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下心中憎恶和屈辱,面对王贵妃谩骂一言不发。
楚婉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今日之仇,她定要让韩微百倍地还回来!
进入腊月后,天气愈发冷了起来,一行人在腊八前回了宫。
韩微怕冷,一路上便裹着火狐斗篷躲在马车里不出来,身上暖洋洋的便又一路睡了回去。
哪知刚回到韶枫殿没多久,韩微竟听到赵婕妤在冷宫中自戕的消息。
同一时间舒仁宫中,一小太监躬着身子走了进来,跪在屏风外头说道:“给良妃娘娘请安,这是奴才从冷宫中搜出来的东西。”
他双手高举,手心躺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张。
怀菱从屏风那头走出来,取过小太监手中的信纸,恭敬地递给良妃。
良妃坐在桌前,眼前是新倒的茶,茶水热气蒸腾,雾气缓缓上升,她透过模糊的视线,瞧见纸张最下方落着赵婕妤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改了一点内容~赵婕妤就是之前冷宫中被贵妃逼着自|杀的那位……
第70章 70
“娘娘, 奴才也是看见有宫女偷摸着走出冷宫,这才发现的。”小太监跪在地上, 一五一十地汇报道, “那宫女说是要去乾和宫找圣上,奴才一看此物,便立即拿了过来。”
协理六宫三年, 良妃手中的人也并不少。
信纸上还沾着污渍泥泞, 看着丝毫不起眼。
然而良妃在看见信纸上内容的那一刹那,脸上的平静瞬间消失。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信纸, 指尖泛白,情绪激动之下忍不住喉间痒意, 连连咳了出来。
怀菱见状, 赶紧将茶递给良妃。
“娘娘小心身子。”怀菱眼中满是担忧, 入冬后良妃娘娘身子总是会更弱些, 如今又是舟车劳动回到宫中, 更是不宜伤神了。
良妃抿了口茶, 因着咳嗽嗓音变得有些沙哑:“怀菱,过几日你派人跟着内务府一同去熙雅宫。”
俞贵人已被圣上贬入冷宫,她在熙雅宫中的行头是不允许带入冷宫的。
内务府自然回去收回那些宫中置办的东西。
赵婕妤信中将那合欢香藏匿的地方写得清清楚楚, 地方隐蔽,内务府即便去收东西也不会找到。
怀菱见良妃面色凝重,当即面色严肃地应了下来:“是, 娘娘请放心。”
她看着良妃苍白的面色, 忍不住说道:“娘娘, 一路上您也累了, 不如先去歇息吧。”
良妃点点头, 却不甚在乎。
这副身子早已经从里头烂到了外头, 随便动一动便疲乏得狠。
她将手中的信纸好好折叠起来,交给怀菱:“仔细藏好。”
此信若只是随意上交给圣上,说不定都没有机会公布与众。重要的东西只有在合适的时机拿出来,才有存在的价值。
天色渐晚,冬日里的夜风割得人脸颊生疼,吹在人脸上那便是一阵刺骨的寒意。
韶枫殿内却是温暖如春,白日里内务府说是得了总管李公公的话儿,在原定的炭火数量上又翻倍地送了炭火过来。
且这些炭火皆是上好的凝香炭,平日里只供给妃位以上娘娘们使用。
炭火一旦烧起来,便有股浅淡的梨花香,沁人心脾。
韩微睡了一路,如今虽入了夜,却一点睡意也无。
她干脆起身,让萤飞替她点了灯。
朝雨将床幔撩起,用柔软的丝绸替韩微散开的青丝轻轻绑住。
韩微睡了一天,脑袋都有些昏沉,她怕绑紧了韩婕妤头疼,如今又无需侍寝,她便只将发丝简单束在身后。
朝雨轻声问:“小主睡不着吗?”
韩微苦着张小脸,颇有些懊恼:“我起来写几个字。”
今日一上马车便犯困,她竟忘了师叔祖今早给了她一本典籍,让她记忆里头的方歌,说是明日便要查背。
后宫妃嫔回宫后,皆会请一次平安脉。圣上给了杜泽极大的自由,允他在宫中只诊治韩微一人。
韩微翻出那本典籍,粗粗看了看,竟发现上头有三四百首方歌!
一想到明日便要将这几百首方歌都背下来,韩微便觉得身上压力有些大。
韩微自小抄写厚重的典籍抄写惯了,记忆也在一次次抄写中练了出来。
抄过一遍,她才能将这些方歌完全记住。
然而这厚厚一本,即便抄写一遍也要花上一俩个时辰。
屋内静得只能听见炭火静静燃烧的声音和笔尖在纸上写过的沙沙声。
楼傆开门进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宁谧的场景。
女子浓密柔软的发丝松松垮垮地绑在身后,偶有些调皮的发丝垂落下来,散在女子白皙如玉的脸颊上。
因着屋内燃着炭火,比往日暖和许多,韩微穿得并不多,亵衣外只披了件青色外袍,露出一小截纤细白嫩的脖颈。
楼傆喉间发紧。
明明身上的余毒在日益减少,楼傆却在跨入屋内的那一瞬间觉着身上热得厉害。
他大步走了进去。
李禄还想跟着,可脚都还没来得及抬,眼前的门便咣当一声关了起来,撞了他满鼻子的灰。
他还是第一次被圣上关在门外。
往日里侍寝时都是他自己走出来的!
