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最后取出箭,他也会继续跟奥林波斯抢夺种子之神。
她可是站在哈迪斯这边,想让种子女神永坠入黑暗的冥府内部。
这样大地才会造成大量饥荒,死去更多的人,厄运才能继续横行大地。
这就是她争夺神权的方式。
淤血从厄里斯的眼眶跟嘴角流出来,她满足地伸出舌尖舔舐着,像是在品尝即将到来的灾难盛宴。
更让她喜悦的是,哈迪斯竟然接受了她的暗示。
留下种子之神,与她结合生出新神。
“也不知道哈迪斯能跟种子神生出什么怪物,真是满心欢喜地期待着。”
第71章 神像
泊瑟芬变强的第一课是――换武器。
死神低头左右横扫了她几眼后, 眼珠子往上转了下。
这个眼睛广播体操充分表达了他无语的情绪。
然后他夺过她手上那把抖得非常狠的长剑说:“你用自己手腕上的把小匕首,练熟了再用别的武器。”
作为成绩不上不下, 上课规规矩矩的学生, 泊瑟芬非常听话地摘下手腕上的短剑。
哈迪斯送礼物的时候充分考虑她手无缚鸡之力的状况,重量刚好不太累手。
死神看她拿短剑跟拿水果的姿势一个样子,再麻木的内心也起了点波动,就这?
泊瑟芬从哈迪斯身上学来的察言观色本事立刻用上,她确定自己姿势错误,默默换个手势。
塔那都斯用怀疑神生的眼神看着她,终于他说:“让个腐朽的骨架子握着柴棍都能比你好,你就没有记住任何斗争本能吗?”
他知道她分属植物神系, 弱肯定是弱的。人类躯壳也限制了她神力的发挥,但是弱成这个德行简直辱神了。
泊瑟芬:“斗争本能?”
死神没法直接告诉她是神这种话,只能拐弯抹角提醒:“我们这里的孩子出生后,在吃第一口奶汁时就有争抢的意识。”
哪怕是沉睡的神魂,其实也有凶残尖刺的防御本性。
她在德墨忒尔手上那么多年没被活啃了, 也是因为自身庞大的神力起到了防御的作用。
不然刚从克洛诺斯肚子里出来, 变得弱小无比的德墨忒尔捷径不走, 天天供着她一点点掏种子本源力量干什么?
怎么醒了就啥啥都不行,难道是睡太久了睡残废了?
死神在进行各种合理推测的时候, 泊瑟芬却面露同情之色。这里的人过得可真贫苦,连口奶都得抢。
她默默抬头挺胸起来,感谢现代文明社会与强大的政府跟最好的家人, 她活得可好了。
斗争的本能没有, 吃喝玩乐的本事一样不少, 不像这里的人过得水深火热, 哪哪都落后。
死神的表情更凝固,都比小雏鸟还孱弱了,她竟然还得意上?
身为更凶更狠更强更能杀人的代言神,塔那都斯握紧手里的长剑,剑尖轻碰上她的短剑侧边,轻滑下刃沿,轻描淡写地用轻微的震动,敲掉了她手上的剑。
“力道太弱,握紧你的武器,哪怕被人剁碎骨头也要紧紧握着,像是剑柄长在你的手指上,死都不能松开。”
泊瑟芬手指发麻,剑落在她的脚边不足三公分的地方,剑尖刚好插入地下,只留下半截剑身。
她抬头看着面前的塔那都斯,收拢着粘稠的黑翼的死神安静举着剑,没有杀意也没有凶狠的气势,却给足了她压迫力。
天生弱势的人类,面对巨兽的时候保命的本性就会爆发出来,只想转身逃跑,哪怕那头巨兽只是闭眼沉睡着。
泊瑟芬僵硬了一会,死神也没有催促,他的剑甚至没有动过一下。
终于她弯身,重新握住那把短剑,插入地下的剑异常瓷实,她花了很多力气才拔出剑。
剑柄在手掌心里,开始有了汗渍的痕迹,她再次用尽力气死死握着。
塔那都斯声音轻而平,“你总算用上点力气,当你握剑的时候学会两个本事就够了,第一个是攻击。”
泊瑟芬立刻点点头,恨不得掏个小本本做课堂笔记。攻击什么,怎么攻击?
