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盏：“？”
注意力都在‘老大没来’这四个字上。
她忍不住想：不会是幻觉吧？刚才在洗手间门口，遇到的那个人其实只是她的幻觉？
怎么想怎么可怕。
俞盏忍不住又把自己的风衣裹紧一些。
第25章 公主
团建这种事, 俞盏是没什么兴趣的，她从小不爱凑热闹，读书时学校组织的郊游对她来讲都如同噩梦。只是工作后, 不得不融入社会, 在大多数情况下，她会强制着自己习惯群体活动。
这个当下就是大多数的情况。
彼时，她克制着自己的不舒服，和张栀坐在角落，意兴阑珊地等待聚餐结束。
“也不是不爱这种场合, 就是觉得不是什么特别亲近的人, 没什么意思。”张栀凑在她耳边小声说，“假如单独和你还有小桃吴语她们, 我肯定能开心几个度。”
“对，”俞盏弯唇, 捏了捏自己发烫的耳朵，告诉她，“朋友之间不需要敬酒社交，只待着不说话，都会很舒服。”
“我就是想讲这个！每次部门聚餐都要敬酒, 还得发言, 好麻烦哦，又不是国家领导人……”回忆起方才的觥筹交错, 张栀满心槽意, 但她也只是随口一提, 很快把话折走, “我怎么有点困了，小盏你困不困？”
俞盏答：“我还好。”准确描述是很清醒。
时间过得慢, 两人看着墙壁上的钟表数着时针又走了两格，等十一点半，苏一行的助理从外面进来，提醒大家这个点可以回去休息，“有玩得不尽兴的同事也可以在这里多玩一会儿，反正明天不上班。”
有同事笑说：“还是散了吧，年龄大了熬不动。”
一群人作鸟兽散，俞盏和张栀随着从沙发上起身。
出餐厅时，苏一行已经叫好了车在门口准备送大家回去。
张栀住的远，和俞盏不顺路，她和一个离得比较近的同事一同上了一辆车，只是车子行驶前，张栀又跑了下来。
她解释道：“小桃那边也快结束了，我准备等等她。”
张栀和小桃不仅是大学同学，也是一起合租的室友，两人在五环边上租了个小两室，俞盏点头，陪她一起等小桃。
不远处仅剩的那辆灰色宾利轻鸣了下笛，一分钟后，苏一行从车里下来。
走到两人面前，身形挺拔的男人冲她们颔首，他用极其绅士的姿态讲他那辆车上没人，可以先送她们回去。
“不用的苏总，我们在这等一个朋友。”张栀抱着俞盏的胳膊轻晃动，她指指餐厅的方向，“我朋友马上就出来。”
苏一行点点头，目光扫向俞盏，“那我先送你回去？”
“谢谢苏总，我叫好车了。”俞盏婉拒道谢。
望着苏一行的车子驶远，张栀用感慨的语气再次夸起他。
礼貌、绅士、对下属亲疏有度……
俞盏胃里的不舒适忽然又一次翻转，她深呼一口气，强压下。
不到五分钟，小桃拿着包从餐厅里跑出来。
小桃气喘吁吁讲真是年龄大了，可以在床上躺着熬夜，但是没办法和大家一起闹，“他们怎么都那么有精力啊，还说要通宵。”
小桃为此不解，张栀也不解.说自己刚才就累了，筋疲力竭。
闲聊两句后，张栀问：“我们怎么回家？”
小桃：“打车吧，车费我们老大给报销。”
俞盏捕捉到这个熟悉的称呼，没忍住问她们老大现在也在餐厅么。
“不在。”小桃回说，“他去延陵出差了，好像是下周才回。”
十分肯定的语气，让俞盏禁不住瑟缩稍许。
刚才还真是见鬼了啊……
“这里打车不方便，我们去马路对面呗。”小桃指指不远处的一个花坛，三人朝着花坛方向走。
路过几辆整整齐齐卡在停车位上的车，俞盏无意识扫一眼，不久后，她想起什么，自顾自折回，张栀和小桃虽不解但也回身紧跟着她。
首先映进俞盏视线的就是那辆黑色车子的车标，她不怎么识车，只隐约觉得应该很贵，车牌号是本地的以1010为结尾。
又往车头走几步，俞盏看到微暗的天光下，一个靠在车座椅上的男人安静合着眼，应该是睡着了，窗户半开，光芒似有若无地扫进去，也并没有打扰到他，他肤色本来就白，这个时刻更是白到色调发冷。凭借着极好的视力，她捕捉到他眼周的青黑。
她很多年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心中刹那间涌出很多奇异的感受。思绪滞缓，停顿几秒，俞盏直起腰取出包里的手机，发了条微信给他。
【我这边结束了。】
