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字如金的少年终于被她吵到眼睛,抬手,轻拍了下她的头,语气凉凉,“再敢瞎说就给你丢出去。”
迟苏:“噢。”
俞盏对迟苏的第一印象是:乖,很乖。
毕竟,只一顿晚餐的时间,她便听她说了很多很多声噢。
不管大家如何盘问,她都不反驳。
【噢。】
【好的。】
【没问题。】
直到开学,在新班级,再见到她,她才看到迟苏的另一面。
新的陌生的环境,俞盏些许不适应,尤其是班上的人知道她是凌锦后妈和前夫的女儿,看她的目光常常带着不满。
她能理解,她是个不速之客,而自以为讲义气的那些同学站在凌锦的立场对她这个不速之客自然地发泄情绪。
她是不太在乎的,只要那些人的行为不影响她的生活,她无所谓。
和她很快成为了好朋友的迟苏在乎。
迟苏用一周的时间摸准了所有因果,她带着楚京严在一个普通的课外活动课给班上的同学进行思想教育。
“小盏是我护着的,谁再欺负她,我搞死你们。”
“狠话放过了大小姐。”楚京严无语提醒,“在国内避讳说死字。”
“行,那谁敢欺负她,我搞残你们。”
“……”
楚京严似乎是觉得丢人,把头顶的鸭舌帽往下压低很多,她们不知道的是,话题里的主人公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听着那番言论。
母亲让她读的是贵族学校,贵族学校的人是讲究门第的。
班上的同学知道了她和迟苏的交情,不再有那些捉弄的行为,不仅不捉弄,在初三那年,她们还开始和她走得近。
课外活动、小组作业、夏令营……就连她去厕所,都有人和她搭话。
“俞盏,能不能拜托你帮个忙?”
她有预感是什么忙,果不其然,有更多的女孩围上来,托她送礼物或者信给迟于和楚京严。
初中那几年,她和他们并不在一个学校,实验高中是在三环的,她们的学校在四环边,不过受闻阿姨的嘱托,他们一周会来接她两次。
周一一次,周五一次。
那天是周五。
不擅长拒绝的俞盏书包里很快装满了信和零食。
几人会合之后,楚京严看到自己的了了几封情书和迟于的一堆,不满道:“小盏,你们班上的女生眼光不咋地呀。”
迟苏也在,踢了楚京严一脚,“是不咋地,竟然还有人能看上你,我真应该给她们挂个眼科看看视力。”
“……”
两人边说边闹就远了。
只剩她和迟于。
每逢星期五,家里的司机都要街上凌锦回她奶奶家,因此大部分时候她都坐迟于的车回。
可那天,或者是那段时间,她心态有些浅显变化,她无法再正常的和他交流。
她在斟酌。
他马上要成年,即使不成年,他这个年纪也有很多人是在恋爱的,他会有喜欢的女孩子,而那个女孩子肯定不希望有其她异性和他走得近,迟苏是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她可不是。
发着呆的间隙,她的鞋子不经意被身旁的少年踢了下。
她抬眼,发觉他幽沉的眸子正瞧着她,几秒后,他懒洋洋道,“不是挺喜欢当快递员的?怎么现在这个时候又不高兴?”
“……”不是不高兴,是在思考人生大事。
见她依然沉默,他意兴阑珊说,“快递员当得很好,下次别当了。”
“……”
半晌,她低低说了句对不起,她不应该自作主张帮别人送礼物。
余光内,穿着整齐校服的少年叹了口气,他低着头,神情慵懒且无奈,他用微哑的语气跟她说:“不是让你道歉的,是你书包本来就重,还要帮别人背东西,也不嫌沉。”
“没有很沉。”她快速的回答让他目光更无奈了。
或许不是无奈,准确点描述是无语。
“你不嫌沉,我嫌沉。”他耷拉着眼恹恹说,“毕竟你的书包它每次都要跑到我肩上。”
“……”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俞盏发现他脚步慢了下来。
停顿少许,他似有若无往自己的手腕上扫一眼,忽然讲,“我想听实话。”
“嗯?”
他说:“最近这段时间,老是躲着我的实话。”
很明显么,她以为不太明显.
