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这样完全起不到安慰作用的烂话,他朝她僵硬地点点头,就像和认识的人打招呼那样(旁观的g田纲吉一脸惨不忍睹)。
优一愣,视线在他的校服处停顿一下,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他就已迫不及待地转过了身。
“那我、我先走了。唔啊…你不要过来啊!”前半句是意味不明的离场宣言,后半句则是对着追过来的吉娃娃虚张声势。
这算什么啊!?目睹全程的g田纲吉斯巴达脸:明明在记忆中,他们的初遇应该是更美好、更温馨一点的,就像雨后初晴的彩虹――少年以贫瘠的语言功底形容――结果从她的视角看,他基本就是扮演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汉堡路人而已!?
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远,优才略生疏地拎起那只M记纸袋;打量一会儿,试探性的伸手戳了戳。
刚出炉的汉堡,触感大概很温暖。
之后,她没再碰包装,而是拎着袋子走出了巷口。g田纲吉立即跟上,场景忽地一转,已到了室内。是熟悉的旧教职工宿舍,少女和西园寺老师面对面坐着。她还是没什么精神,两只眼睛下方各挂着一片乌青。
“……现在住所定了,你还要在这附近选一所学校。别看并盛地方小,国中倒是有好几所,再算上隔壁町……”
“哪里都一样。”优低声说。
“怎么会?”西园寺老师摇了摇头,看她眼神空洞、明显是没听进去,便道,“最近,还在练习弓道么?”
她的眼睫颤了颤,神情终于有了些微波动,“…是。”
“拉弓时的感受和以前不太一样,是么?”
她没回答,算是默认。
“弓道是自省的修行。在行射时,你的心境、生活,都会体现在射型里。”老人淡淡道,“反过来说,你是怎样的心情、你如何看待自己的生活,这些都会影响你的射型。”
“有这么糟糕?”优苦笑,“或许我该放弃弓道。”
“这么轻易?”
“这又不是我唯一放弃的东西。”优喃喃,“…都一样。”
少女眼底一丝光亮都没有,近似于g田纲吉记忆里的模样――在学校仓库见到她的时候。
“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可你表现得像它已经快要结束了似的。”西园寺老师发出叹息。
“…难道不是么?”她木然道,“学习,‘工作’,一眼看得到头。”
老人定定地望着她,然后问:“优,你想回去么,回到你原本的高度去?”
“…不,”她低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不想回去。”
她的眼睛空空的,里面盛着倔强与茫然。西园寺老师摇摇头,目光耐心而宽和。
“会变得好起来。”他温声道,“这是老人家的经验之谈――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讨厌听见我们这样说,但事情总是这样。
“当你一直往下坠的时候,总会发生一点事,让你重新看到生活的美好。即便是很小的小事,甚至不是发生在你自己身上;即便只是浮上来透口气,紧接着又要沉下去。人是为了这些美好的瞬间活着的,它们让一切变得有意义。”
“也有人死了。”她说,语气笃定,“不会变好。”
“我不会和你争辩。”西园寺老师说,“你说你要放弃弓道,我的建议是…过半年再决定怎么样?用这半年,去尝试点不一样的事。去一所不同于樱兰的学校,认识一些以前没机会接触的人……对了,去谈场恋爱如何?”
她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难以言喻,“……您在开玩笑。”
“这可不是玩笑!”西园寺老师大笑起来,“没有恋爱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优,你也差不多该去谈场恋爱了!”
“我不需要。”
“现在就这么说还为时尚早,”老人冲她眨眨眼睛,“这是‘外面世界’的奇妙之处。没有人再去安排你的人生、提醒你每一天的行程,所以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或许你会遇到一个人,让你开始好奇恋爱究竟是什么;或许你会认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你们会一起完成一些事,又或者因一些意外分开――爱情、友情、意外、改变、目标……你的生活会变得截然不同,至于这些是否是你真正想要的,你要自己慢慢去体会。”
“我不――”她高昂的声音慢慢虚弱下去,“我不能……”
老人便怜悯地看着她,低声提醒:“你一定会经历这些,被迫或是主动。你还会遗忘一些东西,随着时间――你毕竟还活着。”
她惨然一笑,神情变得更加空寂,仿佛这些事比死去还恐怖。
一阵短暂的静默。西园寺老师若无其事地接上原先的话题:
“现在,你要选择一所学校。从偏差值和社团考虑,最适合你的果然是绿中……除此之外,还有我任教的并中;嗯、町内另外一所学校叫什么来着…校服是棕色的……”
她视线略微一偏,耳朵捕捉到“校服”,就无意识地重复:“…并中。”
“喔,就近原则吗?”