他明明就提醒了她结束告诉他，她却把他的提醒抛掷脑后，还把他当成鬼。
愧疚的情绪不自觉涌上，俞盏又想这是将近凌晨，距离他的提醒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
消息发出的同一刹，张栀和小桃也走到了俞盏身侧。
张栀大声问：“小盏是不是你叫的车到了？”不然为什么忽然跑到这辆车前。
俞盏忆起她搪塞苏一行的理由，在斟酌怎么回答，继而听小桃也有话语落地，“妈呀，我们老大不是去出差了吗？怎么还在这开上了滴滴。”
“？”
迟于被手机震醒，什么都没来得及思考，就有熟悉的声音撞入耳畔，他倦懒地看了眼窗外的三张脸，结合那句话，反应数秒，无奈掀起眼皮，配合车外的人，“尾号9366？”
俞盏愣住。
嗯？
下意识的，她重新点亮屏幕，往聊天页面扫一瞬。
那人不知何时打的字，给她回复说：【真有你的，俞小盏。】
俞盏：“……”
百口莫辩，她没准备把他当成滴滴司机的。
含着沙哑的男声在继续：“是9366的乘客么？假如是，请快点上车，别耽误我接下一单。”配合他这话的是他在屏幕上若有其事敲击着的动作，张栀子和小桃果然因为他的动作相信了他的身份。
小桃催促：“小盏你赶紧上车吧，咱们老大赚钱也不容易。”
“…嗯。”俞盏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正准备上去，听到他手机屏幕里下段语音传来，“请乘客后排落座。”
行吧……
他还挺专业，说不定是真开过专车……
俞盏把车门又关上，默默往车后排走，因为她垂着眸子在走路，便没注意到她走后男人目光里的不耐。
什么破软件，还得后排落座。
迟于将刚刚下载完成的语言包叉掉，把副驾驶的窗户落到最低，对车外站着的两人说，“车上还有座位，顺便送你俩回去。”
“我们还是打车回，老大你先……”
“快点。”男人熄灭手机屏幕，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几下，言简意赅，“不是你说的吗，我赚钱不容易。”言外之意时间宝贵，别再犹犹豫豫耽误我的时间。
“……”
叫车软件显示前面还有几十位在等，出租车一时也难打，小桃和张栀便没有再客气，她们上车，后排瞬间坐满。
迟于启动车子，打开转向灯，驶出这方停车位。
三人大眼对小眼看了会儿，一时落入沉默。
沉默是表面上的，俞盏很快察觉到自己手机在震动，一条接一条的消息进来。
【呜呜呜我们老大真的很好！我现在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我都羡慕我自己。】
【我也超级羡慕你！果然好老板都是别人家的！虽然我们苏总也很不错，但有了比较之后，就嗯…相形见绌……】
【没错！他天下第一好！除了毒舌一点，什么缺点都没有！我宣布我要替他打一辈子工！】
【……】
俞盏看着三人小群里那些热烈的讨论，回忆起小桃曾表述过的言语，小桃说她们公司是没有小群的，每一个群都会拉她们老大进去，她还说，“我之前的公司五个人八个群，上班第一天，同事就把我拉到一个没有领导的群组，但在这里就不会。我们没有什么话题需要背着他说，除了是老板，就也像朋友啊，即使知道不应该和资本家共情，但，但谁让他有魅力呢……”
听到那番话，她和现在一样开心，这本来就是他。
而且他也很幸运，陪他一起奋斗的员工很懂他。
车子驶上主路，迟于让小桃把她们的住址发到手机，说是从远及近送，俞盏没意见，对她来讲，早回和晚回没什么不一样。
用四十分钟的时间把小桃她们送到目的地，见她们进入单元楼，车子准备驶离。
“还真把我当司机？”他从后视镜里看着她，忽然凉凉道，“坐前面。”
“…噢。”
俞盏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到副驾驶落座。
腿刚放好，便见他从储物箱里取了一瓶冰红茶扔过来。
他没说话，空间狭小也安静。
俞盏也没说话，她捏着饮料瓶瓶身，有一瞬贴近现实的思绪下线。