而且,他好直接,直接就问出来了,也不怕尴尬。
犹豫片刻,她望着他肩膀上的粉白色肩带,又望望他的干净整齐的蓝白色校服,向他坦诚:“……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
“?”
似乎再次被她无语到,他目光瞬间凉了半度。
他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她被他看得有些紧张,正要为自己的短句做扩写,结果那人慢悠悠补了一句,“道德模范标兵不颁给你,我第一个不愿意。”
“……”
应该是生气了。
气压很低。
就连回去的交通工具都从自行车变成了汽车。
他给她和迟苏叫了一辆车,让司机叔叔送她们回去。和司机交流全程,他都没看她。
再见到她是房间里的灯快熄灭的时候。
昔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在震,她点亮屏幕,发现是他在支付宝偷她的蚂蚁能量。而每次偷能量,她这边都会收到提示。
“……”
不仅如此,一两分钟后,她还看到他在揍她的小鸡。揍一次,弹出一条通知。
这人是不是有点幼稚……
正悄悄吐槽,消息栏有新通知进来。
【你要是没睡,出来一趟,给你说个事儿。】他是在支付宝内和她聊的天,她一时无法判断他到底希望她看到消息还是看不到。
思考两分钟,她披着外套下床,出房间。
在别墅门口的路灯下,她看到他正单手插兜,姿态懒散地站着。他穿的是居家服,裤腿有点短,露出一截冷色的脚踝。
不是裤腿短,是他腿太长,闻阿姨常常吐槽给他买不到合适的裤子。
察觉到动静,他的眼睛望过来。
“收到我消息了?”他明知故问。
她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他立体精致的脸上。
寂静片刻,他用坦荡纯粹的语气跟她说,“性别这个东西没法改变,但我想说,以后真到了需要避嫌的时候,我们再避也不迟。”
他是懂她的,躺在床上,侧着身体赏月的时候,她想,他竟然懂她在想什么。
她规板的跟不上潮流的思想还在他那里得到了尊重。
她翻了个身,脑海里是他最后一句“我以后真谈恋爱会告诉你。”
……
会告诉她。
是这句吗?
进门前他控诉她忘掉的他说过的话。
她一直以为他是随口一说呢。
毕竟说那话时的神情,也没有多认真啊。
第23章 公主
饭吃到一半, 俞盏终于品出熟悉的味道,她抬眼,望着整齐摆放的几道餐食, 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那晚的夜宵, 上班第一天蹭到的那顿饭,还有今天,都是机器人做的。
难怪,味道那么相似。
至于为什么没第一时间吃出来,因为她在跑神, 跑神在想是不是那句话。
——有女朋友会告诉你。
没思索出所以然, 一顿饭匆忙结束。
迟苏饭后做总结,她说她的胃被征服了, 以后决定常来。科技果然是科技,无所不能。
迟于扫迟苏一眼, 跟她讲随意。
两人短暂的沟通结束,一同看向捧着杯白酒迟迟未下嘴的楚京严。
“能不能行啊?不是说借酒消愁,怎么还不喝?”迟苏催促,“再不喝黄花菜都凉了。”
楚京严无语凝噎:“…你见过谁借酒消愁借白酒?而且竟然没有一个人陪着我,让我自己喝。”
“……”
俞盏看了眼自己面前的玻璃杯, 轻抿唇, 她刚要动作,忽然玻璃杯就被斜对面伸过来的一只修长的手臂勾走。
俞盏:“?”
只见男人慢悠悠掀了下眼皮, 有理有据对她讲:“你就别喝了, 最近太穷, 供不起。”
俞盏:“……”
他这样说搞得她像个酒鬼, 一开喝就撒不住那种。
想了想,俞盏小声反驳, “我又喝不了多少。”
总不至于一口就把他喝穷。
“是喝不了多少,”男人咬着字,慢条斯理说,“但你得知道,你喝一口够我一天房租。”
俞盏:“……”
她很有理由怀疑他在记仇。
放弃陪喝念头之后,俞盏和迟苏一起到了客厅。时间不算晚,迟苏想和俞盏待会儿,就提出要找电影看。
是一部她们小时候常看的片子《沉默的羔羊》。
经典的惊悚犯罪片,其中蕴藏着不少恐怖元素。
电影刚放两分钟,楚京严就果断蒙上自己的眼,他试探问:“能不能换一个?大小姐,几百年了你都没看腻?”