李禄打击巨大,还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的时候,就见房门被人从里头打开。
萤飞和朝雨俩人一脸懵地从屋内走了出来。
圣上怎么这个点过来了?甚至都没人提前通报一声。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面面相觑。
韩微抄得入神,正欲蘸墨时却发现跟前多了个高大的身影。
她吓了一跳,手上一抖,便将刚蘸满墨水的笔尖甩了出去,墨点好巧不巧,竟直接滴落在楼傆身上。
韩微心中一紧,当即不知道是改先行礼还是先道歉:“圣上,臣妾、臣妾不是故意的。”
朝雨一向稳重,怎么竟不提醒她圣上来了?
她眼神快速地扫了一圈,却见屋内伺候的人一个都没有,只有她与圣上两人。
她神色慌乱,一时间忘记手上还拿着狼毫,便想要上手替身上擦拭。
楼傆失笑,他只不过是安静地站在韩微跟前,她也能被吓一跳。
胆子竟这么小吗?
楼傆伸手抓住韩微的手,将狼毫取下,低声说道:“无碍。”
韩微还疑惑圣上怎么会这个时间过来,直至被圣上拉至身前,鼻尖隐隐闻到那一股药味,她才猛然间想起来,圣上身上还有伤呢!
如今伤口已隐隐愈合,换药次数虽减短至一日一次,却还得坚持用药。
师叔祖将圣上箭伤所需的药膏交给了她,她竟忘了此事!
楼傆见韩微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再见她盯着自己身上的伤口看,他心中了然,随意道:“今日回宫后朝政繁忙,晚来了些。”
听到这话,韩微心中松了口气。
她抬起头,眉眼弯弯,不着痕迹地将手从楼傆手中挣脱开来:“臣妾现在就去将药拿出来,还请圣上稍坐片刻。”
韩微转身往另一处走去,小手轻拍着胸脯,幸好圣上事忙,不然知道是她忘了,这就糟了。
她将散落的发丝撩至耳后,露出被炭火热度熏得染上一丝绯色的耳朵。
楼傆直勾勾地看着韩微离去的背影,灯光昏暗,他却能清晰地看到韩微白嫩的耳尖泛起了红色。
他嘴角轻勾,看来韩微不仅胆子小,还容易害羞。
韩微取了药回来,便见圣上已经坐在了床上。
她愣了愣,心中虽觉着有些怪异,却也没多想。
已连着替圣上换了好几天的药,韩微熟门熟路地替圣上宽了衣。
玄黑的亵衣解开,圣上宽阔紧实的胸膛便完全敞露在她跟前。
一股紧迫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威压迎面传来,令韩微呼吸一滞。
她面上神色平稳,手上拆绷带的速度也没慢下来,白嫩嫩的小脸却逐渐染上了粉色。
虽然已替圣上换过好几次药,她却依旧有些羞赧。
韩微低着头,眼睛也不敢乱看,只全神贯注地看着圣上的伤口,替他换药、上药。
全然不知自己身后的束带掉落下来,如瀑般的青丝随着她的动作垂落下来,视线被遮挡时她才觉着不对。
柔软细嫩的发丝飘落在楼傆身上,带来一股如羽毛轻挠的意。
这股痒意从肩上泛起,却渐渐传到了心中。
韩微还在认真地为他绑着纱布,楼傆身体紧绷,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不同之处。
他额角隐隐沁出汗珠,某个地方甚至胀得有些发疼。
“微微。”楼傆嗓音低沉暗哑,努力压抑着心中汹涌翻滚的情绪。
韩微闻言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却在下一秒发现了不对劲。
圣上刚是在喊她小名吗?
韩微还未来得及惊讶多久,收拾药罐子时她眼神忽地瞥见圣上衣袍下隐隐有处隆起。
她疑惑抬头,却直直撞入圣上浓黑深邃的眼里。
眼里情绪浓烈,令她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圣上,”韩微脸颊烫得厉害,磕磕绊绊道:“杜太医说余毒未清……不可行房事。”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71
“嗯。”楼傆沉沉地应了一声。
他的嗓音沙哑浑厚, 如在地底下沉埋了数十年才被取出的上好佳酿,令人只听上一句便觉得沉醉其中。
韩微双颊绯红, 手紧紧抓着药罐子, 纤细白嫩的手指贴在冰凉的瓷罐上,却丝毫不解热意。
对方强烈的、具有侵略性的气息将她重重包围,韩微紧张地深吸了口气, 浓重的药味便涌入她的鼻间。
韩微有些发晕, 师叔祖这药的味儿明明不重啊,怎么会呢?
