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男子, 或许会觉得很没有男子威严,但沈朝不觉得, 相反,他很高兴, 高兴郡主对他好。
但现在不是你侬我侬的时候,马车外倏然响起了刀剑相接的声音。
沈朝想也不想地把凤娓挡在身后, 同时脑海里思绪纷飞。
这是他的马车,旁人不会知道郡主也在, 所以这人是想要他的命。
昨儿钱大人才在刑部大门抓到一个可疑的男子, 今儿就有杀手上门?
沈朝抿了抿唇,并不认为这两者是同一个主子,既如此, 会是谁想要他的命。
外放回京以来, 他经手了不少的案子, 最大的一个便是扬州贪污受贿案,但扬州知府已经畏罪自尽, 汪家等人也已伏法, 不大可能会余孽对他进行报复。
但除了这个案子, 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人宁愿冒这么大的风险也想要将他除之而后快。
在天子脚下劫杀朝廷命官,即便成功, 付出的代价也绝对不会小。
“沈朝, ”一根手指戳了戳沈朝的腰, 沈朝回神,听到凤娓用调侃的语气道:“你该不会是对某个姑娘做了不该做的事,还不负责,人家找来了吧?”
沈朝握住凤娓的手:“我只对郡主做过不该做的事。”
凤娓嗯哼一声,仿佛不相信沈朝的话,却又没再追问,只道:“我又救了你一命呢。”
沈朝回头,马车里的灯已经熄了,只有从缝隙渗透进来的月光。
他看不太清楚凤娓,但能感觉到她的呼吸。
最近,除了他经办的案子,他身边唯一有变化的就是他成了郡主的人。
会有人因为这点就要挺而走险地劫杀他吗?
若是,理由是什么?
他成了郡主的人会妨碍到什么人?
直到外面的打斗结束,沈朝仍旧没想明白。
他撩开帘子,只见叠月和凤娓的影卫以及江武站在外面,地上躺着两个黑衣男人。
江武沉着脸,这两人武功不弱,他可以对付一个,但对付不了两人。今日若非有郡主的人在,他家侯爷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见沈朝撩开帘子,他上前道:“大人,一人咬了毒囊自尽,另外一人被叠月姑娘卸了下巴,没来得急自尽。”
“衙役来了。”凤娓在马车里道。
京城,即便是夜晚,也有衙役定时巡逻,维护治安。
叠月是凤娓的人,先走一步,影卫没人认识便留了下来。
衙役收到消息说这边有人动了刀剑,急急忙忙地赶来,正要厉声训斥,江武便用更严厉的声音:“马车上的是长宁侯。”
衙役的话顿时被堵了回去,平民不可携带刀剑上街,但长宁侯这样的贵人自然不算在其中。
为首的衙役看了眼马车,小心翼翼地问:“长宁侯没事吧?”
若长宁侯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巡街的衙役也要倒霉。
“我无碍,”沈朝走下马车:“你们是哪个衙门的人?”
“回侯爷的话,我等是京城县衙的衙役。”
“我在刑部任职,”沈朝道:“麻烦你们把这两人押送到刑部去。”
衙役自然不会拒绝,还挺满意,把人送到刑部就和他们县衙无关了。
刺客还有一人活着,担心路上有人杀人灭口,沈朝吩咐江武随行。
衙役很体贴地问需不需要他们安排人送沈朝回府。
“不必。”
沈朝坐上马车,凤娓的影卫代替了江武车夫的位置。
马车慢慢动起来,沈朝听到衙役得知其中一个刺客咬破嘴里的毒囊自尽后惊讶道:“天啊,原来真有毒囊这个东西。”
不要说衙役,其实就是沈朝也没遇到过几次。
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而幕后主使却能让一个武功高强之人咬破毒囊自尽,可想而知他的势力有多么大。
但京城有这样的人吗?
“郡主,”沈朝眉心微蹙:“要不今夜不去别院了。”
凤娓幽幽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白等你这么久?”
沈朝揽过凤娓,在她额头上亲了下,而后道:“京城最近有点不太太平,别院到底没有公主府安全。”
“这你不用担心,只要幕后主使不是活腻了,就不敢对我动手。”凤娓闭上眼睛:“倒是你,以后外出还是多带几名护卫。这次刺杀不成,谁知道对方还会不会出手,不过他为什么要刺杀你?”
沈朝缓缓摇头:“我也不明白。”
凤娓:“会不会是嫉妒你长得好?”
沈朝一笑:“那我可得小心点,没有这张脸,我拿什么留住郡主。”
“你什么意思,”凤娓坐直,瞪着沈朝:“你说我贪图你的美色?”
“难道不是?”
“就算是,你也不能讲出来。”
次日,不需要上早朝。
沈朝踩着点到了刑部,一进门,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钱大人更是凑过来:“沈大人,听说昨夜你遇到刺客了?”
