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翠深吸气:“停停停,你还是别唱了吧。”
赵齐明悄悄松口气,他已经鼓足很大勇气开口了,无奈这种事他真的不擅长。
花翠故作忧愁:“你看看你,压根没有我能拿出手的地方,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这让我娘怎么喜欢你啊?”
赵齐明闷闷不语,似乎也跟着忧愁自卑起来。
“等下了火车,我爹娘会亲自来接我们,你记得好好表现知道吗?”
花翠没见过假父母模样,假地址倒是知道,可惜人生地不熟她也找不到地方,她只知道到时候假父母会穿一身黑灰色呢子大衣,里面是白色毛衣,她“娘”会在胸口别一朵栀子花胸针。
“嗯!”赵齐明得知岳父岳母要来车站接人,好不容易放松片刻的心又提上去。
他攥着拳头自己安慰自己,岳父岳母亲自来火车站接他和花翠,虽然大概率自己是沾了花翠的光,但也能略微反应出两位老人的态度。
......应该还有机会讨两位欢心,应该。
赵齐明焦虑得不停喝水。
花翠余光瞥见对床那个男人,他正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赵齐明,表情有些同情又有些不耻,见花翠看过来,他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为净。
这对夫妻,呵,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男的无论什么下场都属于活该。
花翠翻个白眼没再看他,只是变本加厉使唤赵齐明。
到中午吃饭时间,赵齐明包里装着李桂芳特意烙给两人作路上干粮的饼,花翠才不想啃干巴巴的饼,赵齐明准备去给她买火车上的盒饭,新鲜又热乎。
花翠看眼对床正在啃干粮的男人,笑眯眯说:“对了,我胃口小买一份就够了,你把饼吃掉吧,不然浪费你娘的心意。”
赵齐明一愣,随后点点头,他原本就计划只买一份,他不挑食吃什么都行,买盒饭的钱不如省下来给岳父岳母买礼品。
对床男人脸色难看,活似被“逼”着啃饼的是他自己,不过他这次倒是学乖了没有开口多事,而是满脸郁闷继续啃饼。
花翠心情大好,她承认她是记仇小气鬼,谁让她不开心,她也要让谁一整天都不开心。
不一会儿赵齐明回来,绿皮火车上的盒饭很实惠,味道好份量也足,火车餐厅上的厨师水准都很高,大多是名家厨师或掌勺经验几十年的大厨。
一道水煮鱼片,一道黄瓜炒肉,一份西红柿炒鸡蛋再加四两米饭,味道好得让花翠几乎吃了大半,剩下吃不完的才由赵齐明解决。
火车一路向东,隧道口越来越少,地势越来越平坦开阔,终于在太阳落山的时候,火车停下到达目的地。
花翠背着军绿色小挎包,车站一眼望过去全是人,突然,她眼睛一亮。
“娘!我在这!”
胸口别着栀子花胸针的女人望过来,她同样没见过花翠,暗暗使个眼色得到花翠点头确认才猛地绽开笑容:“翠翠,等了半天,终于回来了。”
她一把拉过花翠,上上下下打量几眼,眼眶一下子泛红:“瘦了,也黑了,你辛苦了。”
花翠:“……不辛苦。”
嚯,她这个假娘演得还挺像回事。
假爹没说话,只满脸关怀地看着宝贝闺女,随后维持人设严肃地打量赵齐明。
赵齐明精神一瞬间紧绷起来,忐忑不安。
花知婧,也就是原身亲娘的名字,她缓了会儿后松开花翠,冷淡地看向赵齐明:“这就是你在乡下的丈夫?”
话却是对花翠说的。
花翠:“……嗯。”
压迫感很强,她自己都心虚了。
赵齐明吞吞口水:“娘,我是……”
“不必,先不必急着这么叫我,叫我花姨吧。”
这明摆着不认同赵齐明女婿身份。
花翠就知道周亥文那个绿茶精没安好心。
假爹徐固出来唱白脸:“好了,先回家吧,闺女坐这么久火车也累了。”
“也是,翠翠咱早点回家啊。”花知婧转笑,“很久没尝过娘的手艺吧,娘今晚就多做点你爱吃的。”
赵齐明时刻谨记他娘教导的在老丈人家要多展现自己勤劳刻苦,别犯懒:“花、花姨,您休息会儿,晚饭我来做吧。”
“怎么。”花知婧斜睨他眼,“我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赵家霸了她那么久,现在我连给我女儿做顿家常菜的资格都没有了?”