圣上滚烫的手心贴在她的发丝上, 有力的手指穿过她如瀑般的发丝,将灼|人的热度传给韩微。
韩微垂着眼, 浓密纤长的睫毛颤抖着。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雨滴被风吹打在屋檐上, 窗棂上。
楼傆不知何时凑近了些。
韩微刹那间似是只能听到男人压抑的喘|息声, 对方呼吸间喷洒的热气钻入她的耳里, 令她心尖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韩微浑身僵硬, 完全不知所措。
东猎前,圣上来了韶枫殿皆是直奔主题,俩人之间最紧密最多的交流莫过于床榻之上。
韩微一向谨小慎微, 即便有机会与圣上说上几句,也是扮着乖巧安静的样子。
今日她不仅弄脏了圣上的龙袍,甚至还拒绝了圣上。
她心中打着鼓, 突然间感觉头上落下了个什么, 柔软滚烫, 一触即退。
韩微听见上方传来一声轻叹声。
随即她便落入一个滚烫紧实的怀中。
韩微丝毫不敢动, 一时间, 她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脸颊烫还是余毒未清的圣上热。
楼傆指尖在韩微青丝里轻轻摩挲, 他面上表情如初,但说话的声音却完全出卖了他。
他嗓音比之前又暗哑了几分:“朕去沐浴。”
楼傆松开韩微,看着眼前这个脸热得都快冒烟的人儿,嘴角轻轻上扬。
他没忍住,又摸了摸韩微发丝,捏了捏韩微柔嫩细滑的脸蛋。
韩微杏眸圆瞪,脑子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圣上这是、这是在做什么?
手感好到出乎意料。
楼傆却很快收回了手,披上一件单薄的外袍,动作间衣摆翻飞将某处完全遮掩住。
他起身站了起来,凛凛身躯遮住烛光,在韩微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你先睡吧。”
韩微乖乖地点点头,直到圣上身影消失在门外,她才被关门声惊醒。
圣上去净室沐浴,那她药岂不是白上了?
韩微心中纠结得狠,等下怕不是要再上一次药?
一想到要再面临那种令人呼吸一窒的场景,韩微便忍不住倒再床上。
她将自己埋入柔软蓬松的枕间,辗转反侧。
哪知圣上此次沐浴着实有些久,韩微等着等着,竟不知道何时睡着了。
楼傆带着满身冷气,再次走进屋内,一眼便发现韩微已经睡着了。
身躯娇小的女子未盖锦被,蜷缩着身子背对着他侧躺在床上。
烛灯已快要燃尽,昏暗的光线却像是给女子渡了层旖旎惑人的光,纤细的一只手便能轻松圈住的腰肢在光下若隐若现,韩微随意披散的外袍散开,紧紧贴在身上,显示出臀|部挺翘圆润的形状来。
楼傆目光在韩微身上滞留了许久,直到韩微翻了个身。
看见韩微手里还攥着那药罐子,他极轻地笑了一下。
楼傆不喜他人触碰,以往在战场上受了伤,大夫处理伤口后,他皆是自己上的药。
夜间风雨渐渐大了起来,天边一道光亮闪过,将漆黑一片的屋内照亮,紧接着便是一声震耳响雷。
韩微正睡得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浑身一抖,可还没等她从睡梦中挣扎着清醒过来,她便被揽入一个温热宽阔的胸怀。
有人轻轻拍抚着她的脊背,令她狂跳不止的心渐渐平复下来,因着不安而紧紧蹙起的秀眉也松散开来。
韩微的心在这一刻觉着格外安宁,似是回到了小时候娘亲哄她睡觉时的样子。
楼傆睡眠浅,警觉性高,雷电尚未闪现他便已双目清明。
哪知韩微却被响雷吓了一跳,双眸紧闭,吓得喘|息急促,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
楼傆下意识地想将人推开,却在那一刹那间意识到了躲进怀里的人是谁。
推人的手反倒变成了抱人。
女子娇软带香的身躯紧紧贴着他,楼傆却来不及生出什么旖旎的心思。
他学着奶嬷嬷小时候安抚他的动作,拍着韩微轻轻颤抖的身体。
人缓了过来,又沉沉睡去,楼傆的动作却没停,反倒是将人又拢紧了些。
窗外电闪雷鸣不断,韩微却再也没被惊醒过一次。
华阳宫内的楚婉仪却被一声声雷电声惊醒。
她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愣愣地望着被狂风吹得哐哐作响的窗。
贴身宫女诗荷赶紧走来,将窗户关紧:“小主,如今未时刚过,您再睡会儿吧?”
楚婉仪看了她一眼,眼中的慌乱已经完全消失。
“倒杯茶来,”她起身靠在床头。
雷电将她从梦中惊醒,梦中的情形却依旧历历在目。
前世她毁了德妃,毁了皇后,踩着王贵妃一路登上了皇贵妃之位。
册封大典上,圣上独自坐在高台之上。
烈日狂风之下,她挺直脊背走向圣上,却在抬眸的那一瞬间撞进圣上冷淡如冰的眼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