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欢/嫁给纨绔世子爷——浅浅浅可【完结】
时间:2023-11-11 23:11:29

  他在心底又再次对她的猖狂而感到惊嗐。
  可在闪电乍现之下,她匿在黑蝶面纱后的眸光,清寒似剑,却像极了先生笔下的那双眼睛,让他不得不去联想她的身世。
  所以他要查明这疯女人到底是谁。
  薛莺不知主上在想什么,只看他那双幽冥冷淡的瞳眸愈发冷寂,令人脊骨生寒,长睫微垂,神色愈加寡欢。
  她跟他那么久,都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明明都是同一张脸,可他在世人面前敛尽风华,眉眼最为多情,解鞍欹枕,醉眠芳草,无忧少年郎。
  在他们面前却是晦暗清冷,那双灿眸的芳菲全数褪去,只余深沉,眼下的一身白衫更显沁寒。
  许是这才是他罢,不必惺惺作态言笑。
  她问道:“主上是想通过此姑娘找到昨夜的那女子?"
  白川舟应了声,疏淡道:“让水影查黑蝶阁。"
  又想到刚刚坐在这仰头隐忍的蔷薇,添补了句:“也顺手查下,楚引歌在楚府受何人欺负。”
  这是薛莺今早的第三回讶异,他们天语阁都开始承接这样的鸡毛蒜皮之事了?
  何况要将手伸进楚将军的府内,并不算太顺手......
  “主上,可这是后宅内院的.....”
  白川舟一记眼风扫过。
  她马上拢笑,声色又变得缱绻绵软:“华思楼作为主上最信赖的暗桩,定不负所望。"
  薛莺没走多久,立冬匆匆赶来:“爷,出大事了,楚府来退婚了。”
  白川舟的修指挪了挪碎银,思了一瞬,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好事。”
  立冬惊诧,世子爷若是连姻亲都被退了,京中还有哪家高门大户的千金敢嫁给世子爷,怎么说是好事?
  他挠了挠头:“爷,侯夫人在家急得打转,让您速回,那我们现在回府?”
  “不,进宫找娴贵妃去。”
  -
  楚引歌从马车下来后,就往宋宅去了。
  酷暑骄阳,池内的芰荷坠入热浪里,无精打采,打蔫儿颓垂着。
  宋誉家就在池塘后头,过了桥便是。
  宋沂开了门,见是她,淡淡地看了眼她手中的精致瓷瓶,又瞧见了她脸上的红扑,也没多问什么。
  他的性子就是如此,只要不是像前夜那般血淋淋,湿漉漉站在他面前,会主动问上几句看你是否还有气,旁的你不说,他也不会多事。
  可但凡是你有何疑难咨询他,他如若知晓,也从不藏着掖着,有问必答,所以宋誉才能从他口中套出那么多谢昌一事。
  对于楚引歌来说,她虽从小怕宋沂的严苛,但倒是爱与这样性情的人打交道,不扭捏不造作,比在楚府自在许多。
  楚引歌掀开轻纱,甜甜地唤了声:“宋师父。”
  徐步跨入。
  这小宅是师父在宋誉考入宣安画院后置办的,为的是宋誉上下值方便,之前他们住在郊外,若是要卯时入宫,就得深夜起身收拾,这对于一个刚及冠的少年来说,太苛责了。
  虽说这院子离宫城极近,但因简陋潮湿,尘泥渗漉,坐南朝北,过午已昏,且宅前的池中乃死水,于风水上乃大忌,没人敢住。
  常年空置在这,师父入手此宅就没花多少银两。
  搬入进来后,他们好好修葺了番,可避风雨,又植了些兰桂竹木于庭内,楚引歌还送了些卵石用以铺路,现下已算得上是一个清净之地。
  她搬来小凳,乖巧地坐在劈柴的师父边,正欲开口《赏莲图》一事,却听宋沂竟先反常地挑起了话题:“引歌,你今年有十六了罢?"
