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欢/嫁给纨绔世子爷——浅浅浅可【完结】
时间:2023-11-11 23:11:29

  楚引歌:“......”
  她倒是觉得他爱操心,竟操心起了她的亲事,她不明他的意图,可能是但也不多问。
  重拾玉匙,小口抿着汤。
  听着他继续问道:“那你可曾想过与怎样的男子成亲?”
  “未曾,兴致索然。”
  许是因为他将她当人来对待,她答得无所避讳。
  她于楚府一隅,瞥见婚姻的真髓,似束缚的枷锁,羁勒的囚牢,女子在这方天地被困,被可怜的施舍,被迫循规蹈矩,被迫听天由命,她没有兴趣闯入这样的地界。
  楚引歌听他半晌未语,抬眸见他微凝的眉,以为是自己的回答太过惊世骇俗,冒犯到了他,“抱歉,世子爷,卑职.......说错话了。”
  “没有。”
  白川舟只是没料到她会这般说。
  他记得白歆曾在他面前自哂过,自己虽然现在嫁给了这浊世中最脏秽不堪的男人,但在豆蔻年少时也曾做过梦,想嫁一举世无双,不染纤尘之人。
  他以为每个女子都会存有这样的希冀,可见也有例外。
  原来世上还存着为了自在,根本就不想嫁人的女子。
  她明明看着那么柔弱,眸光似水,多走几步都会倒下的一个姑娘,却总是会迸发出跟她极其不符的力量。
  “楚引歌,日后在我眼前,不必以卑职自居。”
  白川舟见她的面已见底,从自己的碗中又添了几勺给她。
  “改口。”
  她看着他扼袖执筷,背脊稍稍坐直了些,若非骨节分明的修指下搅动的是一碗阳春面,她会以为他是在抚琴调弦。
  原来他正经起来,风流气会削褪,端坐在那儿,多了种如鹤似松的清举,仿若从笋箨抽出的新竹,典则俊雅,郁芊洇润。
  可正经不过一瞬,就见他塌坐下来,懒散地将碗推给她:“楚引歌,我从没见过哪个京中贵女这么能吃。"
  楚引歌看着自己眼前又是满满一碗,驳道:“我根本吃不下这么多。”
  白川舟一听,还成,改口用“我”了,嘴角几不可察地上勾了勾。
  “你老实同我讲,考入宣安画院的目的就是为了官家的吃食吧?"
  楚引歌:“......."
  虽然是有这么一层缘由,官家府衙,包午膳,散值前还供有点心,她俸禄是少了点,可每日上值不愁吃,银两就可以攒下来,她很是珍惜这份工职。
  但眼下被明晃晃地拆穿,她有些挂不住,辨道:“谁不是为了一口吃的活着呢?”
  “哦?”白川舟似笑非笑,“换言之,如果有个人能让你吃饱穿暖,不拘着你,你也会愿意同他成亲?”
  这问题楚引歌之前没想过。
  她顺着他的话,沉吟默思,如果她成亲后还能该上值就上值,不受夫家拘着,还能多个人知冷着热,有个地处遮风挡雨,想来还不错。
  她呷了口汤,眸光倏地黯淡,摇了摇头:“不存在这样的人。”
  她也知,以她的身份地位,不是续弦就是嫁过去当姨娘的,不被欺压就不错了,怎可能有这份自由?
  倘若走了大运,做了正室,夫家纵使对她相敬如宾,也定不可能再让她抛头露面进宫上值,她晚上也不能再飞檐走壁,一身剑术无用武之地。
  她早已认清,女人烦恼的源头就是男人,撇去男人,就无所烦忧。
  白川舟望向她,夏风拂过她的鬓发,淡淡的暗香吹向他。
  那香分不清是来自菡萏还是来自于她。
  他笑了笑,还好她并非完全抗拒嫁人,只不过没找到可嫁之人罢了。
  “同我成亲,你想如何造次都成。”
  楚引歌闻言,猛被呛咳,忙用帕捂唇,面红耳赤,眼泪都被生生给逼了出来。
  “什.....什么?”
