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是天然的东西，通常来说种水好，颜色就没那么出色，反之亦然，但这只镯子居然在满圈蜜糖黄的情况下还有非常不错的种水。
凤娓毫不犹豫：“这只镯子以及黄翡钗子我都要了。”
堂倌笑眯了眼，指着那只品质最好的镯子道：“郡主不看看这一只吗？这只的种水比黄翡的更好。”
凤娓拒绝，她有一直类似的，且品质更好。
“这只玉冠也包起来。”送给颜初。
二公主也选了一只，凤娓直接让堂倌把帐记在了一起。
“来了来了。”二公主忽然看着楼梯道。
凤娓看过去，是陆家二夫人，陆子川的母亲吴氏，她曾经的婆母。
随行的是一位年轻女子。
凤娓看向二公主，无声询问。
二公主： “那名女子就是陆子川马上要迎娶的新夫人，姓苏名宜。她不是京城人，提前到了京城。据说吴氏十分喜欢她，得知这儿来了一批好货，特意带她来挑选。”
凤娓眉梢轻扬，她当吴氏的儿媳妇时吴氏有对她这么好过呢？
凤娓认真仔细地想了想，发现没有，倒是她送了吴氏不少的东西，毕竟整个陆家大房二房的家产合在一起也远不及凤娓的私产。
“你今儿个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让我看她们？”凤娓皱眉。
“对啊，”二公主道：“难道你不想知道陆子川的新妇是谁，长什么模样？”
凤娓思忖了下，发现她想知道。倒不是她想与之比较，而是单纯的好奇。
“你都打听到她们今日要来这儿买首饰，那你就没打听苏宜这个人？”凤娓问。
“当然打听了，不然带你过来做什么。”二公主得意道：“具体是哪的人我忘了，反正家世不怎么样，母亲早逝，继母和她父亲不当人，十八九岁也不给她说亲。”
凤娓不惊讶，陆子川是被她休了的，想要再娶，好人家的姑娘肯定不会嫁。
“哎，也是个可怜人。”二公主感慨道：“但愿她嫁进陆家后陆子川能对她好点。”
吴氏与苏宜坐在了她们斜对面，苏宜刚好对着凤娓。
不是明艳的长相却也肤白貌美，神色沉静，哪怕注意到凤娓在打量她，也没生气，而是微微颔首，回以一笑。
凤娓对她的印象一下子就非常好，忍不住道：“陆子川什么运气，被我休了都还能娶到这样的姑娘。”
二公主道：“这姑娘是不错，可若是陆家不上门提亲，她以后嫁的人怕是还不如陆子川。”
陆子川再差也是世家子弟，家底儿是有的。
苏宜对凤娓笑时，吴氏在低头挑选首饰，没有看到。
她如二公主那般，让堂倌把收到的那批好货拿出来挑选，对苏宜道：“听说这批货里有一只黄翡镯子，正好买来新婚当日戴。”
凤娓：……
堂倌一脸尴尬：“夫人，那只镯子已经卖出去了。”
吴氏不虞：“秦夫人昨日下晌来的时候都还在？”
“刚卖出去。”堂倌陪着笑：“夫人不如看看其他的吧，还有品质比那只黄翡镯子更好的。”
吴氏眉头还是没有松开，品质更好的也就意味着价钱更贵。
自从福阳郡主离开陆家后，陆家大房二房就分家了。虽说没分府，但各房的用度都要自己出。
不当家不知油盐贵，要花大价钱给新儿媳妇买那样的镯子，吴氏有些舍不得，但也不好看都不看。
她拿起那只品质最好的镯子给苏宜试戴。
苏宜自小在继母手中过活，很会察言观色，一眼看出吴氏并不是那么愿意给她买这只贵的。
“这只没有颜色，”苏宜自己挑选了一只底色为淡绿色的镯子：“我倒挺喜欢这只。”
堂倌自然是想卖贵的好的，于是劝道：“小姐选的这条也很好，不过清透感就不及夫人挑的了。”
“咦，这只镯子不错，”凤娓从苏宜手中拿过镯子观赏了一下直接道：“这只我也要了。”
堂倌顿时面露难色。
吴氏这才看见凤娓，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陆二夫人看见我很惊讶吗？”凤娓单手把玩着镯子，一点也不担心会不会落到地上摔碎：“昨日才回京，今日就遇上了，还真是巧呢。”
吴氏以前很喜欢这个儿媳妇，虽然身份贵重了点，让她不能耍婆母的威风，可福阳郡主有钱有地位，她跟着沾了不少的光。
后来她儿子不争气，福阳郡主打断了她儿子的腿，她再面对福阳郡主时情绪就很复杂了。
然而无论多复杂，她都得见礼，还得给苏宜介绍凤娓的身份。
听到凤娓的身份，苏宜面不改色，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凤娓没多看苏宜，她对吴氏道：“夫人来给未来儿媳买镯子呢？”
吴氏这才知道凤娓已经得知苏宜的身份，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觉得这只不错，”凤娓拿起那只最好的镯子：“夫人以为呢？”
