪嘴:“我不拿是因为我不想吗?”
还不是搬不动。
再加上刚动了念头就被李桂芳拉着念叨一通为人处世大道理。
徐大娘:“……”
花翠嘿嘿笑:“好啦好啦,赶紧开始杀猪吧。”
几个穿着胶围裙的光膀子屠夫早就等着这句话, 其中有个叼烟的男人看眼花翠, 有心作弄她:“小丫头胆子小, 赶紧走开点, 到时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恐怕吓得你晚上不敢睡觉, 到时候不知道谁来哄嘞。”
说完, 他自顾自乐呵呵笑起来。
花翠淡定地跟着呵呵笑,比他笑得更开心:“老登还是闭嘴吧,别说了, 小心点, 蜜蜂就爱蜇你这种嘴臭的人。”
徐大娘嘴角一抽,想笑又强行忍住。
花翠这张嘴啊……谁也别想占到便宜。
叼烟的男人脸色僵住, 还没来得及消失的笑容瞬间变得扭曲。
花翠故作不解:“怎么了?哎呀,叔你没生气吧?我就是开个玩笑, 有什么大不了的, 别那么小气。”
“世叔, 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徐大娘帮腔。
男人表情难看, 可又说不了什么, 不然倒显得他小气开不起玩笑, 他只好把屠刀一甩,气哼哼地去杀猪。
上午杀完猪分好肉, 下午通知村民和知青们排队来领肉。
花翠自告奋勇承担分肉工作,她作为队伍里最高知识分子, 又写得一手好字,负责登记要务。
分肉工作徐徐展开,进行得异常顺利。
“李敬一,让我看看……家里五口人,好,一共四斤五两肉,去那边拿吧。”
“谢谢,谢谢花知青。”
“不客气,慢走。”花翠一边查看人口登记簿,一边在本子上记下猪肉数目,她头也不抬:“下一个。”
一道粗哑的男声从头顶传来,隐隐能闻见他身上酒气:“那个事先说好啊,我……嗝,我不要瘦的,多给我些肥的,我要油水多的。”
花翠眉头皱起:“分到什么就是什么,不能挑,先说名字。”
男人表情瞬间一变,他蛮横地拍桌子:“凭啥啊,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搞什么小动作?万一好肉都让你们自己拿走了怎么办?”
花翠强忍怒气:“我再说一遍,分到什么就是什么,不满意就走,不要影响后面的人。”
男人耍无赖:“我不管,我就要看着你们分肉,得让我满意才行!”
花翠头一偏,懒得理会他:“下一个。”
男人急了:“凭啥要下一个?我还没分到肉,都轮到我了,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吗?我不管,你今天必须得给我个交代,得多给我分两斤肉……”
花翠才不怕这种混混,她“蹭“一声站起来,语气虽轻虽慢,但配合她那张脸,杀伤力却不比声嘶底里的王赖子差。
她微笑:“要不要我给你两巴掌?看你还在不在这里发癫。”
徐大娘远远看见这边起争执,她几步走过来,呵斥道:“王赖子!上次吃的教训还不够是不是?你又要找事?!”
花翠有所不知,王赖子是附近远近闻名的泼皮混子,因为手脚不干净被人举报进去了,前段时间刚放出来。
平日就爱喝酒打牌嚼闲话,一喝多就闹事,村里没有不讨厌他的,但又怕被地痞流氓缠上徒惹一身骚,因此敢怒不敢言。
“你放什么狗屁!老子找什么事了?明明是这个小娘们不给老子分肉……你瞪什么瞪?”酒壮怂人胆,王赖子在局子里老实了一段时间,出来后“从良”不少,但酒一喝,立马又现原形。
花翠可不怕他,论起嚣张论起无法无天,还没人能比过她。
“瞪的就是你这个老东西,怎么样?”
“噗嗤。”王赖子身后有人没忍住笑出声,又立马收敛住神色免得被牵连。
王赖子面上挂不住,立刻叫嚷说:“小丫头片子,老子今天就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他抬起手,刚准备给花翠一点教训,手腕突然被身后人扼住,微微用力,王赖子便身体一软鬼哭狼嚎起来。
“杀人了!杀人了!这里有人要杀人啊!”
周围人都知道他什么德性,默默看着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赵齐明寒着脸折了他手腕。
王赖子冷汗涔涔,捂着他右手手腕又开始嚎,花翠冷眼看着他撒泼。
“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赵齐明问。
花翠摇头。
赵齐明暗自庆幸他来得及时,原本是想来看看花翠工作进展如何,恰好遇上这一幕。
王赖子一个人撒泼打滚乱嚎,嚎了会儿见没人搭理他又悻悻收手,他挤开旁边人,这次不作妖了,老老实实报名字:“王有德,我要分肉。”
主要是忌惮花翠身后散发寒气的赵齐明。
“两斤七两肉,去那边拿。”
“诶,诶,是不是少了?”
花翠眉头一皱,王有德连忙解释:“不是,人给我算少了,我家五口人,也应该是四斤五两肉。”
“五口?”花翠又看了眼人口登记簿,的确是一家三口没错,哪来的五口?
“下面,你再看看下面,记错了。”王有德赔笑,“王有娣,王婷婷,都是我女儿,应该是五口人。”
花翠半信半疑看着他,王有德正想多解释几句,徐大娘听见后啐他一口:“王赖子,你还要不要脸了?”
又侧头对花翠说:“别给他,他跟两个女儿都已经分完家了,现在是两家人,没有瓜葛。”
“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她们爹,血浓于水!四斤五两肉,你们一两都不能给我少!”
“你吼什么?”赵齐明起身,他表情不悦,比他矮了一个头的王有德气势瞬间弱下去。
他怯怯说:“等我拿完肉又不会独吞,最后还不是几个孩子吃。”
“恐怕是你宝贝儿子一个人吃吧。”徐大娘冷笑,当年王赖子对两个女儿有多赶尽杀绝他们这些人都有目共睹,现在女儿生活好了,又腆着脸求和,幸好两个女儿都对他没有感情,否则徐大娘都心梗。
花翠一看两个女儿的名字就大致猜到了什么情况,她嗤笑:“不就一斤八两肉么,等你哪天死了,我肯定提着三斤六两肉上门贺喜,你放心,绝不缺斤少两。”
王有德脸都气绿了。
花翠才没有什么顾虑,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更不怕得罪人,讨厌谁就往死里怼谁。
赵齐明最后板上钉钉:“两斤七两肉,要就拿走,不要就滚。”
王有德屡屡受挫,脸上表情精彩得很,恨花翠恨不得在她身上咬下来一块肉,又碍于赵齐明在一旁虎视眈眈,他只能默默忍下,灰溜溜地拎着肉一瘸一拐离开。
收拾完王赖子,剩下分肉的人都安分许多,花翠不一会儿就分完肉,最后来的是知青,排队越早,分到的肉越好,每年知青都是最后一批来,剩下的肉被一坨一坨分好。
花翠挑了份给周亥文,赵齐明在她旁边杵着,她没有过多表情动作,疏远客套地递过去:“你的肉。”
“谢谢。”周亥文十分克制地接过肉,他眼神飞快地在花翠身上转了一圈。
两人默契地没有多余交流,就连在半空中交汇的目光都同样点到为止。
可俗话说,世界上有两种东西遮掩不住,一是打喷嚏,二是眼底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