  他俯身,修指挑起她的下巴,拿过她手中的绸帕,拭去她眼角被咳出的泪。
  “第一次求亲,不太熟练,多担待啊,世子夫人。”
  作者有话说:
  楚引歌内心独白:再也不来吃阳春面了!
  白川舟内心独白:将这厨子请到府上,天天做阳春面给夫人吃~~
  笋箨(tuo),出自北周·庾信 《谢滕王赉巾启》,指笋皮。
第17章 当知晓
  他.....他在跟她求亲?!
  楚引歌抬眸,对上白川舟的视线,他的眼尾泛着红,绻着点玩世不恭,眼睑下铺着层泛泛的青,这是昨晚寻欢作乐遗留的痕迹罢。
  且不说他这般纨绔,就说他身上背负的那道联姻,“世子爷莫说笑,你和阿妍......”
  “楚熹来退亲了。”
  白川舟毫不顾忌地说着楚老爷的名讳,看着她满脸错愕,显然是并不知情。
  “什....什么时候?”
  夏风拂摆,鬓丝飘飞,他将她脸颊上的碎发别到耳后。
  “早间。”
  白川舟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语气很平淡,又重新坐下,懒懒地倚靠在圈椅上。
  楚引歌的脑袋有些混沌,她其实是个极敏锐的人,她觉得日子就跟画画一样,由点到面,由表到里,抽茧剥丝就能看清。
  但她此刻却是很迷糊,她不明白他向她求亲到底是何意。
  她重新捋了捋思绪:“也就是说,楚府跟靖海侯府退了婚,但您现在却要娶我?”
  “您这是在.......报复楚府?”
  通过这零碎的信息,她只能这般猜测,否则她实在想不出世子爷平白无故要娶她的理由。
  白川舟闻言笑了一声:“谈不上报复,我想开府。”
  哦,这么一说,她倒明白了一些,在宣国的世家贵族只有成了亲,才能另寻他处开府,否则只能和父母同住。
  若他和阿妍退了婚,以他这轻世肆志的放荡,城内贵戚权门的千金恐怕没哪家会愿意与他攀亲,若要想勾上靖海侯府,那还不如找庶子白川衍联姻。
  他这个世子爷既无前景,又浮浪不羁,早在青年才俊名册中被除名,何贵女愿嫁?
  所以他这是想摆脱约束开府,但又因无人嫁他,才想娶的她?
  这样一想,楚引歌有些胸闷。
  她在他眼中只是个好摆弄的工具罢。
  她站起,语气不善道:“抱歉,世子爷,卑职对于世子夫人的高位实在寡趣得很,而且楚老爷好面子,他既已退婚,必不会将我嫁于侯府,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白川舟看着她愤懑地戴上帷幔,正欲离去,不紧不慢道:“正因为楚熹好面子,他才会将主动你塞入花轿。”
  “什么?”
  她惊诧回身,却见他将腰束松了松。
  斥道: “你做甚?!”
  “抱歉,勒到伤口了。”
  她这才瞧见他的脸色有多苍白,血色全无,应是极力忍痛了许久。
  “你……”
  “放心,死不了。”
  白川舟神情散漫,领口因腰带的扯动泛了松,锁骨半隐半露,一派恣意颓肆。
  他想到她刚刚倏尔绷紧的脸色,戏谑道,“你怕什么?反正早晚都会是世子夫人,我也不急……”
  这个登徒子!
  “为何?”
  楚引歌想不明白,有口气堵在她的喉间上下游移,桎梏在咽,她打断道,“为何世子夫人一定会是我?”
