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也不是嘲笑你啊, 裸|睡挺好的, 对、对身体挺好的……”
宋禧说不下去了。
“很好奇我是不是裸|睡?”梁津轻突然朝她靠近, 嘴微微一勾, 宋禧又看到了他嘴角那颗孤零零的梨涡。
起先宋禧压根不慌,近距离目睹病娇帅哥精致五官和流畅的下颌线,这等便宜都送到自己面前了不占白不占。
但他越凑越近, 等近到宋禧又再次嗅到他身上似有若无的中药味时,那股燥热一下子从心里瞬间传到四肢百骸,最后停留在耳尖和双颊。
宋禧退无可退, 她整个人仰倒在楼梯横栏处, 腰的弧度几乎就要到九十度。
“不不不……不好奇……”
宋禧小时候学过两个月的芭蕾, 但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身体的那点柔软性早就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了老师。
她手指拼命扣着横杆, 就怕他再往前走一步, 自己撑不住直接摔了下去。
梁津轻伸手,以单手相拥的姿势半环抱住宋禧。宋禧紧张到话也说不出来,双臂紧在胸前,人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梁津轻手握成拳,贴住宋禧后脖颈的瞬间,一个用力把她的上半身捞了回来。
两个人的距离近得,宋禧几乎能清晰感受到他鼻腔里呼出的气息。
但很快,只大概一秒,他就后退了一步。
“去把脉吧。”
梁津轻双手插上兜,率先一步往茶室走,留下宋禧独自站在原地,心跳久久恢复不了平静。
她到底要去招惹他干什么?!
最后便宜没占到,自己倒出了丑还让他看了笑话。
宋禧在走廊上拼命给脸颊和耳朵扇风降温,等确定温度降下去后,她才推门进屋。
梁津轻早就在上次那个位置落了座,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在翻,听到动静他把书一合,随手扔在一旁。
宋禧走近了一看,那本书大剌剌躺在桌子上。
封面的书籍名显目而又刺眼:
《如何处理仇人的骨灰》
宋禧:“…………”
“开始吧。”
梁津轻把袖子一卷,把手腕递过来。
宋禧赶紧把书包里的脉枕拿出来,梁津轻手刚要搁上去,宋禧用手一护,他的手腕刚好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怎么,不让放?”
梁津轻微微挑眉,窗外初升的阳光好像一下子全倾进了他的眼里,明媚又肆意。
这是宋禧之前,全然不曾认识过的他。
“就,先问几个问题。”
宋禧清了清嗓子,让自己快速进入到专业的工作状态。
“你经常会感到眩晕吗?像之前体育课那样?”
梁津轻侧目想了想,然后点头,“会。”
“睡眠怎么样?有没有经常觉得莫名的疲惫和没精神。”
“睡不好,特别是早上睡不醒,睡不好就会没精神。”
早上睡不醒她今天亲眼见识到了。
“那胸闷、气喘呢?”
可能是宋禧郑重的表情影响到了他,梁津轻敛起了脸上多余的表情,开始认真回答她的问题。
“偶尔会。”
“偶尔是哪些时候?”
“运动之后。”见宋禧低头沉思了片刻,梁津轻又问,“但那应该是运动之后的正常状态吧?”
宋禧没回他这个问题,她示意他把手重新放到脉枕上。
宋禧三指分别在他的寸、关、尺脉上细细按触。
上次把完脉之后,宋禧天天都在脑子里琢磨他的脉象,这次只是为了再次验证,所以整个过程并没有上次那么长。
“让我看看你的舌头。”
宋禧收回了手。
梁津轻愣了片刻,并没有立刻做出动作来回应她。
宋禧咳了声。
“我看看你的舌头,这是中医’望闻问切’里的’望’,很重要的一步。”
梁津轻抿了下嘴,迅速张开嘴,把舌头吐了出来,宋禧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他又迅速收了回去。
宋禧“嘶”了一声,“你学蛇吐信子呢?我都没看清楚。”
梁津轻的脸色是肉眼可见的憋屈,但宋禧心情很好,刚才在楼梯那里丢的丑,她终究还是要在他身上找回来的。
当然,是在她该有的职业道德之上。
宋禧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把他的舌头从舌苔到舌型都瞧了个遍。
舌光色淡少苔。
在他耐心快要耗尽之前,宋禧见好就收,及时收了眼。
“你之前有觉得心脏不舒服过吗?”
“是我的心脏有问题?”