吴氏以为凤娓是给自己选镯子，陪着笑难：“是不错。”
“那就这只吧。”凤娓对堂倌道：“毕竟是婆母送儿媳，东西太差也拿不出手是不是？”
吴氏一听懵了：“郡主，这……”
“怎么？”凤娓缓缓地看了眼吴氏的手腕：“夫人舍不得？”
吴氏将手往后背了背，她手上戴着的镯子是凤娓送她的。
她觉得凤娓不是在问她舍不舍得，而是在威胁她，若是舍不得，就把她手上的镯子还回去。
无色镯子是贵，可她手腕上这条也不便宜。况且是送给未来儿媳，这个儿媳肯定是跑不了的，肉烂了还在锅里。
吴氏迅速做出决定：“怎么会，郡主眼光好，都听郡主的。”
凤娓又拿起另外一只：“成亲这样的大好事自然是要成双成对，不如这条一起收了吧。”
吴氏咬牙：“郡主说得对，这条也要了。”
凤娓满意一笑，这才离开。
一直沉默的苏宜等人走了后小声道：“夫人，这太贵重，我不能收。”
“你是我的儿媳妇，手里得有点压箱底的好东西，收着吧。”
话虽如此，吴氏的心都在滴血，可话都说出口了，她不能不买。
苏宜仔细端详着吴氏，见她只有心疼没有愤怒才放心收下。
她虽是嫁进陆家，但她父亲和继母并没有给她准备什么嫁妆，这两只镯子是她手里最贵重的东西了。
苏宜欢喜的同时对凤娓有些好奇，福阳郡主和她想象中不一样。
“你这么帮苏宜就不怕吴氏把气撒在她身上？”出了首饰铺子，二公主问。
“为什么要怕？”凤娓道：“我是觉得她人瞧着不错，可她是陆子川的新妇，难道你以为我会和她成为好友么。”
二公主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苏宜嫁进陆家和陆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小姑姑和陆家不说有仇但绝对有怨。
“郡主就是嘴硬心软，”叠月道：“陆二夫人才不会把气撒在苏姑娘身上了，她只会认为郡主这么做是想让她花钱，让苏姑娘得两只镯子是顺便罢了。”
“本来也是。”凤娓话锋一转，对二公主道：“行了，今儿目的达到了，瞧这天色一会儿该下雨了，你回你的公主府吧。”
与二公主分开，凤娓没回府，而是去了大理寺。
雨在途中便落了下来，滴滴答答。
到大理寺，凤娓一下马车，就见沈朝站在雨幕中，手持一把青色油纸伞，像是仙人落入人间。
这一刻，凤娓真有点羡慕程家小姐了。
第9章
大理寺统管全国刑狱，庄严肃穆。
跨过大理寺正门，一行人从两侧长廊朝里走去。
沈朝温声：“郡主怎么来了？”
“来看看那个被我扔下楼的人，”凤娓侧首看沈朝一眼：“沈大人不是刑部的人么，怎么也来大理寺了？”
沈朝道：“扬州案件，皇上令微臣与大理寺一同办理。”
凤娓微微颔首，又问：“沈大人给程小姐送礼物了吗？”
“已经派人送去，”沈朝语气一顿，奇道：“郡主似乎很关心微臣与程小姐？”
那是因为你们因为她吵架了，不然她才懒得关心。
“不止是沈大人与程小姐，连陆子川的新妇我也很关心。”凤娓把她在首饰铺子的所作所为讲了出来：“我这人就是心好，看不得别人受委屈。”
“咳……咳……”
沈朝低头轻咳两声。
凤娓瞥他，声音发沉：“怎么，沈大人不认同我心好？”
“没有，”沈朝抬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在下非常赞同。”
凤娓抬了抬下巴：“沈大人赞同就好。”
“郡主，沈大人。”大理寺卿李大人收到消息匆匆赶来，他疑惑地看着凤娓：“郡主今儿个怎么有空来大理寺了？”
“郡主，李大人才刚回来没一会儿。”跟在李大人身后的衙役连忙把沈朝送人来大理寺的事告知李大人。
李大人脸色逐渐沉下，似乎很生气：“这些人好大的胆子。郡主放心，微臣一定秉公办理，绝不轻饶了他们。”
凤娓浅笑：“那就麻烦李大人了。”
李大人：“郡主太客气了，这都是微臣应该做的。”
“李大人，”沈朝忽然指着颜初道：“这位是颜大人的儿子颜初。”
李大人眸光一凝，而后收敛神色，对颜初深深一揖。
颜初连忙避开，大理寺卿是京城四品高官，哪能给他作揖。
他求助地看向凤娓。
凤娓莞尔：“不用怕，这是你应得的。”
“郡主说得是，之前在茶楼，人多眼杂。”沈朝也深深一揖：“颜公子，请受在下一拜。”
颜初脸颊微微泛红：“两位大人快快请起。”
李大人长叹一声：“真没想到颜公子竟然遇到了郡主，这大概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相信颜大人在天有灵，应该能安息了。”
提到亡父，颜初眼圈有些红了。