  楚引歌不知师父用意,顺势接话:“是,师父,和宋誉同岁。”
  宋沂淡淡地应了声,看着她微红的脸颊,斟酌措词:“你和誉儿....我也是看着你们一起长大的。”
  楚引歌点了点头,但心中却是大诧,向来不闲话的师父今日怎么聊起了家常?
  又听他继续说道:“你今日所来的目的,为师能猜到几分。"
  啊?楚引歌越听越迷糊,她还什么都没说呢,师父怎能猜到?
  师父继续劈着柴,但楚引歌见他耳廓发红,言辞间也有几分刻意:“昨夜我看宋誉在灯下看信笺,来回看了多次......”
  “他看了?”
  楚引歌这下倒没旁的心思问其它的,这是她第一回做牵线人,难免有些兴奋,被扇的那面颊上的潮红又涌了上来,“宋誉觉得如何?”
  宋沂抬眸一瞧她亮盈盈的瞳眸里闪着光,巴掌大的小脸蛋愈发得红彤彤,更确认心中所猜。
  他就知道素来无休的她今日能告假前来,定是向他打听誉儿的心思的。
  谁无年少喜欢过呢?
  那般浓烈又潜踪的心意,光明正大的呼之欲出,又悄无声息的匿在心底。
  欲说还休,欲说含羞。
  每一个日暮晨曦都在重新相识。
  尤其他们两个又是青梅竹马,还在一处上值,这等情分确实是常人难比。
  他一看到引歌,就会想到誉儿昨晚挑灯看信,时而抿笑,时而攒眉,还执笔扬扬洒洒写了半日,圈了半日,这不是春心萌动还会是什么呢?
  宋沂说道:“他应当是很满意罢。”
  “啊,”楚引歌也满心欢喜,“这便好,这便好。”
  可一想到王氏的嘴脸,她又觉得两人困难重重,娇眉微蹙,不由担心:“可楚府那不太好过啊。"
  宋沂自是想到这一点,他知引歌虽只是养女,但也入了族谱,算是楚家二小姐,楚老爷应当看不上他这样的小门小户。
  可两个孩子的情意都到了这般地步,硬生生地拆散,他是不忍心的。
  便咬了咬牙道:“引歌,这事还得你帮忙,今日回府后,你稍加打听聘礼一事,无论多少,师父都会尽力去办到,只是现在这小破落庭院比不上楚家的银屏金屋。”
  “师父何需妄自菲薄,这庭院寂静,桂影斑驳,十分精致。”
  楚引歌宽慰道。
  她未曾料到自己古板的宋师竟如此开明,这还是她第一回听到他讲如此多的话。
  虽心中也知两人前路险阻艰难,还有世子爷那门联姻横在其中,更是难上加难。
  但师父都鼓了士气,楚引歌更不能打击,“且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乎这等身外之物。宋誉现已是六品编修,凭他对画作的痴迷,定会鹏程万里,青云直上,何愁没有峻宇雕墙?”
  宋沂劈柴的手一顿,轻叹道:“好孩子,那你看是西边那三间作为你们的婚房还是......”
  “等等,师父。”
  楚引歌打断,神色一言难尽,抽了抽嘴角,“我.....我们?”
  作者有话说:
  被棠棠巧言令色哄骗过去的世子爷:有点智商,但不多。
第14章 惑疑云
  楚引歌这才知道师父弄错了。
  羞窘道:“师父,那并非我所写。”
  她明显看到宋沂愣了愣,瞳眸里的光芒瞬息湮没,本就孱弱的脸上更白了几分,楚府除了她外,只剩下待嫁的嫡女楚诗妍了。
  师父定也是想到了,更觉艰难了罢。
  刚刚热烈的谈话瞬间高空坠落,缄口无言。
  蛐蛐声浪聒耳,刺入耳畔,楚引歌心绪如麻。
  她拿手扇着自己的脸:“师父,这事我们再问问宋誉的意思,咱一起想办法,先别愁。”
  宋沂淡淡地应了声嗯,随之而来的是比之前更甚的寡言。
  伴着沉默的是手起刀落的劈柴声。
  沉重在两人之间回响,他们都在为宋誉担忧。
  枝叶都被灼阳晒得卷起了边,楚引歌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师父,我遇到事了,"她将话锋一转,开门见山说道,“您可曾见过完整的《赏莲图》?”