赵齐明连忙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哼,你最好不是这个意思,少来献殷勤,我就见不得你这种油腔滑调的人。”
“嗯。”赵齐明低头认训,他沉默地跟在几人身后,明显感知到花翠的家人不喜欢他,少说少错。
周亥文给花翠选的“家”在一处小巷子里,虽然不是什么大豪宅,但胜在环境清幽,整洁干净。
花翠尽量表现出轻车熟路的样子。
一回到家,徐固便正经严肃地坐在沙发上:“媳妇,你去做饭吧,闺女你也去帮着打打下手,你们娘俩很久没一起聊过天了,我和小赵单独说说话。”
“行。”
花翠知道现在轮到她“爹”给赵齐明加压了,她同情地看眼鹌鹑似的、孤立无援可怜兮兮的赵齐明,然后默默被花知婧拉去厨房。
一进到厨房,两人母慈子孝的氛围瞬间消失,花翠问:“你是周亥文找来的?”
花知婧点点头。
花翠笑:“演得不错。”
“你也不赖。”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直到客厅传来谈话声,两人都默契地靠在门口偷听八卦。
徐固先开口:“你就是赵齐明吧?”
“......嗯。”
徐固阴阳怪气:“你挺有本事的,都能迷住我女儿了。”
这话赵齐明不敢接,低着头没回应,他想他大概知道翠翠喜欢阴阳怪气是遗传自谁了。
“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赵齐明一愣:“什么?”
“我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徐固冷笑,“像你这种乡下来的穷小子我见多了,无非就是想贴上我女儿获得什么好处,我也就直说了,你!根本配不上我女儿。你想要什么?钱?还是一份城里的工作?”
“离开我女儿,我都能满足你。”
花翠轻轻吸气,她扭头问花知婧:“虽然但是,你们这样的剧本会不会太夸张了?”
简直幻视“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那你得问雇主,反正我们只是按要求办事,而且这是徐固的戏份,和我无关。”
花翠:“好叭。”
她继续扒在门口偷看,赵齐明腰杆挺得很直,他低着头花翠看不清他神情,却能听见他说:“无论给我什么,我都不会离开花翠。”
很轻,很坚定。
徐固没有半点动容:“年轻人,不要太贪心了。”
赵齐明想他确实贪心,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花翠。
“好,那我们换个话题。”鉴于妻女都在,徐固也不想让场面闹得太僵,他笑着问,“那么,你能给我女儿什么呢?你觉得,你能给她幸福吗?”
徐固始终是笑着的,却句句扎心。
赵齐明没有回答,他攥拳,内心无比纠结挣扎,指尖陷进掌心溢出丝丝血迹也没察觉。
花翠歪头问正看好戏看得津津有味的花知婧:“你们剧本上没有要逼他和我分开吧?”
“你不想?”
“当然不想!”时机不到分什么分,花翠立刻翻脸不认人,“你转告周亥文,他想趁机公报私仇搞点小动作我都能忍,但如果过分了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
花知婧耸肩,她是真搞不懂几个人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算了,反正她只是拿钱办事的人。
“放心吧,没有要逼他离开,老板的意思就是让我们多为难为难他。”
客厅里,徐固还在尽职尽责地唠叨:“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不要妄想你不该拥有的东西,你是个聪明人,我想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眼见赵齐明就要卑微得在尘埃里开出花了,花翠轻咳一声从厨房走出来,她故作天真好奇:“爹,你们聊什么呢?”
“哦,没聊什么,就是问了问小赵生活上的一些事,小赵,你说是吧?”
赵齐明:“嗯,是。”
花翠一屁股坐在赵齐明身边,脑袋靠在他肩头:“噢,那你怎么不问我嘛,你一点都不关心你女儿!”