沈朝轻轻拍了拍颜初的肩膀：“人之死，或轻于鸿毛，过重于泰山。颜初，你应该以你父亲为傲。”
颜初点点头：“我明白，郡主都跟我说过。”
沈朝看眼凤娓，真心道：“或许是你的家人在天保佑你，才让你遇到了郡主。”
李大人也道：“颜公子你最大的幸运可能就是遇到了郡主。你放心，郡主和大长公主殿下都是好人，有她们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颜初感激地看眼凤娓：“我知道，郡主很好。”
“行了，你们夸颜大人就行了，干嘛还夸我，小心我脸红啊。”凤娓道：“李大人，中午送来的那几个人在那儿，我想见见他们。”
“在牢房里。”李大人道：“郡主，我有些话想要问一问颜公子，不知道能不能和颜公子单独谈一谈？”
“当然可以，”凤娓对颜初：“大理寺由皇上直接管理，你不用担心。”
颜初点头，跟着李大人离开。
沈朝自请和凤娓去看那几人，凤娓同意了。
引路的衙役走在前面。
沈朝压低了声音，忽然道：“郡主，你是不是知道我与程小姐发生争执了？”
“沈大人和程小姐发生争执了吗？”凤娓眨眨眼，疑惑道：“我怎么会知道？”
“郡主不知道吗？”沈朝看着前方：“我还以为郡主耳力非凡，能听到距离很远的声音呢。”
昨日在宫里时皇上随意说了一句――这时候回来，难道是知道陆子川即将迎娶新妇？
郡主听到了那句话。
可他算过郡主走过来的时间以及她走路的快慢，那样长的距离，她应该不会听到皇上说的话才是。
他当时只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可是在茶楼时，凤娓那么巧，就把说得最起劲的那人丢下了楼，后来凤娓又让他送礼物哄程小姐。
再一再二不再三，沈朝很难不怀疑。
凤娓惊了一下，是她做得太明显还是沈朝才敏锐？
众所周知，凤娓出生时身体虚弱，嚎哭不止，但外人不知道的是凤娓之所以会那样是因为她从出生起耳力就非常人能及。
后来经由高僧指点，凤娓才艰难长大。懂事后跟着高僧学了些吐纳之法，久而久之，便会控制了，也习惯了。
凤娓没有特意隐瞒，但也没对外承认过，所以她也不打算向沈朝承认。
“沈大人误会了。”她道。
凤娓不承认，沈朝便不再追问，转而道：“郡主特意走这一趟可是觉得这几人有不对之处？”
凤娓很满意沈朝知情识趣地不再追问：“沈大人觉得他们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沈朝坦然道：“不瞒郡主，我来大理寺就是为了他们。”
凤娓看着他。
沈朝一笑：“郡主之前就知道汪序？”
“我大嫂昨日说汪序心仪我，想做我郡马，还想安排我和汪序见一面，不过被我婉拒了。”凤娓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道：“结果就那么凑巧，今日就遇到了。”
沈朝眉心微蹙：“今日我若不在茶楼，汪序就会站出来指责那几人。”
凤娓面色讥讽：“他以为我这么肤浅么，就凭他站出来指责一下我就会选他当驸马。”
沈朝淡声：“大约是他自己这么肤浅，由己及人，才会这样做吧。”
凤娓深以为然：“对了，你查一查京兆府尹马大人，我怀疑他和汪家有联系。”
其实这几人送京兆府还是大理寺，差别不大，可在沈朝要把人往大理寺送时汪序却坚持把人送京兆府。
“当时微臣还没注意，让郡主一说，现在想想的确不太对。”沈朝拱手，一脸佩服地道：“不瞒郡主，微臣已经着手调查汪家，没注意到马大人和汪家有来往。若非郡主明察秋毫，可能就要漏掉他了。假以时日，又会是朝廷一蛀虫也说不定。”
凤娓很俗，就喜欢别人夸她，可是从小到大别人大都夸她美丽，夸她聪明的人大都是长辈或者宠她如女的皇上表哥，沈朝这样一个聪明人夸她明察秋毫，凤娓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她欢喜得眉眼弯弯：“其实也不一定。”
“不，”沈朝认真道：“微臣觉得郡主说得很有道理。”
那几人被关在牢房里，见到凤娓等人，他们立即拥到围栏处求饶。
凤娓道：“现在求饶啦，说的时候不是很起劲么。”
“郡主饶命，”一人指着断了腿躺在地上的人道：“都是他在说，我们几人还劝他慎言。”
凤娓从头听到尾，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们放心，一会儿会有大人来审理，若是无辜，大理寺也不会冤枉你们。”
“多谢郡主多谢郡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