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禧坐下后才发现,她旁边的座位并不是空位,但显然主人也不是个认真学习的人。
不然也不会开学第一天就迟到。
还一迟到就是半天。
“坐你旁边的是我兄弟,他脾气不太好,要不你还是坐我旁边来吧。”
第一节课间休息,陆其扬扭着身体,跟斜后方的宋禧搭话。
“没事,我脾气也不太好。”
陆其扬见她不信,一本正经地跟她打预防针,“那你到时候被骂了,别哭啊。”
宋禧看他难得郑重的表情,觉得有点好笑,脾气再差能有那个病秧秧的人差?!
后来事实证明,还真是不相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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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同桌是下午第一节课上到一半时到的。
那节课也是罗淑荣的语文课。
这里所有的老师讲课速度都非常快,原来他们老师需要讲三堂课的内容,在这里半节课就刷完了。
宋禧上了半天的课,比她之前连上一周的课都还要累。
她为了不落后太多,只能一边跟着老师的进度,一边自己吸收巩固前面的知识点。
门口突然响起一声“报告”时,宋禧正忙着在书上做笔记划重点,完全没注意到班上其他人的目光都转到了教室门外。
“你来啦?!”
罗淑荣的扩音器电流声滋滋往外冒,宋禧抽空抬头看了一眼,只看见罗淑荣捏着粉笔走到门边时的背影。
对面是什么人她看不清。
那里正好是她的视线盲区。
宋禧也没在意。
“早上你爷爷打电话来请假,我还以为你还得过几天才能到校呢。也好,正好不耽误周四的开学考。”
“快进去坐吧。”罗淑荣调整了一下扩音器,“好,咱们继续上课。”
宋禧听到这句话,立马坐直身体。
她就是这么突然地、毫无准备地再次见到梁津轻的。
他比她上次见的那时候,脸色还要更差上几分。
梁津轻眼睛微微向下垂着,看不清里面的情绪。身上穿着学校统一的白蓝校服,衣襟敞开,里面还是那件不变的纯黑色长袖。
背上那只书包上次还被她翻过。
他径直向她——旁边的座位走来。
但直到他坐下,他都没有抬眼看她,仿佛她这个同桌是空气一般。
宋禧眼睛看着黑板上的板书,余光却总有意无意落在旁边人的身上。
他从书包里掏出一包消毒纸巾,仔仔细细前前后后把桌子凳子都擦了一遍。
他可真爱干净。
擦桌子椅子也就罢了,刚从书包里拿出来的笔袋和笔,有必要也擦一遍吗?!
等他擦完所有的笔,这堂课也上到了尾声。
“阿轻你可算是来了——”
下课铃一响,还没等老师走出教室,陆其扬就转过来撑着头跟梁津轻说话。
“你没事了吧,前两天我跟你打电话没打通又给你家打,听你家阿姨说你生病住院了,我都要担心死了……”
“嗯。”梁津轻换了张干净的纸巾,继续在那擦着课本。
“对了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也是你的同桌,叫叫叫——”陆其扬叫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宋禧的名字。
“宋禧。”她在一旁适时出声提醒。
宋禧在心里默念了三个数,他终于第一次抬起了眼。
“哦对对,宋禧。”
陆其扬又指着梁津轻给宋禧介绍,“这就是我好兄弟,梁津轻。”
“嗨——”
宋禧笑得一脸灿烂,牙都快咧上耳垂了。
结果——
梁津轻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继续擦他那些没消毒完的课本。
宋禧在心底狠狠翻了个大白眼。
拜托,他的救命恩人就在眼前诶,不说热情拥抱、感恩戴德,起码也要回以同等的真诚笑容吧。
还有,就算人不欢迎不感恩,你欠我的医药费总得主动还给我吧!
“哦——”宋禧把语文书一合,“啪”一声清脆的响。
“——那个脾气不太好的兄弟啊!”
第7章 第七喜
“哦,那个脾气不太好的兄弟啊。”
这话一出,陆其扬差点惊得没跳起来。
梁津轻最讨厌别人说他脾气差。
他觑起眼睛看梁津轻的表情,好在他只是手微微顿了一顿,面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这新同学,怎么有点虎啊。
陆其扬趁梁津轻不注意,拼命给宋禧使眼色,宋禧看他挤眉弄眼的,好奇道:“你眼皮咋了?抽抽了?”