她想到过往，想起他刚知道她爱喝冰红茶时十分不理解的神情，在他眼中，那就是甜腻到齁且对身体没有任何好处的垃圾饮品，他搞不懂她怎么会爱喝那种东西。
“因为好喝。有一段时间家里很穷，我没有很多钱买零食，每次去商店，就只挑最便宜的。”当时她向他和楚京严解疑，坦诚道：冰红茶定价低，至少在饮品里算低的，她每次遇上好事情就会奖励自己一瓶。
时间久了，次数多，她彻底喜欢上这种饮料。
她常想她是个无聊又规板的人，喜欢的东西单一且固定。从影视剧到闲暇时追的小说，再到她买衣服的店，她认店铺认老板认演员。
而这些执拗的认在某些时刻也导致她得不到积极反馈。
当喜欢的作者封笔，有好感的演员退圈，常购物的店倒闭……或者，或者自以为亲近的朋友离开。
她会难以承受这些后果和重量，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去调解。
尽管她知道这都是自己的选择，是自己思想的执拗导致的后果，但人么，道理都懂，却无法时时用那些道理行走。
……
“不舒服？”
旁侧的低沉男声将她的思绪拉回，俞盏先摇头，又迅速把目光转向窗外。
车子不知何时上了高架，远处的霓虹以及高架桥上的灯火都很亮，她盯着灯光看了会儿，想让自己注意力凝聚，不要再胡乱飘。
剖析.深思.阐述都是她近阶段避免去做的事。
耳骨温度降下，脸颊和眸间的温度也降下，俞盏把目光从窗外收回。
手里还握着的冰红茶盖子是松动的，他在递水给她时已经把她拧掉了瓶盖，这是他的教养，还有，他不理解她为什么爱喝，但还是在每个见面的时刻给她准备。
刚离开上京那几年，他经常去看她，他是很好的朋友。
迟于安静开着车，对她发出的好人卡一无所知。
从高架下来，凌晨的钟声早已敲响。
他没有按照导航规定的路线走，在一条岔路口把车子开到一条小径。
冷不丁道：“我准备去吃夜宵，你去不去？”
车子压根没停，这句是问句的问句也没有给她透露第二个答案，俞盏嗯了声，真觉得有些饥饿。
车停在巷子口，俞盏同他一起下车。绕了几绕，在路尽头看到一家中医馆。
在中医馆吃夜宵？她疑惑望向他，又见他一脸淡然。
客随主便，他带路她跟着就是了。
中医馆三个朱红色大字下是一扇年代久远的木门，俞盏后他一步进入，发现这里别有洞天。
庭院是很大的，有湖也有假山。
假山旁摆了两张圆形的木桌，再往里走，是已经关门的药房。
寂静的夜没有任何嘈杂的动静，似有若无的蝉鸣也消殆。
迟于走到院子最东侧，在木门上轻敲几下，吱呀声响后，一张年轻的面孔从里探出。
“怎么这么晚啊哥？”里面那人揉了揉眼，试图让自己清醒些，他道，“你给我充的欢乐豆我都输完了，还没等到你。”
“…我要早早过来，吃得还叫夜宵么，”男人抬手，在矮他一些的少年头上轻敲下。
俞盏看那个男生望向自己，礼貌冲他招了招手。
“哎呀大哥，你带嫂子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梳妆打扮……”下一秒，屋门紧闭。
？
……
“真不是嫂子？行吧，主要我哥平常也没带过人回来，尤其是女性。”说这话的时候，那个叫小安的男生已经穿了件规矩的白衬衫，衬衫过大，看起来不像是他自己的衣服。
俞盏冲他笑笑，斟酌讲她只是恰巧在他车上，撞上他恰巧要吃夜宵，她就是个顺路蹭饭的。
小安才不信，能在他哥不愿意的情况下蹭到他哥饭的人肯定还没出生，但他没提出质疑，支了支下巴，撂下句“嫂子噢不是姐姐你先坐，我去帮帮我哥”飞速远走。
俞盏不知道迟于会做饭，因而当看他在厨房切菜煮粥的时候，她是惊讶的。
一方面她想她对他的确不了解，另一方面她想，在这里吃夜宵原来得自给自足。
本想上前帮忙，但小安说厨房容不下那么多人，她便只得安静坐着。
圆桌旁边有个小小的铁笼，笼子里卧着几只小白鼠。
俞盏弯着腰和小白鼠玩。
厨房里的那两人，认认真真研究药材。
“你打完电话老师就把药材泡上了，半个小时前刚睡。”
“嗯。”迟于按照药单把适量的中药放进烹饪的小锅，东西归置后，无意抬眼，撞上穿得板正头上还打了定型膏的小安的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