沈朝微微颔首。
钱大人道:“我就是说嘛,肯定是有人想要对我们刑部的人动手,不过他也太胆大包天了吧。”
其余官员纷纷表示了赞同,还道一定要把幕后主使查出来。
今日敢刺杀沈大人,明日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儿呢?
昨日大皇子成亲,沈朝没有来衙门,积攒了不少的事情。
他低头处理了一会儿后有衙役进来,递给沈朝一份呈文,打开一看,是关于阿良的。
根据呈文所言,阿良姓名地址都没有说谎,但阿良这个人不是从小在他住处那里长大,他是几年前忽然出现,无父无母却有钱买下京城的房子,平日里也不挣钱,游手好闲,但出手却很阔绰。
看到这里,阿良这个人更加可疑了,沈朝已经决定继续将人关着,不想后面提到有一邻居与阿良不和,有一次偷偷跟着阿良,发现阿良和高家孙媳妇身边的丫鬟有来往,而这个孙媳妇不是别人正是凤晚秋。
那个阿良不是想刺杀他,而是听凤晚秋的命令盯着他,至于为何要盯着他……
凤晚秋是担心他和郡主有非同一般的关系。
沈朝闭目思索半晌后提笔写了一封信,让江武派人送去城外别院定国公手中。
.
得知爹娘突然回来,凤娓惊讶不已。
京城这般热,她母亲最不耐热,每年夏天都在别院过,不到中秋降温不回京,今儿个怎么突然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他们知道她和沈朝的事,回来逼她和沈朝成亲?
凤娓心下惴惴:“他们脸色怎么样?”
叠云想了想道:“不太好。”
凤娓心下一沉,开始琢磨要不要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进宫找她皇帝表哥。
就在她还迟疑着的时候,下人又来报,大房二房的人都来了,包括本应在衙门当值的凤佑凤佐以及几个晚辈。
凤娓松了口气,既然把人都叫了过来,那应该不是为了修理她,可是那是为了什么事?
凤娓一头雾水地来到花厅。
她爹她娘还没来,花厅里都是大房二房的人。
见到凤娓,沈氏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凤娓摇摇头,她看向凤佑凤佐:“大哥二哥,谁把你们叫回来的?”
“当然是爹。”凤佐道。
大长公主殿下虽是他们的嫡母,但几乎不管他们,唯一插手的便是他的婚事。
当时有人在他耳边说大长公主是为了打压他才让他娶沈氏,因为当时沈家已然落魄,给不了他助力。
他也曾迟疑过,还为此去见了他生母,但他生母让他听大长公主的话,还道:“大长公主是个好人,即便对你和你大哥没有母子之情,但你们是定国公的子嗣,她便不会害你。”
他听了母亲的话,娶了沈氏。
初时沈家的确没有给他任何助力,甚至有些时候还要他帮忙,但沈氏是个好妻子,将家里的庶物打理得好不说,他在官场上遇到事,沈氏也能给到他很有用的意见。
他很感激大长公主让他娶沈氏。
殿下和爹突然一起回来,还把他们所有人都叫了过来,绝对不是小事。
凤佐看向他的两个儿子:“你们两个最近没惹事吧?”
凤二凤三连忙摇头。
凤佐微微颔首,不再说话。其实他不是想问他的两个儿子,是想问大房有没有惹事,但不好问便问了两个儿子。
凤佑看向康氏,还没问呢康氏便道:“你看我做什么,今日之事绝对与我无关。”
她如此肯定,凤佑便不问了,正要收回目光,不经意间看到凤晚秋眉宇间透着忧色。
他眉头一皱,正想说什么,下人来报沈大人到了。
“沈朝?”沈氏还不知道沈朝昨夜被刺杀一事:“你怎么来了?”
沈朝先给凤娓见礼,而后又给凤佐与沈氏行礼。
凤佐问:“是我爹让你来的?”
“不是,”沈朝声音不高不低:“相反,国公爷是我写信请回来的。”
第49章
此话一出, 花厅倏然一静。
凤晚秋更是心下一凛,之前祖父派人让他们过来她就有些不安,可到底抱着一丝侥幸, 但现在看来,她的侥幸终究只是侥幸。
沈氏震惊归震惊, 可她知道沈朝不是胡来之人,他会把国公爷和大长公主殿下请回来, 那只能说明发生的事只能由他们二人来解决。
“出什么事了?”她问。
凤佐虽不是刑部的人,但今日他有个同僚去了趟刑部, 不由得问道:“与你昨夜遇刺有关?”
他一边问着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大房几人,沈朝是二房的侄子, 他们不可能害沈朝,那就只剩下大房了。
“什么遇刺?”沈氏瞪大了眼:“你遇到刺客了?”
