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病了,需得赶紧回院子请大夫!”
“你们还挡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快让开?!”
英娘心里着急,对着两人高声厉喝道。
“二小姐病了?”
“该不会是装的吧?”
左边的胖婆子狐疑地看了眼苏妙卿,不信地说道。
英娘一听,顿时勃然大怒,“二小姐病得这么严重,你们看不出来吗?!”
“我们又不是大夫,可看不出来。”
“万一是装的呢?”
右边高个的婆子满脸不屑,阴阳怪气地说道。
“要我说,二小姐您就别耍花招了,还是乖乖回去把孝经抄完吧。”
“就您那字儿写得……别说和咱们知书达礼的三小姐比,就是三小姐身边的春杏,您都比不上!”
三小姐苏妙茵是大夫人的亲生女儿,自小就送了学堂,读书习字。春杏则是三小姐的贴身丫鬟,三小姐去学堂时都是她跟着伺候,有时三小姐懒了,就让春杏帮她写作业,几年下来,春杏的字也写得有模有样的。
哪像二小姐……
那字写得……简直跟狗爬的一样!
果然是烂泥糊不上墙。
难怪现在上门向二小姐提亲的人家越来越少了,怕是这不学无术的名声也不只在府内传开,现在更是已经传到了外面去了。
“您早点写完,您省事,我们也省得陪您遭罪不是?!”,左边的胖婆子白了苏妙卿一眼,很是不满地继续说道。
这么冷的天,别的下人都已经躲在温暖的屋子里自在去了,没事儿还能喝两盅,偏她们两个倒霉,竟然被指派来看守二小姐抄孝经,这小佛堂的偏房也是破破烂烂的四处漏风,饶是她们两个穿得再厚,守着火盆也给冻得够呛。
“你……你们……”
“我撕了你们的嘴!”
“看你们还敢胡说八道!”
见她们如此轻视编排苏妙卿,英娘气得面红耳赤,浑身发抖,撸起袖子,就想上前与她们厮打。
苏妙卿连忙扯住英娘的胳膊,防止英娘真的冲动之下与那二人动手。以一敌二,明显英娘不占优势。更何况那二人膀大腰圆的大体格子,英娘瘦瘦弱弱的,若是真打起来,还不是英娘吃亏?!
“咳咳!”
苏妙卿嗓子发痒,用帕子捂着嘴,咳了两声,声音放得很轻,“这么冷的天儿……我好歹也是苏府的二小姐,若真死在了这小佛堂里……大夫人尚能逃脱责罚,你们两个以为自己也能逃脱得了干系吗?!”
那两个婆子听苏妙卿说的严重,不由得互看了一眼,心中有些犹豫,脸上神色变幻不停,却始终没有让开。
“对不住了,二小姐。”
“我们接到的命令就是看着二小姐抄写完孝经,大夫人发话方可放二小姐出去。”
“二小姐说自己病了,那就麻烦英娘先去和大夫人汇报一下,大夫人给我们下道命令我们才能放人。”
“否则,我们擅自将人放了,日后大夫人怪罪下来,我们可吃罪不起。”
“二小姐,您也别为难我们。”
“反正也只是跑个腿的事儿,您还是快让英娘去上院请示一下大夫人吧。”
两个婆子语气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可却依旧咬死了不放人。
“你们……?!”
英娘没想到自家小姐都这么说了,可这两个婆子居然还不放人,顿时怒不可遏,可是,顾忌着苏妙卿的身体,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她听明白了,这两个人不想承担二小姐出事的风险,可是,又不敢违抗大夫人的命令。所以,故意让她去跑一趟上院,只有大夫人说放人她们才敢放人,若是大夫人说不放人,那就和她们没什么关系了。
算盘打得真精!
这些个刁奴!
可无论英娘怎么生气,也没办法,时间紧迫,她在这里多耽误一秒,苏妙卿就多遭一会儿罪。她只得把苏妙卿留在小佛堂,一个人风风火火跑去了上院。
但没过多久,英娘就回来了,面色铁青。
上院落锁了,无论英娘怎么也敲也没人开,根本没人理她,就像里面守夜的人死了一样。
看守小佛堂的两个婆子立刻放松下来,又恢复了之前的蛮横嚣张,“那我们就没办法了。二小姐,您还是乖乖抄经吧……”,说完将两人粗鲁地推回,“砰”地一声,把小佛堂的大门给关了起来。
上院不开门?!
别说睡死了,这根本不可能!
英娘着急之下,肯定得将门敲得震天响,就算是守夜的婆子都睡死了,院里其它下人也是会被惊醒的,可是,这上院竟然十分安静,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上院装死不肯开门,那必是大夫人的授意。
如果这个时候苏妙卿还不知道大夫人是在故意针对她,她就是个傻子!