  他的面色稍恢复了些红润,不知从哪变出的糖饴,往上轻巧一抛,含在嘴里:“你回到楚府就明白了。”
  日头渐渐西移,案桌上的两只碗并排靠着,菡萏的影子抔落在白瓷碗上,被牵得很长。
  楚引歌望着那缕影子,思绪也被扯得凌乱,心火已是蹭蹭往上窜。
  若白川舟所言非虚,她不明白,楚府不是和侯府退婚了么?为何他会那么肯定她会被塞入花轿?
  为何她躲得远远的,不争不抢,自食其力,这些人还是要招惹她?
  她站着没有动,眼眶却泛着酸涩。
  还是不死心地问上一句:“按照世子爷所言,今日无论您说不说这桩事,我都要被嫁入侯府?”
  “是。”
  他应得很是从容散漫,但却将楚引歌的火彻底地勾了上来,驰突到脑门,头疼欲裂,浑身的骨头都浸了屈辱,嗡嗡作响,往外叫嚣。
  她的声音发着颤,攥紧了拳头,切齿扬声道:“既如此,世子爷刚刚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和我求亲?”
  还不是人为刀俎,她为鱼肉,任由处置,又作甚要唱这出求亲的戏码。
  隔壁不知何人在听戏,咿咿呀呀的软语,更衬此处的荒唐。
  白川舟重整腰束,衣冠齐整地走了过来,见她已是红了眼睛,眸底漫溢着不甘、忿愤、耻辱等等与她柔软之身悖违的情绪,却愈发让人催生怜惜疼爱。
  他伸手扶正了她的帷幔。
  “你要哭了?”
  “才没.....”
  话没说完,她的嘴里就被塞了一颗糖饴,带着点薄荷的清凉,齿颊生香。
  “因为我不想你嫁得太委屈。”
  他微微弯腰,和她平视,一改纨绔流风,语气和煦诚恳,甚至有些请求她原谅的意味。
  “你是我未来的夫人,应当是第一个知晓要与我成亲的这件事,而不是从旁人处被迫得知。”
  她在袖下握紧的指节慢慢松开了,神情可见地软和下来,贝齿咬过的下唇起了血珠,仿若一朵正急骤绽开的血莲。
  她对自己倒是够狠。
  白川舟用指腹替她抹了去。
  “我会重新开府,任你造次,想如何便如何。”
  不知是不是糖饴化开后余出了甘甜,这句话莫名地将她的火泄了下去,所有的怨愤如退潮般从她身体里败降抽离,留下的是他指尖在她唇上的触感。
  明明停留的时间很短,在呼吸之间瞬息即逝,可却让她的心颤了又颤。
  她虽然还搞不懂为何他那么笃定她会成为世子夫人,但她好像.......没有那么生气了。
  糖饴好不容易咽下,她瞥了一眼他重肃的月白腰带,下楼梯时,低声轻哂:“人模狗样。”
  却不想被他听见了。
  “什么?再来两碗?”白川舟歪了歪头,眼尾上勾,“楚编修,你看看京中除了世子爷,谁能养得起你.....”
  楚引歌见他又复作混不吝的痞坏,不知怎么就笑出了声。
  ——
  等楚引歌回到楚府时,府上已是滚雷崩裂,炸开了锅。
  楚诗妍哭哭啼啼地冲进素心苑,一把抱住了她:“棠棠,哥哥被抓走了......”
  在她抽噎断续的哭声中,楚引歌渐渐理清了原委,原来楚府和靖海侯府的退亲退到一半,宫里就来了人,奉陛下之命,以对“娴贵妃之大不敬”为罪名,将楚翎扣押进了慎刑司。
  楚引歌直觉和暗室失窃一事有关,问道:“阿兄怎么会和娴贵妃扯上关系?是暗室丢的东西找到了么?”
  “我不知道什么暗室,我什么都不懂,来人说哥哥捏造事实构陷娴贵妃,故意离间陛下和贵妃娘娘的情分,就将哥哥抓起来了.......”