  那揽月楼平棊上的也只是画卷上的一角,听闻整张卷帙足有十二尺,她真要临摹,得找个见过全貌的。
  宋沂劈柴的手一顿,抬眸看她,没问她具体遇到何事了,刚刚的言谈已然抽走了他的所有气力。
  只是神色淡淡,说道:“见过。”
  楚引歌将手中的瓷瓶往边上的小椅上一放,蹲下身,望着宋沂:“师父,我想复刻一幅,你帮帮我。”
  宋沂定定地看了她片刻,摇了摇头。
  绘画的人心思敏锐,楚引歌猜到师父许是怕执笔后伤情,毕竟这是他的密友,两人的感情定是情同手足,听闻从谢昌被贬之后,他就不常做画了。
  她觉得惋惜。
  幼时学画时,她拿着宋师曾经的丹青,一次次观摩,一遍遍摹状,只觉他的画技举世无双,大气磅礴,世间无出其右。
  偶尔在他们的宣纸上点个神来之笔,楚引歌都要好好珍藏。
  所以宋誉以谢昌为神,但她心中的画圣却是师父宋沂。
  但在师娘前些年因病离世后,师父就彻底停了笔。
  好友和爱妻的离去,让他彻底丧失了探求美好的欲望,楚引歌看着师父发白的鬓角,佝偻的背脊,他本该浮翠流丹的手却在这里劈柴做饭,囿于琐碎之间。
  她时常会看到他握着墨笔半晌,又放下。
  他也是想再画画的罢?
  可空有一斛春,却不知该赠何人。
  他也会在更漏月光下痛苦失眠罢?
  “师父,谢师或许并没有死。”
  她想让师父再次命笔。
  楚引歌看着他,重复道,“谢昌并没有死。”
  柴劈岔了,宋沂的虎口裂了,血从缝中渗出,他不甚在意,也没抬头,继续手中的活,落落穆穆:“你从何得知?”
  楚引歌见他并不排斥谈及谢昌,便将昨晚去天语阁之事一五一十地相告。
  “......现下想来,阁主屋内的那幅卷帙应当也是谢师所画,母女俩的背影,往深山里走去,师父你说,会不会就是谢师的妻儿?”
  楚引歌越分析越有可能。
  “谢师虽被贬谪潮州,沦为平民,但想想他在那却收获美满,娶妻生子,也是美事一桩啊,师父这样想是不是也不那么郁郁寡欢了?"
  她说得绘声绘形,口干舌燥。
  可宋沂却无所反应,只是在那重复地用刀斧大力劈着柴,见她喉间冒火,递了杯茶水过去。
  无所情绪道:“既如此,你为何不去趟潮州找到谢昌本人,求他当面再给你画一幅?”