不过……
“大夫人已经许久不找我麻烦了……”
“这次是因为什么?!”
小佛堂中,苏妙卿有气无力地靠在桌子上,陷入了沉思,但她的身体依旧在发热,大脑也变得迟钝,无法思考。
听到苏妙卿的话,还在愤怒中的英娘倒是神色一顿,看着昏暗烛火下苏妙卿越发妩媚娇艳的脸,迟疑着说道:“小姐,那些来提亲的年轻人,都是大夫人给三姑娘选的……”
“小姐,您已经及笄了……”
苏妙卿呆了呆,好半天儿才反应过来。
她及笄了。
而在古代,及笄就意味着长大了,可以嫁人了。
大夫人这是恨她扰了苏妙茵的亲事,所以,现在是故意找个由头打击报复?!
是她安逸太久,疏忽大意了。
看来今晚,大夫人上院的那扇门估计是不会给她们打开了,而这个小佛堂她们怕也是出不去了。
苏妙卿想要想办法离开,她不能真的在这个小佛堂里呆上一夜,那非得大病一场不可。可是,此时她整个人越发的昏沉,眼皮子直往下坠,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好冷、好困、好想睡觉……
英娘眼看着苏妙卿迷迷糊糊的蜷缩在椅子里,整个人烧得像只煮熟的虾子,显然是烧得越来越厉害了,可她们却被那个大夫人困在小佛堂里出不去,不禁又气又急得在小佛堂里团团乱转。
她从侧门出去到是可以把大夫请来。
可是,请来了又有什么用?!
先别说门外那两个粗使婆子会不会让大夫进来给小姐看病,就算是能让大夫进来给小姐看病,难道小姐要在这冻死人的小佛堂里养病不成?!
她带人把小姐抢回去?!也不行啊!她们院子里除了她,不是老就是弱,哪是这满府下人的对手?!
“不行!越来越烫了……”,英娘又摸了一下苏妙卿的额头。
风寒也是会死人的!
英娘永远都忘不了她最小的妹妹就是因为风寒高热烧了三天人就没了的。
她家夫人临死前,将小姐托付给了她,若是小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将来如何在地下见夫人?!
上院那个女人实在是太恶毒了!
她这是要害死自家小姐呀!
“小姐……小姐……你别怕……”
“我有办法……”
“我有办法!”
英娘说到这儿,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猛地闪一抹厉色。
“我去找你姨母——安昌侯夫人!”
“她一定不会不管你的!”
“就算砸也会把门砸开,把您抢出去!”
虽然这么多年来,小姐和她姨母少有联系,可是,英娘知道小姐的姨母一直关心着小姐。
既然大夫人如此恶毒,就别怪她把天捅个窟窿!
真当她们卢家人都死绝了?!
“英娘,别去……”
姨母在侯府里,也不容易。
这么晚了,你让姨母一个外人带人来强闯四品官院的府邸把她救出去,第二天姨母要如何跟她婆母平恩夫人交待,又要如何面对京城他人的非议?!
这不是给姨母添麻烦吗?!
“让我想想,我会有办法的……”
“会有的……”
苏妙卿心中如此想着,但她还是低估了古人对风寒的抵抗力,高烧来势汹汹,脑子里一片混乱,此刻别说是思考,就算是睁开眼,也很难做到,更别提想什么办法,话还没等说完,下一秒整个人就坠入了黑暗。
“小姐!”
苏妙卿最后的印象是英娘惊慌失措的声音。
迷迷糊糊中,不知过了多久,苏妙卿好像听到了一声巨响,随后就是两个婆子杀猪般的惨叫,再然后就是一阵杂乱又急促的脚步声,以及英娘着急得带着哭腔的声音,“小姐,小姐,您没事吧?小姐,您别睡啊……我带人来救您了……”
最后,却是一道焦急却温柔的声音,“卿卿,别怕!”
“姨母来了!”
……
第3章
安昌侯府。
半夜子时,突如其来的骚动和嘈杂划破了安昌侯府的夜空,也打破了寿春堂的宁静和清冷。
“出了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
府里的反常不仅惊动了守夜的下人,也惊醒了一些觉轻的丫鬟婆子们,她们披着衣服三三两两地走到外面,凑在一起小声的嘀咕着。
“看方向好像是……澄园的方向?”
“澄园?!”
“那不是大夫人所住的院子吗?”