“现在还没办法完全确定。”
如果是医疗条件有限的情况下,可能宋禧已经给他开第一个疗程的调理药方了,但既然现在有这个条件,宋禧还是希望可以双重保险。
有西医器械的技术支持,也能更好的帮助中医进行治疗。
这是方晋竹之前时常挂在嘴边的话。
不同于其他一些将中医和西医对立起来的观点,方晋竹一直在说,既然都是治病救人,那中医和西医本质上其实没有任何区别,手段不同体系不同而已。
在恰当的时候,要学会将二者结合起来运用。
说完,宋禧又马上道:“如果你之前有过心脏不舒服的情况,那我建议你可能还是得去医院先做个心电图。”
“先确定好病因,后面才可以对症下药。”
-
下午在家复习功课的间隙,宋禧忍不住又翻开了《伤寒论》,突然她想到什么,凭着记忆翻到了其中一页。
果然跟她想得一样。
宋禧看了眼时间,也来不及再多想,直接背上书包就出了门。
她直接打车去了之前打工的那家中医馆。
那个老板人不怎么样,但宋禧在那待过几日,也知道那里的药材算是比较齐全的。
时隔了几日,店里的人并没有立马认出宋禧来,那个老中医还在店里坐诊。
宋禧说自己要来抓药,门口的药童立马把她带到老中医的面前,还没等他开口讲话,宋禧当即抬手制止了他。
“我就抓药,药方我有。”
“那你的药方拿过来,给老夫瞧上一瞧。”
“炙甘草汤,帮我抓两副。”
老中医愣了片刻,赶紧招来药童,让他带宋禧去取药区。
取了药再熬药,最后宋禧离开中药馆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拿上药又连忙打车回小区。
到了之后她也没回去,直接去了梁家。
正是晚饭时间,宋禧站在门外已经闻到屋里传来极为浓郁的参鸡汤香。
汤里还放了生姜、人参,嗯……还有虫草。
肖萍如见到宋禧很是惊喜,拉着她让她一定要留在家里吃饭。
“奶奶,我给梁津轻去拿了点药,正好路过我就给他送了过来。”宋禧从包里把药包拿出来,“他在家吗,我去跟他叮嘱一下这药要怎么喝?”
“在呢在呢,小陆来了,他俩在阳光房玩呢。”
这个点,阳光房里还能看到阳光吗?
宋禧知道阳光房的位置,肖萍如便让她自己上来了。阳光房门没合拢,隔着老远她就听到了陆其扬浮夸又大声的嚷嚷。
两个人竟然躲在阳光房抽烟?!
阳光房没开灯,他们俩并排站在一个小露台里,手指尖夹着的猩红闪闪灭灭,陆其扬时不时拿起来抽一口,但梁津轻就保持着那个姿势,好半天都没动一下。
他们沉默了一会,两个人都没讲话,宋禧猫着腰,准备偷偷靠近之后再狠狠吓他们一下。
刚摸到门边,陆其扬开口了。
“你跟宋禧……真喜欢上了?”
宋禧腰没了劲,一下子塌了下来,她也不着急了,索性保持住蹲姿想听听看梁津轻的回答。
她也很好奇。
他到底对她是什么感觉。
梁津轻很轻地笑了一声,但很轻,宋禧听得不太真切,又觉得像是他从鼻子里发出去一声短促的呼吸一般。
“她之前救过我。”
这事那天陆其扬就从肖萍如口中得知了,也并不惊讶。
“你还了钱,还给了她一份稳定长期又轻松的赚钱的工作。感谢做到这个份上,也足够了吧?”
梁津轻似乎是终于抽了口烟。烟烧了大半截,剩下的那节烟屁股味道并不是很好。
他含着烟,皱眉又吐了出来。
“你跟她,最近是不是走得有点过于近了。你知道学校都快传疯了,说什么的都有,反正都不太好听。”
“你要是喜欢,这都没什么好说的,他们爱说什么就去说……”陆其扬顿了顿,语气竟是难得的严肃,“但要是你不喜欢,就不要给她希望。”
梁津轻又笑了一声,像是在笑他的多虑,“她也不一定就对我有意思。”
“我只是看她可怜——”
第22章 第二十二喜
宋禧冲下楼时, 肖萍如被她吓了一跳,“怎么这么急, 没找到他们吗?”