说着她就去拉沈朝, 想检查沈朝是否受了伤。
“姑母放心, 我没事。”沈朝道:“而且我把国公爷请回来与我被刺杀一事无关。”
凤佐松了口气,虽然他与大哥同父异母,平日是也不亲近, 但终究兄弟一场, 不到万不得已, 他不愿意与大房的人撕破脸。
他还想追问时,定国公与靖安大长公主到了。
见礼后, 凤娓走到大长公主身边:“母亲, 京城最近这么热, 您就算是要回来也不必这么着急。”
大长公主拍了拍凤娓的手:“本宫若不着急回来,你被人欺负了都还不知道。”
此言一出, 所有人都明白过来, 定国公与大长公主回来是替凤娓撑腰的。
沈氏与凤佐面面相觑, 京城里谁敢惹郡主,郡主也不惧任何人,哪里用爹和殿下这么急着回来。
凤娓也不明白她哪里需要撑腰,不由得看向沈朝――他爹既是由沈朝请回来的,那沈朝一定知道其中详情。
大房的人站在花厅的右侧,二房的人站在左侧,沈朝是二房的侄子,便跟着站在了左边。
见凤娓看过来,他往中间一站,正要说什么,凤晚秋忽然站到中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康氏一脸震惊地看着凤晚秋:“晚秋,你……”
凤渝与凤晚欣也是一脸震惊。
凤晚秋没有看康氏,她对着定国公磕了个头:“祖父,是晚秋做了错事,求祖父发落。”
见凤晚秋似要主动坦白,沈朝便安静下来,无意和凤晚秋争。
定国公从一露面就沉着脸,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心情非常不好。
面对孙女的主动认错,他神色没有丝毫好转,沉声道:“你说你做了什么错事?”
事到如今,只能坦白,争取一个从宽处理。
凤晚秋垂着眼睑道:“前些天姑姑一直没回公主府,我担心姑姑,想着姑姑与沈大人似乎走得很近,便安排了人去刑部衙门,想着跟着沈大人,也许能找到姑姑。”
凤家大房二房暗地里关于国公爵位的争夺,凤娓不是不知道,但她从不插手,她爹愿意给谁就给谁,反正与她无关。
凤晚秋这个人聪明,识时务,心有算计,相比之下,凤渝就有些老实,而凤晚欣则是没脑子。
她能感觉得到凤晚秋希望大房得到国公的爵位,且偶尔会有一些试探,但这是人之常情,也能理解,可她实在没想到凤晚秋竟敢派人跟踪沈朝。
昨夜沈朝遇到刺客,真的和凤晚秋无关?
凤娓脸色骤然冷下,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一直没回公主府?”
凤二:“她肯定一直派人盯着公主府。”
凤三:“说不定还在公主府里安插了探子。”
“有你们什么事,”两个儿子沈氏一人一巴掌,厉声喝道:“闭嘴。”
“你想做什么?”凤娓往前走了两步,一字一顿地道:“派人跟踪沈朝,你是担心我呢还是担心我和沈朝走得太近,父亲会把国公的爵位传给二房而不是大房?”
两房人都想得到这个爵位,但从来没有人将这事说破。
大房二房心里都是咯噔一声响。
康氏既担心女儿又怕定国公因此对大房生了嫌隙,她道:“郡主,你说哪里的话,晚秋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凤娓听笑了:“担心我什么?”
沈氏听康氏的话听得十分不舒服,冷声道:“大嫂,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们沈朝还会对郡主不利。”
在康氏看来,今日之事皆因沈朝,听了沈氏的话她道:“自从郡主回京后,沈朝就常来国公府,难道不是得了你的话,知道郡主喜欢模样好的人,故意和郡主交好。”
对于沈氏而言,两个儿子和丈夫有定国公护着,不怎么用她操心,但侄子无父无母,若她不疼着护着,谁还会在乎沈朝。
这样的沈氏哪里能听得康氏诋毁沈朝的话,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氏已经一巴掌打了过去。
花厅顿时乱了起来,直到定国公怒拍高几,众人才安静下来。
康氏捂着脸颊哭诉:“爹,我再怎么也是她的嫂子,她怎么……”
剩下的话湮没于定国公冰冷的眼神中。
“凤晚秋,你自己说。”定国公道。
凤晚秋抿了抿嘴唇,犹豫着该如何说,她可以否认凤娓的话,可是谁都不是傻子,她否认可能不会有任何效果,还会让祖父更生气,除非她有一个更合理的理由。
深吸一口气,凤晚秋道:“孙女派人跟着姑姑不是担心姑姑和沈大人走得太近,祖父会把爵位传给二叔,而是……”
她顿了顿,期期艾艾地道:“是我担心姑姑会嫁给沈朝。”
大房二房的人再次愣住。
尤其是沈氏,她看了看凤娓,又看了看沈朝,脸上浮起一抹微妙的神色来。
“我和姑姑一般大,可是姑姑从小到大都比我过得好,家里的东西得让姑姑先选,有姑姑在的时候,祖父永远看不到我,我也是人,我也会伤心也会嫉妒……”凤晚秋诉说了她对凤晚秋的不满:“如今姑姑休夫,我也和离,可是姑姑是郡主,即便休夫了也不担心自己的婚事,可我不一样,我再想找一门好亲事几乎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