  楚诗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棠棠,你说怎么办啊,他们都说娴贵妃是陛下宠妃,得罪了她可是要被砍头的,哥哥会不会......”
  她不敢再说下去,全身抖得厉害。
  看来娴贵妃是洗脱了嫌疑,只是不知暗室里到底藏了什么,那黑衣人又是何人。
  楚引歌将她拢在怀中,摇了摇头:“不会,父亲是礼部尚书,他向陛下求个饶,联合几位大人说些好话,哥哥过几天就被放出来了。”
  “真的?”
  楚诗妍停下抽噎,看向她,见她眉眼盈盈,点了点头,心里的忐忑也渐渐平息,她觉得棠棠有种令人信服的魔力,只要她开口说没事,似乎就是真的没事。
  但在阿妍走后,楚引歌想了许久,此事不会那么轻易解决。
  既是天家亲自下的罪,谁还敢冒大不韪替楚府求情?
  只怕楚家老爷现在是所求无门。
  除非......
  楚引歌坐在铜镜前,眸光冷寂。
  除非楚老爷去求侯府。
  她现下已经能有几分明白,为何白川舟会说她是世子夫人了。
  楚府和侯府的婚事未退成,楚熹最后一定会为了楚翎,舔脸以亲家之名,跪求侯府。
  而这事,若由侯府出面就会变得简单许多。
  娴贵妃是侯府的嫡女,这事说大也大,朝臣无故挑衅帝妃情分,其罪该诛。
  但说小其实也很小,不就是两口子吵了一架的事么,只要陛下和娴贵妃不计较了,楚翎自然就被释放了。
  所以若联姻还在,楚府就是娴贵妃亲弟的亲家,这就和皇族都沾上了亲,楚翎就更不可能被定罪。
  楚老爷必会极力挽回这门亲事。
  但他好面子,让他跪求侯府已是大辱,怎还会让唯一的生女楚诗妍嫁给那纨绔?
  他们下一步必会将她过继到王氏名下,以楚府长女的身份,顶替楚诗妍,将她塞入侯府的花轿。
  楚引歌褪下裙衫,玉雕般的左臂上蜿蜒着几道凌乱的剑伤,触目惊心。
  这些人必舍她去救楚翎。
  这毫无疑问。
  特别是王氏,恐怕巴不得将她送走,还能救下自己的儿子,何乐而不为?
  她拿着玉膏往伤口上生硬地抹,额间已沁出了汗,汗滴寸寸往下落,但喉间却丝毫不肯吭一声。
  又随意挖出一勺往脸上擦去,毫无规章。
  她对自己全然没有那个人对她有耐心。
  他的指端会熨帖抹平,来回轻压,像在抚触稀世珍宝。
  楚引歌想到那人,不由得从鼻中哼出一声笑,明明自己后背伤痕累累,却还有闲心顾惜她的五指印?
  这少爷,好像总喜欢做一些多此一举的事。
  请她用膳也是,求亲也是。
  他其实很聪明,从她脸上的五指印就能判出她在楚府不受宠,又推理出她会是楚府救楚翎的牺牲品。
  所以才会对她说“你早晚会是世子夫人”这样的话,现下想来,与其说是调侃,更像是对她的暗示。
  可他明知道她会被送入侯府,却还降尊纡贵地给她求了亲。
  他说,怕她嫁得太委屈。
  这听上去倒不像是从一个纨绔子弟口中吐出的话。
  真稀奇,她好像总能从这浪荡子身上汲取到他人给不了的暖意。
  楚引歌抹着药膏的手蓦然停了下来,端看前方,铜镜中的女子眉目弯弯,冷寂不知何时散去,眸光润泽。
  笑得有些天真,有些傻。
  楚引歌忙垂下头,这不是属于她的神情。
  她将笑意敛了敛,让自己冷静,这些不过是富贵少爷的把戏罢了。
  她将刚刚被打断的神思给扯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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