她从课桌里摸出一个脉枕,灰扑扑的样式,边上缝线的地方还有几处脱线,一看就是用了很多年的东西。
“来,我给你脉脉。”
“啊?”陆其扬没懂。
宋禧拍了拍脉枕,“给你把把脉。”
“看不出啊,你还会这?!”陆其扬把凳子一拖,坐到宋禧的正对面,把手递给她。
“左手。”
陆其扬本来还是吊儿郎当的神情,他觉得宋禧哪里真的会中医把脉那些,不过就是陪她玩玩儿。
宋禧把脉时习惯闭眼,这还是跟她外公学的。
一是可以更集中注意力,二是年少不懂事时她觉得这样显得更厉害。
宋禧把脉差不多把了两分钟,再睁眼时差点没被周围一圈黑脑袋吓死。
她就说怎么刚才突然有一秒,周围的空气都变稀薄了。
以她和陆其扬为圆心,他俩旁边围了大半圈同学,除了梁津轻的座位附近。
“怎么样怎么样?我没什么毛病吧?”
陆其扬见她不说话,还以为自己出了什么大问题。
“脉象不浮不沉,和缓有力。”宋禧一边收脉枕一边下结语,“是难得的好脉。”
听完,陆其扬才松了口气,人也开始嘚瑟起来,“我就说嘛,我从小不生病不进医院,壮得跟小牛犊似的,肯定没问题!”
昨天才从医院出来的梁津轻:“……”
不知道是陆其扬的宣传效果太明显,还是宋禧的状态让人信服,其他本来是在围观的同学纷纷上前,把自己的胳膊伸了过来。
“宋禧宋禧,你也帮我看看吧,我今天觉得嗓子疼得厉害……”
“也帮我看看,我一到冬天就可爱感冒生病了,一直往医院跑,快烦死我了!”
“我也是我也是,我平时吃一点冰的就爱拉肚子,然后晚上总是容易失眠多梦,你也帮我看看呗。”
宋禧被围在人群中间,声音一出口瞬间就被淹没,根本没人听她在说什么。
“咳咳——”陆其扬这时候从座位上起身,他个子本来就高,站起来几乎可以俯视其他所有人,“你们都别急,再说都要上课了你们打算不上课了让宋禧当着老师的面给你们把脉吗?!”
“一个个来啊,一天看诊两人,时间是中午午休。想要找她看的人先来我这里登记排队,哪天轮到你了我会叫你。”
话音刚落,上课铃也响了,同学们无奈只能先回自己座位。
“阿轻,你想看吗?我给你插个队,排第一个怎么样?”
宋禧假装没听到他俩私下商量走后门这事,实际耳朵早就支得高高的,就想听梁津轻怎么说。
“不用。”
宋禧忍不住“嘁”了声。
他在瞧不起谁呢!
还不用,她还不乐意给他看呢!
“你别误会啊宋同学,阿轻他从小看老中医,不像我们没见过,所以觉得好玩儿。”
宋禧瞪他,“你觉得我看病是好玩儿?!”
“哎呀不是不是——”正巧英语老师进来,看到陆其扬还半截身子没回来,开始点他的名。
“陆其扬,要不我把讲台搬你后面去?这样你更听得进去课是不是?”
英语是宋禧最头疼的科目了。
她英语打基础时还是在城里上的,后来她转学去外公家,在那上了几年学,英语口音全被老师半普半乡的口音带跑偏了。
这路一走偏,再想被拉回来可就难了。
她最害怕上课被老师点起来读课文,可偏偏他们班就她一个刚转学来的新学生。
几乎每一个老师点人起来回答时,扫视那么一圈,都会来一句:“那就新同学来回答一下吧,也让我们再认识认识你,加深下印象。”
宋禧心里想,这个印象也不是非要加深不可的。
她心里怯得要死,站起来时拿书的手都在抖,但面上丝毫不显露。
宋禧做人有个原则,那就是人可以丢但脸绝不能丢!
她开口之前还清了清嗓子,随后眼一闭心一横,用最自信和洪亮的声音朗读完了那一段课文。
全场集体寂静了三秒。
宋禧这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幸好英语老师没让她尴尬太久,带头给了鼓了鼓掌。
紧接着,其他同学也纷纷拍起了手,尤以陆其扬最为卖力,他边拍手还边转头冲她喊:
“宋姐牛逼!”
宋禧觉得丢脸,刚想坐下来发现旁边的梁津轻竟然难得的也勾了勾嘴角。
很浅的一道弧度,但在他那张脸上也极为难见了。
当时不知道是哪根筋给了宋禧这种莫名的信心,可能是氛围过于热烈,让她瞬间迷失了自己。
宋禧凑近他,小声问他:“我读得还挺好的吧?”
梁津轻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就在宋禧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悠悠道:
“挺好。”
宋禧还没开始笑,他又补了一句:
“有自信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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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的新同学,有点意思!”