说起大夫人卢蓁,她这些下人就没有一个不说她好的,贤淑端庄、宽仁待下、孝敬婆母……,可这位夫人哪儿哪儿都好,却就是不得夫君安昌侯谢江的喜爱。
嫁进来三年,才只得一女。
安昌侯见大夫人生了一个女儿后,更是连大夫人的院子都懒得去了。
如果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再不论怎样,大夫人出去都是她们安昌侯府的夫人,平恩夫人的儿媳,她们老夫人平恩夫人是当今皇上的乳母,皇上对她们老夫人极是亲厚,亲赐的一品诰命夫人,连这座府邸都是皇上赐的,前朝福王府的府邸,又封了老夫人唯一的儿子为安昌侯。
足可见皇上对她们老夫人的重视。
身为平恩夫人的儿媳,大夫人走在外面,就是看在平恩夫人的面子上,那些高门贵妇们也不会太过份,顶多背后笑话笑话罢了,日子倒也能过得下去。
可后来安昌侯认识了一个青楼女子。
那个青楼女子据说是一个花魁,色艺双绝,安昌侯斥巨资为那个花魁赎了身,安置在外面金屋藏娇。至此,除非是找夫人要钱,否则,再不踏入澄园半步。
安昌侯被那个花魁迷得神魂颠倒,一心想将那个女子娶进府中做贵妾,只因老夫人不同意,所以,一直未能如愿。
安昌侯不敢对老夫人有怨言,就把一腔怒火都发作在夫人身上了,认为是夫人妒忌心作祟,不能容人,在老夫人那里搬弄事非,所以他才不能如愿。
每来澄园必要大闹一场,然后,拿上大把钱财去那个青楼女子那儿花天酒地。
老夫人怒儿子荒唐,怪夫人管不住夫君,索性收了夫人的管家之权,让安昌侯在夫人那儿再也拿不到银子。
大夫人因此受尽了京城里其它高门贵妇的奚落和嘲讽。
等到那个青楼女子为安昌侯生下一个男孩后,安昌侯更是高兴得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跑回府回非嚷着说要休了大夫人,改娶那个青楼女子为妻,他有儿子了云云。
大夫人当场就晕了过去。
最后,还是老夫人出面将安昌侯打了一顿赶了出去才算了事儿。
这件事儿当时闹得很大!
那段时间他们安昌侯府都成了京里人的笑话,说他们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就算受到皇恩厚待,也是不能与那些真正的勋贵世家相比,没有规矩,不成体统,连他们这些下人走到外面,都时不时的有人在后面指指点点,害得他们那段时间都不敢出门,大夫人更是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大夫人在大病三个月后,就此关了院子,一心守着大小姐过活。
因为这事儿,老夫人也被气得病了一场,惊动了皇上派了太医院院使亲自来给老夫人看病。后来,老夫人病虽然好了,可也因此落下了病根儿,一到秋冬就咳嗽气喘不休,因此,也闭门谢客,轻易不出寿春堂。
他们安昌侯府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外人都说他们安昌侯府完了,待到老夫人去了,他们安昌侯府就会彻底地落没了。
“都聚在一起干什么呢?”
猛然听到管事秦嬷嬷的声音,正看热闹的丫鬟婆子们顿时惊慌不已,却没有一个人敢跑,有胆子大的婆子上前哆嗦着说道:“回秦嬷嬷的话,好像是澄园那边出事了……”
澄园那边出事了?!
难道是大爷又来闹了?!
这半夜三更的,他是要气死老夫人吗?!
一时间,秦嬷嬷的脸色十分的难看,吓得面前那个婆子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正在这时,寿春堂的大门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冬夜里份外惊心,吓了众人一跳。
“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秦嬷嬷绷着脸,沉声道。
“是。”
有婆子连忙打着灯笼往寿春堂大门的方向走去,不多时,便领着那人回来了。
借着院子里的烛光,秦嬷嬷发现敲门的人正是大夫人身边的陪嫁徐妈妈,只见徐妈妈此时一脸的急色,大冬天的居然跑出了一头的汗。
“见过秦嬷嬷……”
徐妈妈气息不稳地向秦嬷嬷行了个礼。
“徐妈妈,你大半夜的跑来敲开寿春堂的大门,可是大夫人出了什么事儿?!”
徐妈妈闻言连忙摇头,急急地说道:“不是大夫人……”
“是我们大夫人的外甥女……”
嗯……大夫人的……外甥女?!
秦嬷嬷愣了下,突然想起了记忆深处一个朦胧却让人惊艳的身影……那个如灼灼桃花般潋滟,引得京里无数儿郎魂牵梦萦,最后却低调的嫁给了一个新科进士的女子。
那是大夫人的妹妹卢嫣。
卢嫣早亡,留下了两女,长女早已出嫁外地,只留下一个幼女在京城苏府。
可没听说大夫人和苏府平日里有什么走动啊……
“我们表小姐乖巧,知道夫人过得不易,也不想苏家借此攀上安昌侯府,因此,一向少有联系。”
“可恨苏府那个继室就真以为我们表小姐是个没人疼的,大冬天的竟然把表小姐关到冰冷的小佛堂里冻了一天,人都冻病还不让离开,更不让请大夫……”
“英娘跑来向我们夫人求救时,可怜表小姐都昏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