宋禧扯了扯嘴角, 艰难扯出一个笑,都不用照镜子她就知道,那个笑有多难看。
“我家里突然有点事”, 宋禧把药塞到肖萍如手上, “这个是炙甘草汤,治阴血阳气虚弱的, 一日两次服用,等会麻烦您给他吧。”
临走之前, 宋禧想了想又跟肖萍如说:“您别跟他们说我上去过……”
看肖萍如不解, 宋禧堆满笑靠近她的耳朵, 跟她说悄悄话, “刚陆其扬在计划跟他暗恋的女生告白, 我怕他知道我偷听……”
宋禧往自己脖子上做了个划拉的动作。
肖萍如秒懂, 偷笑着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回去的那一路上,宋禧脑子里都在不断循环刚才梁津轻的那声笑。
“……我只是看她可怜。”
“……看她可怜。”
“……可怜。”
原来只是看她可怜。
难怪了。
现在回想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从他知道是她救了他还给他垫付了医药费之后, 他的态度突然就不一样了。
明明前一天两个人还因为那封情书的事吵了一架,结果他一反常态积极邀请她帮忙调理身体,被她拒绝之后, 他和他奶奶马上就去了宋家。
后面所有的一切都串起来了。
她盛情难却接下了这份工作, 帮他把把脉看看病就可以轻松得到那笔丰厚的薪酬, 原本她以为是因为他们信任她的医术。
她真的太天真了。
且不说他们并不了解她, 也对她的中医水平一无所知, 以梁家那种条件和家世, 想要请什么名医请不到,他们完全不需要把时间耗费她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身上。
原来这就是原因呐。
——是因为“看她可怜”。
宋禧自嘲地笑了一下。她确实可怜,明知不可能,心里却还是妄想着,他对她的不一样是不是因为她这个人。
现在一想,她这个人,又有什么值得他另眼相看的呢。
裴嘉菲比她漂亮,比她有才艺,比她大方开朗,比她自信有趣……
梁津轻连这样的裴嘉菲都不喜欢,又凭什么喜欢她啊。
-
周一是文理科分班的日子。
宋禧一大早就到了校,但因为不用另外换班级,宋禧坐在座位上也无事可做。
上课铃打过很久之后,梁津轻才慢腾腾从后门走了进来,宋禧戴着耳机反撑着头,手里翻着一本化学习题,也不知道是在看题还是在发呆。
旁边那道阴影慢慢坐了下来,存在感强到宋禧好不容易集中的思维又瞬间被打乱。
“七班的同学们大家好呀!”
裴嘉菲一出现在七班门口,便非常大声地冲着还乱糟糟的教室热情打招呼。
大家明显还不太适应这突然又陌生的热情,只有几个不小心和她视线对上了的同学,抬手和她挥了挥。
“宋禧!以后我们就是同班同学啦!”
裴嘉菲走到宋禧旁边,一把拉下她用来装冷酷的耳机。
“……欢迎。”
宋禧怎么记得,之前陆其扬说裴嘉菲是艺术生来着。
裴嘉菲非常自然地把自己的粉色水杯、粉色小镜子、粉色指甲油……一股脑儿扔到陆其扬旁边那张桌子上。
“禧禧,我好羡慕你啊!”
宋禧:“?”
她脑子一时短路,没领会到她说的意思。
“哎呀——”裴嘉菲突然就扭捏了起来,她咬着唇,冲梁津轻那个方向飞快地瞥了一眼。
宋禧瞬间懂了。
“那给你坐吧。”
她把手边的书一归拢,起身就要给裴嘉菲让位置。
旁边这么大动静梁津轻一直没抬眼,听到宋禧这句话他终于没忍住。
但宋禧从头到尾都没看过他,所以也并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宋禧三两下把自己的东西收完,干净利落地就腾空了自己的书桌。
裴嘉菲高兴得就差要抱着她亲一口了。
陆其扬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他抱着篮球,一脸懵地看着他们三个人。
不明白这诡异的气氛是从何而来。
裴嘉菲刚准备坐下,那头梁津轻踢了一脚还在发愣的陆其扬。
陆其扬很快反应过来,一阵影一般窜过来,赶在裴嘉菲落座之前,先一屁股坐了下去。
“陆其扬!”裴嘉菲想发脾气,但碍于梁津轻还在,她只能忍住怒火,跺着脚冲陆其扬叫:“你干嘛呢,你懂不懂先来后到,这个位置是宋禧让给我的!”
“是吗?什么时候让的我怎么不知道?”
陆其扬以刚刚自己不在没看见没听见唯有,故意跟她斗嘴耍无赖。
“我俩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要说最有资格做他同桌的,除了我还能有谁?!”
“那之前宋禧为什么坐了?”
宋禧把座位搬到前桌时候,又立马戴上了耳机,声音开到了最大,所以也并不知道他们在讨论她。
“……她,她,她是阿轻的救命恩人!”陆其扬梗着脖子在那“她”了半天,终于被他想到一个绝妙的理由。
“救命恩人欸,滴水之恩都得当涌泉相报了,何况区区坐一下同桌!”
“以身相许都行……”
梁津轻眼神警告陆其扬,让他差不多就行了,适可而止。
再一看宋禧,她像是完全事不关己一样,还照旧在翻她的化学习题。
那本习题梁津轻从头到尾都做过,他并不记得哪里有什么值得一遍遍看的内容。
在陆其扬的厚脸皮和插科打诨之下,裴嘉菲最终还是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