  楚引歌被呛咳,一拍脑门,猛然醒悟:“师父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我就这去趟书肆查查,看看潮州离咱们邺城到底有多远。"
  杯中的水花溅洒,落在被烈日晒的干涸裂地上,瞬息就被抽干,宋沂看那快要冒烟的大地看得出神。
  豆蔻少女如风一样飞奔出门外,裙裾飞扬,又调皮地掂着脚立于门槛上,驻步回身,浅笑盈盈:“对了师父,看你虎口裂了,我留了罐玉膏放在桌上,记得擦啊。"
  宋沂见她又如蝶般肆意地飘进了日光灿灿的热潮里。
  偏头,案几上的精工巧制的瓷瓶一看就非俗品,又想到刚刚步步生风,言笑晏晏的女子,她这个年纪应当是这般明媚才对。
  若她喜欢宋誉多好。
  他刚刚有一瞬,是想拿起墨笔的,在言及婚房时,他想到的是为她和誉儿画张新婚像。
  就像他给那个不可言说的好友绘的大婚图一般,那应当才是他这辈子最得意之作,新婚夫妇站在蓬户瓮牖前巧笑嫣兮。
  那是他见过的最美的新郎和新娘,郎才女貌,两人眸中倒映彼此,一片星光盖过了周遭的破落。
  可他不可能再执笔了。
  他看出来了,引歌这辈子都不可能做他的儿媳妇,她对誉儿没有爱慕之情。
  他本就失了光泽的眸色愈发黯淡。
  心腔内像扎了根刺,很早很早就扎在那里了,一呼一吸,上下蜷缩,穿透血肉。
  刚刚其实还有话没说出口,也说不出口,
  ——谢昌死了,就在他面前死的。
  —
  日光融融。
  楚引歌走到东巷书肆时,后背已是沁了层薄汗。
  这休沐一天,干的事倒不少。
  她很少来书肆,并非不爱看书,反之,她笃学好古,熟读经史,只因楚老爷好面,楚府有一个偌大的书房,倒方便了她拜读古今。
  王氏对这点上倒是对她不苛责,她秉着高门大户的嫡女总是要去做当家主母的,多读书无意,能识字就好,最重要的是要掌持中馈,所以她要求阿妍会女工,精算账。
  看到楚引歌考上宣安画院时,她还在私下阴阳怪气道:“也就你呀,得出去和男人争讨个营生才能过活。”
  她一想到王氏,心口就如塞了团棉花,堵塞难受。
  她想辩解,通文识字,方能明大义,那不是和男人争讨,她靠自己赚来的钱活着,是作为一个人的体面。
  可夏虫不可语冰,她若驳了王氏的话,除了让她变本加厉地奚落,也无法改变什么。
  王氏若想凌驾于她,总能找到出气的理由。
  那恶魔般的手不是今日才扬起的,而是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在她脸侧高悬,那片阴影早落在她的颊上了,揉捻着她的心。
  只不过早间她总算寻到了她的错处,狠狠地扇了下来。
  所以她想逃离那个楚府,待她查清自己的身世,她就带着姨娘逃得远远的。
  垂眸间,她已找到一书中对潮州的注释:“多虫蚁,多流民,蛮烟瘴雨,距皇城三千里,地远山险,重峦叠嶂.....”
  三千里.....楚引歌掐指一算,纵使是汗血宝马都得跑个半个月,若是寻常马车,光到潮州都得费时两个月。
  但这样.....她跟阁主之约就过了。
  况且她若真去了潮州,姨娘怎么办?她还困在那吃人的府中呢。
  现下冷静想来,此法实属荒唐。
  她踱着步,才反过味来。
  师父的反应也很古怪,他若是真相信谢师还活着,听她那样说,纵是再怎么沉得住起,都不应该那么冷静。
  他都能为谢昌封笔,怎么可能那么镇定呢。
  除非,楚引歌抬眸,寒光乍现,师父早就知道并笃定谢师已死。
  什么情况下,人会如此确信?
  眼见为实。
  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后背上热滚滚的汗已全数浸凉,如临冰窖。
  谢昌是在师父面前死的。
  她被自己的大胆荒谬的猜想吓到,不禁打了个冷颤,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一个好友会是在什么情况下在你面前死去呢?
  病故?自刎?还是被杀?
  楚引歌不敢深想。
  但若是师父早知道谢昌已死,为什么还要说出“你去趟潮州”这样的话?
  是玩笑么?还是打发她离开,不让她继续深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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