“看不腻,我喜欢。”迟苏故意和楚京严作对,把声音调大几度,她和俞盏靠在沙发上,两个人津津有味对着幕布。
电影播到一半,俞盏也有些不行,她胆子没有小时候大,加上她现在独居,晚上回去肯定会更睡不着,她眼睛尽量不再对着大屏,悄悄往一旁望。
察觉到沙发处的动静,迟于正敲电脑的手稍停,无声看了她一眼。稍许,他继续在键盘上轻敲,进入一个新程序。
不到一分钟,宽大的体验感极好的幕布猝不及防就黑屏。
屏幕上瞬时映出了迟苏那张充满疑惑的脸。
“怎么回事儿哥?正看到兴头上呢,”马上就要到剥人皮缝人皮衣服的名场面,迟苏哭戚戚吐槽,“你这投影仪发什么癫?”
“不知道。”男人面不改色拿起遥控器开始试,试了半晌跟她说,“坏了。”
迟苏:“那你修啊。”
“我又不会。”坐姿随意的男人理直气壮回复,话毕,他无意偏头,刹那对上楚京严充满感激的那双眼睛,那人哀嚎,“小鱼,你不愧是我兄弟,果然是和我最亲,连你家的投影仪都和我亲。”
“……”
迟苏不得不妥协,她对俞盏说电影不能看了,可以找一个新活动。
俞盏点头,问她想玩什么。
迟苏灵机一动,兴奋道,“我们泡脚吧!”
“?”
煮好的泡脚汤端到客厅,两只脚小心翼翼放进木桶,俞盏有种做梦的感觉,她竟然在一个有洁癖的少爷家泡脚,而少爷竟然没有拒绝,还屈尊去给她们烧了热水。
今天的太阳应该是西升东落了。
俞盏试探着轻触下水面,发现水温依然过高,她尽力支撑着腿部力量,没把脚放进去,迟苏看到这一幕说温度高才有效果。
“泡脚包是我在延陵出差的时候二哥送来的,让我带给我哥。”说到这,迟苏冲迟于疑惑道,“不是你说睡不着的吗?你说睡不着二哥才在医院搞泡脚包给你助眠,你怎么不泡?”
她们三个都泡了,就他不泡,怎么在自己家还有偶像包袱。
迟于听完不甚在意,从沙发上站起身来,随口道:“现在我又能睡着了。”
迟苏震惊了,瞪大眼睛盯着他。假如她的记忆力不出错,昨晚他还发短信催她回来,说要他的泡脚包。
过了好几秒。
迟苏总结:“我现在是发现了,男人的脸才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迟于没搭理她,径直往外走,很快,他又折回,端了两杯冰水,均分给三个人。
“现在的温度刚刚好!”楚京严看他给自己添凉水,舒服感叹,“小鱼,我何德何能啊,让你服务我。”停几秒,声音继续,自问自答,“我知道了,你今晚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失恋了对吧?那我以后希望我每个月都失恋一次。”
“…有病看病。”男人慢腾腾吐出这四个字,去餐厅放茶杯,俞盏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很久,她不知自己在想什么。
似乎什么都在想,也似乎什么都没想。
也许是自己泡脚泡醉了,大脑呆滞,空白如一张纸,无法思考作用。
……
泡脚的间隙,迟苏和俞盏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她们说了工作,说了近期的安排,又说到今天的见闻。
迟苏讲她上楼前又遇到了那个开婚介所的阿姨,阿姨追着她谈对象没。
俞盏这才明了,为什么阿姨见她第一眼就问婚姻状况——是职业习惯使然。
楚京严接话,“阿姨也问我了,我还去她那报了个名,明天就要开始相亲了。”
迟苏早已习惯他混乱的恋爱观,不屑和他讨论这个问题,她关心俞盏毕业后有没有相过亲,俞盏摇头。
迟苏:“那你——”
迟于:“迟苏——”
“?”迟苏那句‘你有没有谈过恋爱’的话就这么生巴巴撂在唇边,“喊我干嘛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