徐固明白这是不让他继续为难赵齐明的意思,他笑着打圆场:“胡说,你是我闺女,我不关心你关心谁?”
随后就是些日常的家常话,这屋子里除了赵齐明外都是些演技派,花翠能看出来他竭力想融入进来,可惜,除了被泼冷水就只剩尴尬狼狈。
不过他总算从“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的苦海中脱离出来,花翠尬尬地想,如果周亥文拿起笔写小说,说不定还能找到霸总文学的风口小火一把。
周亥文细心,他把花翠喜好拿捏得死死的,花知婧做出来的一桌菜都是花翠爱吃的,种种细节真实可信,饶是赵齐明再敏锐也压根想不到从头到尾、一切都是假的。
“吃饭吧。”等菜全部上齐上桌,徐固淡淡开口问,“能喝酒吗?”
赵齐明平常在家不怎么喝酒也不爱喝酒,虽说不至于一杯倒,但酒量着实一般。
他硬着头皮说:“能的。”
老丈人要喝,哪怕是毒药他也不能拒绝。
“那行,翠翠你来倒酒,今天我就要和我这女婿不醉不归一回。”
花翠:“......哦。”
她一人斟了满满一杯。
徐固废话不多说,只是拉着赵齐明不停喝酒,两人一杯接着一杯喝,大有一副把对方喝趴下的气势。
花翠给花知婧使眼色,无声地用口型问:“想把人灌醉?这是要干什么?”
花知婧摊手,小声回:“没事,你不用管,看着就好。”
周亥文不知道从哪找来这么能喝的人,高度数的高粱酒当水一样喝,小菜鸡赵齐明哪里比得过,没多久就晕晕乎乎分不清天南地北,他脸部充血涨红,酒壮怂人胆,这下敢傻笑着光明正大一直盯着花翠看。
“小明哥?你喝醉了?”
“我、我没醉,我可以......”
花翠:“......”
很好,醉鬼都说自己没醉,那就是醉了。
赵齐明喝醉后倒是也不闹腾,反而比以前更老实,他双手规矩地放在膝前,腰杆挺得笔直,嘴里正小声嘟囔着什么。
花翠凑近一听才发现是什么“要听话,要大度,要勤奋,要多、多干活,要、要诚实......”,都是她以前“教导”给他的,没想到这些他记得倒是清楚。
花翠重新坐回凳子上,任由赵齐明继续背“家训”,她单手托下巴:“现在好了,一个浑身酒气的醉鬼,你们自己照顾吧,我可懒得管。”
花知婧笑:“管他做什么,扔回房间算了,睡一觉酒也醒了。”
赵齐明耳尖地听见关键词:“睡觉!”
他目光直勾勾地望着花翠,虽然醉了,但他潜意识里还知道他们睡在一个房间,而且以前都是他先伺候她上床,他自己再上床睡觉。
“今晚你睡那边。”花知婧手指了一个方向,“和翠翠分开睡,我不管你们以前怎么样,但在这里,你们房间得分开。”
赵齐明心里有些说不清的失落,但花翠之前和他说要对花知婧言听计从,这些深深刻在他骨子里,他点点头。
醉鬼有点不情愿:“好吧。”
花知婧询问花翠意见,她无所谓道:“都行,随你们,正好我不想跟一个醉鬼待一起。”
她把赵齐明扶回房间,好在他虽然晕晕乎乎,但还远没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不然这么大个块头,花翠真拿他没办法。
“好了好了,到了,你赶紧睡觉吧。”
花翠把人扔到床上,刚想转身离开又被赵齐明拉住衣角,她凶巴巴问:“干什么!烦不烦?”
他半睁着眼皮,无辜又单纯地问:“晚、晚安吻呢?”
花翠:“……”这是她之前调戏人的时候找的借口。
“好的不学学坏的!”说归说,花翠还是嫌弃地在他额头迅速亲了口,“现在可以了吧,赶紧睡,别来打扰我!”
说完,她迅速关上门离开,把赵齐明一声“好”杜绝在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