死神对她毫无攻击欲望的样子再次沉默起来,一点杀气都摆不出来攻击什么?她怎么连踩蚂蚁的气势都没有,还是他教导方式太过激进了?
第一次教学生的死神镇定地改变教导方式,“你先学第二个吧。”
泊瑟芬其实有点感动,她看得出死神是真的在思考怎么教她学会挥剑。
如果他不想着杀她,性格其实蛮好的。
死神转动一下手腕,剑尖对准了懵懂的学生的胸口,“你先学会逃命。”
泊瑟芬握着小短剑,维持着不变的礼貌微笑,“嗯?”
以她看过几部武侠电视剧的经验来说,不是该开始教她握剑姿势,然后日挥一千下,隔天蹲个马步举个杠铃锻炼体力吗?逃命是个啥?
塔那都斯的脸皮总算纡尊降贵出现点抽动,带出一种森冷的狞意,“我接下来会慢慢追杀你,一点点折磨你,你只要拼命跑,不要被我砍到就算完成教导任务。”
泊瑟芬:……果然,你就是想找个合理的借口砍死我吧,你个装模作样的辣鸡神!
不管怎么说,泊瑟芬换武器后的第二课「怎么计算出逃命最佳路线」鸡飞狗跳地开始了。
她握着剑四处躲逃地大喊:“塔那都斯,想揍我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地折腾我。”
塔那都斯一句废话没有,他像是泊瑟芬沉默的影子,永远贴在她身后三步的地方,横着的剑刃不多不少就悬在她纤细的脖颈上方。
“跑啊,跑远点,我永远在你身后看着你。”死神平静地说着狂暴的话,就差发出嘿嘿嘿的可怕笑声。
泊瑟芬毛骨悚然,像是身后跟随着满口血肉的鬣狗,等着她脚步缓慢,体力流失后张口就将她的脖子咬下来一样。
这种头顶上挂着刀,身后跟着死神的危险境地,让她忍不住张了张嘴。
面临无法逃脱的困难时,一个名字总会习惯冒出来。
哈……
泊瑟芬没有说出口就用力咬住,有事叫哈迪斯这个坏毛病绝对还要改,她又不能一辈子靠哈迪斯。
自强自立不过一秒,冰冷的剑锋贴到她的皮肤上。她眼瞳紧缩,脑子空白过后才发现自己已经直接摔到地上,又顺着惯性滚了几圈,朝着复杂的廊道里狂奔而去。
塔那都斯不是开玩笑的,他是真的想折磨她。
泊瑟芬在跑过长廊转折处时,看到再次贴过来的死神,她也被激起了血性,狠狠瞪了他一眼。
瞪完就跑得更快。
死神脚步一顿,才赞同点了点头,总算是像点样子了。
泊瑟芬四处窜逃跟死神挥舞剑锋的友好交流场景,让整个王宫都热闹起来。
抱着百合花的壁画侍从跟捧着双耳酒杯的男童,躲在茂密的彩绘花丛里偷看着。
三位判官也放下公务泥板,难得悠闲站在会议厅门口,边看边闲聊。
“塔那都斯的性格年轻了些。”米诺斯一派嗑瓜子的八卦样。
“他习惯了遭人厌烦憎恶,难得表达出自己的喜好。”天天接受恨意的神明,久了是会忘记喜欢这种感情的。
拉达曼迪斯赞同埃阿科斯的话,“连哈迪斯都变得比在奥林波斯时还活泼。”
虽然泊瑟芬的到来让冥府出现了大量的反叛死魂。
但是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果然还是她带来的向上生机,让久居黑暗潮湿之地的神明更能感到温暖的慰藉。
特别是几位判官都曾当过人类,骨子里向往的绝对不是恶神那种腥风血雨的做派,而是各种喜庆如春的庆典。