“……”
优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疲倦地睁着眼睛。
“那就并中。”西园寺老师一锤定音。
“学校不同,遇到的人也不同。你做出了第一个选择,接着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优没仔细去听老人关于未来的展望。就像年长者具备倚仗年龄与经验说教的特权一样,年轻人同样具备另一项权力,那就是不去听从。
彼时她对将来尚且抱持着一种矛盾的心理:她会竭尽所能、努力凭自己生活,但她并不希望生活因此变好。痛苦与孤独是必需的,最好让人感到难以为继。
这种微妙的心态被老人忽视、却被g田纲吉感知,他默默握住她微蜷的手指,尽管此刻的少女并不能感知到他。
一阵风吹来。优立即望向窗台,最近她对这类风吹草动总是过于敏感。
那里什么异常也没有,声音是一只卷起的M记纸袋发出的。它被风吹得微动,沐浴在雪白的阳光之下。
那光白到极致,眼底便出现青紫色的斑块。一眨眼,g田纲吉又回到了那个像溶洞一样的空间,一片黑暗中,每一句响起的人声都伴随着急促的水滴,滴答滴答,整个空间仿佛在盈盈颤动。
“香波…买错了啊……”
他看到她把一包染发剂丢到一旁,露出了尴尬苦恼的神情。长长的黑发失去了往日的精心护理,变得毛躁而失去光泽。少女搜索一下护理的价格,然后默默拿起了剪刀。
g田纲吉:“……”竟然是因为想省钱而剪的短发么……果然是那个优学姐啊!
最后的“成果”不算糟糕,但总好像缺少些什么。少女思索片刻,将手伸向错买的染发剂。
“不可以浪费……”她喃喃,笨拙地对着背面的说明书研究。在她身后不远处,挂着并盛中学的女子校服,还有熟悉的和弓袋。
“我觉得…如果是自己不愿意做的事,还是好好拒绝掉比较好。”
他看到他们在仓库的重逢,还有之后他被同班的田中为难时,她帮忙解围、把他带走。
“之前,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恕我之前一直没有自我介绍。我叫优,最近刚刚转学到并盛,还请多多指教。”
他看到自己刚到弓道社的时候――那时候的弓道场荒草丛生,她还没有变成什么都不做、只管睡大觉的咸鱼,他还会因她过于操劳道场的事而担心和劝说。
“我…果然我还是来帮优学姐一起吧!两个人的话,总会比一个人要好些吧?”
“学姐……是觉得累了吗?那样的话,不如先休息一下吧。”
看到两个人一起坐在道场的廊边吃薯片。那时的道场已被打扫干净,地板泛着洁净的光泽,在日光下,像要融化的黄油。
“烧烤汉堡肉……口味?”优生涩地读出包装上的字,露出惊讶的表情来,“放在这么小的袋子里?”
“…学姐,你是第一次吃薯片么?”
“当然不是了。”她淡定地说,娴熟夹起薯片里的纸包,“这个也要撒进去对吧?”
“那个是干燥剂啊啊啊啊――你果然是第一次吃吧!?”他发出惨叫,控诉地望着少女,和她面面相觑。
“…我以前都是这么吃的。”她板着脸说。
“除非是上辈子的事,”他也板着脸吐槽加恐吓,“把这个吃下去,基本也只能等着转生了!”
“…啊呀,是这样吗?”
“为什么会露出好奇的表情来啊!?”他一把夺回干燥剂口味的薯片,无奈站起身来,“算了,我再去重新买一包。”
她就坐在廊边,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仰着头迎接阳光;微微刺目,隔着眼皮安静地灼烧。
当褐发少年回来后,她便盯着他陷入沉思。
“…怎么了?”他被盯得毛骨悚然,“难道说是被妖怪附身……好痛!”
被在脑袋上猛敲一记。
“…因为我,g田不得不浪费一包薯片。就算是这样都不生气吗?”她收回手,慢吞吞地问。
“不如说眼下有更值得生气的事情吧!?”他捂着脑袋眼泪汪汪,一脸的倒霉相;最后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才不会和没常识的优学姐计较……”
“喔……”她便继续陷入沉思。
“所以说,到底是在想什么啦?”渐渐的,他按捺不住心头的在意。
她沉默一阵,忽而笑笑:“我在想,一直这么懒散下去可不行,偶尔也来开展一点社团活动吧。”
“G!?真的吗?”少年立刻吞了口口水,面露紧张,“终于、要开始训练了吗……?”
“嗯,”优就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从明天开始,我们来开展学生间的恋爱商谈活动吧。”
褐发少年:“……”他大张着嘴巴,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等等,”他大声吐槽,“为什么弓道社会要开展恋爱商谈活动啊!?”