放学时间,人潮集中着往校门口移动,梁津轻不喜欢跟人挤故意晚了几分钟出来。
“你说,她是真的会把脉吗?我感觉看着还挺真的,不然也不会有人随身携带看病用的那个小枕头,是吧?”
“你真不用她给看一看?之前不是还听梁奶奶说,想给你换副方子吃药的吗?”
傍晚的气温也不低,梁津轻走了两步觉得气不太顺,也没什么聊天的欲.望。
“不用。”
出了校门之后往右走,在一条转角的十字路口停了辆黑色的轿车。
是梁家的车。
陆其扬瞬间就钻了进去,“李叔,我又来蹭您的车了。”
梁津轻拉开另一侧的车门,也坐了上去。
放学的点,学校附近的几条主街全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他们的车被堵在中间,只能一点一点跟着往前挪。
梁津轻闭着眼睛,陆其扬无聊只能拉着司机李叔聊天,说着说着他突然拍了拍梁津轻。
“你看,那是你同桌吗?”
梁津轻眼睛睁开,顺着陆其扬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不是她是谁。
宋禧把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了,搭在书包上,和一帮初中生挤在小卖部的冰柜前,不一会抢了两根冰棍出来。
她左手拿着碎碎冰右手拿着绿舌头,左右开弓,哪个都不落下。
陆其扬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子,“怎么还给我看馋了呢?”
见她边吃着,脚一转,进了一条小巷子,没一会就不见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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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禧在外面吃了晚饭就回了家。
家里还是没人。
小学生难道不用九月一号开学吗?
宋禧在客厅的茶几上做作业,她想着是不是要找陈秘书要一下宋海东的另一个手机号,问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不然她怕现在的手上的钱撑不了太久。
实在不行,她要是去找梁津轻还钱,他应该不会不认账吧。
宋禧抓抓自己的头发,真头疼。
得想点方法赚钱才行。
这是那天入睡前,宋禧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第二天早上上学时,宋禧在校门口碰到骑着山地车的陆其扬。
“早啊新同学。”
他下了车,推着车子跟宋禧并排往校园里走。
“你的好兄弟呢?”
“他啊,他上午请假,估计中午才会来了。”
宋禧其实心底有个疑问很久了,但也不能直接去问梁津轻,现在这个时机,刚刚好。
“他是不是身体不太好。”见陆其扬看过来,宋禧怕他误会,赶紧解释道:“你别多想啊,我外公是个老中医我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望闻问切我多少还是会一点。”
“难怪了!”陆其扬感慨,“我就说你昨天给我把脉的那架势,一看也不像是糊弄人的花架子。”?
“阿轻确实体质弱,娘胎里带出来的。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喝中药调理,现在还稍微好一点了,原来上小学的时候他一学期都上不了几堂课,净在家养病了。”
等他把车锁好,两个人又一起往教室去。
“对了,你住南枝巷啊?”
宋禧奇怪,“不啊。”
“昨天放学我们在路上看到你了,我看你进了南枝巷还在说你是不是住那里,结果阿轻非常肯定地说不是,我就跟他打了个赌。所以你真不住那?”
“真不住。我现在住紫金路。”
陆其扬骂了声“靠”,“又被他给蒙对了。”
“哎不对。”陆其扬突然反应过来,“你也住紫金路?”
到了座位上,宋禧把书包取下来放进课桌里,“对啊,还有谁也住那儿?”
“阿轻啊,他爷爷奶奶就住那里,他一周七天有四五天都在那,你没偶遇过他?”陆其扬悔恨得要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想不通非要和他打这个赌。
明明他一次都没赢过他。
“他是不是早都见过你,昨天故意搁那钓我的鱼呢!”
宋禧很是好奇,“你俩打什么赌了?”
“……输的人,叫对方三声爸爸。”
宋禧:“……”
够有童趣的!
第8章 第八喜
宋禧又要愁即将到来的开学考,又要愁快要见底的钱包,每天一双眉头就没痛快舒展过,很快眼下就挂上了黑眼圈。
“怎么回事啊宋大夫,你这医者不自医啊!我跟你说啊,你眼圈再这么黑下去,咱们的中医小铺子该没人来关顾了!”
宋禧破罐子破摔,“倒闭了算了。”
“你怎么了,怎么如此颓废不堪,说出来让我陆大师帮你排排忧解解难!”
宋禧一听,眼睛猛地一下就亮了。
“我想赚钱,你知道哪里可以打工赚钱吗?”
“赚钱?”陆其扬很是好奇,“你很缺钱吗?每天放学吃两根冰棍儿这么费钱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