突然掉入冥府的泊瑟芬,就是他们喜闻乐见的庆典。
这也是他们能忍受她身上那股格格不入的神力带来的负担,而由衷祝福哈迪斯的原因。
至于冥府会不会被泊瑟芬的神力颠覆,或者亡魂会不会爆发出什么无法对抗的力量,那是以后的事,只想着看乐子的老社畜们完全不在乎。
多来点热闹才算好事。
而热闹本人的泊瑟芬,对于居住了一段时间的王宫不像是一开始那么陌生,各种迂回复杂的廊道与阶梯已经不能让她摔跤。
她虽然没有逛完整个宫殿,但是中央宫殿建筑群跟周围道路状况却很熟悉。
在学习的时候,她还别有目的地试着画出宫殿内的地图路线,逃跑这个念头并没有彻底消失。
只是这凶残陌生的世界阻碍了她外出的脚步,让她在哈迪斯的严密的看守下,将怎么逃跑的计划延后一些,把锻炼自己的生存能力这个目标提上日程。
毕竟这可是个有人祭、奴隶制、战争,还落后、贫苦、神比恶魔还恐怖的世界。
真回到大地上,没点实力的话,重生第一天的经历就有可能发生第二次。
所以连死神这种看着就居心不良的家伙,抛出让她变得强大的有毒饵食,她都忍不住跳出去咬住,就为了多学点生存技能。
可是变强这种重体力劳动,真的太辛苦了。用短跑的速度跑马拉松的距离,后面还跟着个吊衰鬼,这谁能受得了。
泊瑟芬边在心里泪奔,边毫不含糊地从会议厅,跑到内务区域的彩绘长廊。
这段距离让她体力阵亡,只能撑着巨大的廊柱剧烈喘着气。气管跟心肺都要快要灼烧起来,每次呼吸都伴随着刺痛感。
火油充足的铜盆燃烧出没有规则形状的光明,死神的影子再次扭动成细条从她的脚下出现。
他又追上来,就在她身后不远处,影子都已经碰到她的脚心。
泊瑟芬甚至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只有如影随形的杀意,不怀好意地戳着她的警戒感,让她紧绷到四肢都在开始发抖。
这就是被死神追着跑的感受吗?
反正人终有一死,她现在跟死神混熟悉点,以后真瘫在病床上等着死神勾命时,就不害怕了。
泊瑟芬自娱自乐地笑起来,补充点来自快乐的能量后,她再次撒开脚丫子跑过最熟悉的浴室区。
又绕过几个弯,前方就是大楼梯,楼梯下是透气的天井,而天井对面是另一个建筑群。
冥府王宫实在太大了,泊瑟芬跑到这里已经开始感到陌生,她自己走过最远的地方是会议厅外的主庭院。
那片空旷到像是铺着石砖的荒野之地中间,种着一棵枯萎的大树,让她走到一半就转回去了。
倒不是害怕的问题,而是那种孤魂野鬼的寂寞感太明显了,她是真觉得哈迪斯将王宫建造得这么大简直有病。
就他跟一堆画出来的线条人住着,几位判官又一副除了工作外,天都不会聊的老年痴呆样,他不孤僻谁孤僻。
温馨半点不见,整那么大地盘就知道盖房子,又不是房地产开发商,还能卖给鬼不成。
泊瑟芬边吐槽边狂奔进入那片建筑中,比起她居住的那个区域,这里明显更加安静冷肃,连壁画都是各种红黑篮的几何图,不见几个线条人。
要是平时她面对这片不知道有什么危险的寂静幽暗之地,肯定做足了功夫才敢踏入。
但是现在有什么比死神的长剑更危险吗?