“因为不能一直这么懒散下去啊。”她懒洋洋地说。
“这只是换了一种懒散方式而已吧?”他指出,“真是的、自从西园寺老师出国后,学姐你就变得越来越不像话了!”
“怎么会,我觉得g田的责任更大喔?”她眯起眼看他,蜜金色的阳光仿佛在眼底跳跃,淡琥珀色的眼瞳流光溢彩。
褐发少年浑然不觉,露出了吃大便的表情:“G――全都推到我身上!?”
“是啊,就这样决定了。”她微笑着说,随即计划起来。
“首先,要去图书馆借一本这方面的书……”
作者有话要说:
要回收的伏笔越来越少,oh yeah――--7月现实生活发生波动,这2个月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但这两天忽然有种走出来、豁然开朗的感觉hhh可能是秋天天气好的原因!很开心很开心,希望心情也能体现在文字里!
第167章 Riddikulus
“或许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人,让你开始好奇恋爱究竟是什么;又或者认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爱情、友情、意外、改变、目标……你的生活会变得截然不同。至于这些是否是你真正想要的,你要自己慢慢去体会。”
少年看到黑暗的空间被慢慢填满,他所熟悉的人与事。
烟花在深蓝色的夜空中盛放;他们在道场门口试探着牵手,紧张像藤蔓一样滋生攀援;月光下,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呼吸温柔缠绕……
恋爱。
橘棕色短发的女孩,黑色马尾辫的女孩,一起在蛋糕店里纠结点单、在道场里拉弓训练;校园祭的点火仪式结束后,悄然过来的她们,交握的手,还有体贴温柔的笑颜。
友情。
被碧洋琪抱住,年长一些的少女低声的安慰;音乐教室里,与金发少年交谈,分别,释然。
改变。
被卷进各种事端里:站成一排的社团审察、和狱寺的寻宝游戏、和小牛一起被关在更衣室、与十年后的自己交换、鸡飞狗跳的联合汇演……
意外。
“无论如何,都要顺利升学才行。”
“…不,我没有放弃弓道。”
目标。
黑暗的空间盈盈抖动,就像不断变大的水滴,最终因承受不住更多而爆裂开来。
刺目的光芒涌入、吞噬、占据,烈火一样,熊熊燃烧着。模糊的人影攒动,尽皆注视着她,而少女低着头,专注凝视着箭矢上的火焰。
g田纲吉的眼睛微微睁大,他认出这是校园祭的点火仪式,这个时候,半空中响起熟悉的男孩嗓音――是风太!
“优さん最害怕的事――‘会’是弓道方面的术语吧,究竟是看到了什么呢……”
校园祭上,众目睽睽之下,她高抬起双臂,举起和弓,目视前方。
虚空之中,响起少女的应答。
“一开始什么也看不见……”
四周的一切逐渐染上黑色。观众都变成漆黑的影子,于赤色的火光下扭动。
这是在志野坠楼以前就隐隐有的征兆,看不清标靶、只能听见很多人声,脖颈处传来莫名的压力,像锁链一样缓缓收紧。
她曾以为那是失望的声音,于是加倍努力,然而适得其反。
受这种无形的压力影响,少女竭力放缓呼吸。点燃的箭矢架在弓与手指之间,落下絮絮的余烬。
志野坠楼伊始,人声中想当然的多了他一个。也不记得是什么说过的话,或许来自某次偶遇时的讽刺。
起初她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在一次次的拉弓和冥想中习惯那指责。当时她自己尚且茫然,还可忽略很多东西。
改变是一点点发生的。光明愈盛的时候,影子也随之生长。
幽暗晃动之间,她呈“人”字型站立,缓缓拉开弓弦。虚空中掷下雷霆般的话语。
“记住,弓道唤醒的是你内心的本质。当你牵引弓箭时,会碰到的阻碍全部来自于自我,届时必须诚实面对才行。”
“弓道是自省的修行……你是怎样的心情、你如何看待自己的生活,这些都会影响你的射型。”
“假如没办法做到这一点的话,你会变得无法行射。你的射型会变成虚假的东西。”
她忽然明悟到什么,眼睫微颤;恐惧从毛孔里渗出,在每一个细微的移动间缓缓成型。
然后,在校园祭的点火仪式上,她第一次看到了――
“……然后是浑身沾满血,脖子撕裂开来的人。”少女曾这样回答过风太。
挡在火堆前的幻象和她衣着相同,黑色的长发高高束起。如同感受到同一种压力,两年前的她紧紧捂着自己的脖子,隔着时间凝视她,嘴角笑意冰冷;
手指微移间,露出脖颈处缠绕的数道绳索,已和肉长在一起,撕裂开的伤口狰狞,洁白的F服上落满鲜红。
那幻象缓缓启唇。这一次,她的声音盖过了志野的。原来一直都是她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