泊瑟芬握紧短剑,闷头跑入最中间那个敞着门的屋子。
死神紧随其后,他看到屋子门板上崭新的装饰图纹,歪头思考了下,这是新建的祭祀屋吗?
这段时间代达罗斯带着负责抬石材的奴隶鬼魂,一直在王宫内忙里忙外的,他还以为哈迪斯又在建造新的储藏室什么的,难道是在建这玩意?
泊瑟芬对于这里的建筑模式没那么深的了解,甚至跑入屋子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个地方的奇异之处。
很华丽,三面巨型的墙壁上都是色彩浓烈的壁画。
屋子中间,是一把样式古朴的高背椅,坐在椅子上的是一个美丽的彩陶制女性神像,黑色的头发长而浓密,戴着枯萎的树枝头冠。
一条黑色的毒蛇缠在她的脚踝处,伸出猩红的舌尖舔舐她的小腿,仿佛活物在慢慢往上攀爬。
一只乖顺的鸟站在她的掌心上,带着冥府特有的阴间气质,让人实在夸不出可爱的话来。
这尊神像给她一种熟悉,又尖利的冷意。
更可怕的是这个神像的五官是缺失的,苍白的脸孔只有隐约一点鼻梁起伏感,却不见嘴巴跟眼睛。
泊瑟芬恍惚间,发觉神像后面站着一个庞然大物似的黑影,如守护又囚禁着神像的魔物。
她忍不住往后退开两步,黑影就消失了,好像是眼花的幻觉。
泊瑟芬轻松一口气,接着她发觉这里的一切都太新了,连彩绘的画都有湿润未干的痕迹。
凭着新学的有限知识,她七八分确定这是新建的神殿。
不过是建给哪个神的?只能说冥府的神像太有地域特色,愣是让人看不到半点光明的美感。
泊瑟芬又察觉到后背凉飕飕,死神追上来了。她立刻双手合十拜了拜无脸神像,暗自念叨了两句冒犯一下,保佑平安,然后一溜烟藏到神像背后。
她屏住呼吸,紧握着手里的短剑,手指骨都酸起来。
因为挨着椅子太近了,她的肩膀一侧贴着冰冷椅背,寒意深入她皮肤,让她哆嗦了两下。
几朵花就从头发上掉下来,却没有变成植物开出更茂密的花丛,而是直接枯萎成灰。
泊瑟芬的注意力都在死神那边,没有发现自己的异样,甚至没有注意到她挨着椅背的发丝开始被染黑,一点点,蚕食着她光明的金色。
柔软的心性也不自觉受到影响,紧张的情绪,喜欢胡思乱想的跳脱性格,被一种疲倦的冷意覆盖而上。
她甚至忘了手指上的酸涩,还有对塔那都斯紧追不舍的抓狂跟恐惧。
黑暗的阴影,出现在她的眼里,头顶上的鲜花用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失去水分。
她站直了因为躲避而弯着的身体,眼神平静得毫无波动地看着前方。
椅子的冰冷,如一把割开人性的镰刀,将碰触的人变成一块毫无感情的石头。
这一刻她并没有发现,她跟坐在椅子上的陶制神像相似得惊人,差别是她的头发还没有完全染黑,柔软的脸颊也还有奔跑后涌上来的红晕。
塔那都斯进门看到神像,然后眼神又停留在那把眼熟的椅子上,这不是的遗忘之椅吗?
坐在上面的生灵会四肢僵硬,无法逃跑,开始遗忘美好的光阴,进而认同冥府黑暗麻木的生活。
虽然坐的只是神像,可是却能间接影响神的本身。至于这个一看,就是出自哈迪斯亲自制造出来的神像――泊瑟芬。
塔那都斯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道德。毕竟泊瑟芬是哈迪斯抢到的,哈迪斯是冥府的主神,那么泊瑟芬就是冥府的。
忘记大地上的生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且神像也能凝聚起冥府的力量,她以后身体腐烂了,神魂会自然而然有了冥神的权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