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众人原地解散,甜喜跟贺召去挑礼服。
以往甜喜衣柜里的那些礼服或者漂亮的小裙子,大多都是廖盈盈送的,或者出面帮忙挑选。贺召有心出钱奈何没有审美,只会选一些可爱或者运动休闲的风格,她都不太满意。
这次贺召专门找廖盈盈做了功课,记下几家店,提前预约好,直接把甜喜带过去,打算到了地方往沙发上一坐,什么也不说,让她自己来。
第一家店的店主是夫妻档,老板名叫岳易青,是一名服装设计师,曾斩获过国内外不少大奖,后来定居云州,创办了自己的品牌。她的丈夫江风则是一名商人,平时负责为品牌宣传,进行商务方面的对接。
进了门,甜喜自己跟着礼服师去看衣服,贺召一门心思寻找沙发,还没等找到满意的,江风已经得到了信儿,马不停蹄地从楼上下来迎接。
他比贺召大不少,也跟贺召没见过,却像老熟人似的直接叫他:“贺总!您可终于来了,有失远迎。”
贺召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接触了那么多老板,反应是很快的,当即客气地与他握手:“你好江总。”
“欸,”江风连连摆手,笑着说,“我可称不上总,您就叫我江老板吧。”
贺召不多寒暄,开门见山道:“江老板,我们这次来是想挑两件礼服去参加晚宴。也不是特别重要的活动,不必太隆重,适合是最重要的,主要是选女装。”
“明白!您的朋友廖小姐是我们家的常客,她对我们的设计理念非常认可。这样,我让我太太亲自来为你们推荐,女士礼服从设计到缝制都出自她手,肯定能为您选出最满意的。”江风见他眼神一直往里面那个姑娘身上看,试探着问道,“……那位小姐是您?”
贺召顿了不足一秒,脱口而出:“她是我爱人。”
江风了然:“原来是贺夫人!”
贺召说:“她姓甜。”
“贺夫人眼光真不错,跟您很般配!她看的那个系列是我太太以东方神话故事为灵感专门设计的晚礼服,充满东风古韵的典雅和飘逸,获得过两项国际大奖,平时只镇店展出,从未外借过。”
贺召能听出江风有意恭维,但还是很乐意听,弯起嘴角:“很般配吗?”
江风愣了一下:“非常般配!整个系列柔美灵动,极致奢华,从色系到裁剪都是我太太呕心沥血的成果。像贺夫人那样年轻甜美,上身效果绝对出彩。我再为您选一身西装,太般配了。”
贺召知道,这种礼服不外借就是为了保持它的纯洁性,好卖个大价钱。
“过去看看吧,”他突然很有兴致,抬腿朝甜喜走去,不忘再次提醒江风,“她不是贺夫人,她姓甜。”
第46章 犒劳(二合一)
贺召一直觉得, 如果一个女人的姓氏不是秘密,那就不该用夫姓来称呼她。也没见叫他甜先生的,那为什么要叫她贺夫人呢。
纠正了几次, 到甜喜跟前的时候,江风总算是叫对了,朝着甜喜叫出了“甜小姐”。
甜喜个子高挑,骨架板正,身材曲线比服装人模特还要更美一些。礼服就像比着她量身定制,穿上之后连设计师本人都赞不绝口,非要她再试试同系列的其他款。
试到最后贺召大出血, 全款买了三套,剩下的店也不用逛了,直接成了这里的贵宾。
岳易青亲自为他们包装礼服,看着甜喜脖子上的项链忍不住问她:“这是FROLA的碧海鲛珠吗?”
甜喜不太了解, 只回答了前面的问题:“是FROLA。”
“FROLA近两年加入了一位新设计师,我更愿意称他为艺术家, 作品大都是国风元素, 以山海经为灵感的概念草图我有幸见过一眼, 在一众繁琐的珠宝设计中显得格外优雅。”
FROLA创立已有百年,是个并不大众的珠宝品牌, 设计风格注重质感,价格不菲。
甜喜知道廖盈盈很喜欢, 家里收藏了不少, 之前为了买到喜欢的款式辗转几次拍卖会都没成功,而偏偏FROLA不走营销路子, 不管你是什么人,有多少钱, 他们都不管,也没有会员制度,更没有所谓的人员来对接。
“你认识FROLA的设计师吗?”
岳易青笑笑:“只是有幸接触过那一位罢了。他很年轻,也很神秘,对外从不肯过多透露自己的信息。我当时意外听见他接了通电话,对面好像是叫他……慕公子。”
……
邵老爷子的寿宴安排在晚上。
廖盈盈以慕邵凡生病不舒服为由突然说不去了,廖满满一向不爱掺和这种拘谨的热闹,当然也没参加。
这种程度的宴会,来者大多都是各行各业有名的人物,或是老爷子的世交老友。除了为邵老爷子祝寿,更重要的也是一种人际关系的维持与往来。
真到了现场,甜喜当然是不适应的,贺召免不了要与人寒暄,她又不爱跟着听,干脆就去吃东西。她选了最角落的一张桌子,没跟任何人挨着,有想上前来聊天的,看她是个生面孔,又只顾着闷头吃,自然也就作罢了。
不一会儿,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
女孩长得不高,到甜喜身边才被发现。
是邵子凝。
中间隔着三个空位,俩人各吃各的,就像不认识似的。
甜喜今天穿着雾蓝色的礼服裙,腰腹收紧,裙摆绽开,严重影响她吃饭的发挥,吃着吃着她开始羡慕邵子凝,高腰蓬蓬裙简直太遮肚子了。
频频看过去的目光被邵子凝察觉,她停住叉小蛋糕的动作,扭头看向甜喜,不说话。
沉默地对视了不知道多久,还是甜喜先打招呼:“你好。”
邵子凝回答得飞快:“你好。”
甜喜学了那么久的社交规则,却没有学过怎么跟小孩相处,憋了半天,非常生硬夸了句:“你的裙子很漂亮。”
邵子凝照旧是非常快地回答:“实用。”
答之前还扫了她一眼,意思是她的不实用。
甜喜看着自己已经鼓起来的肚子叹了口气:“是啊。”
真的不能再吃了,美不美倒是不重要,关键是勒得难受。甜喜无所事事地坐着,人群中一时半会找不到贺召在哪,倒是先看到了笑得开怀的邵老爷子。
老爷子一边跟客人聊天,一边抽空问了身边的管家什么问题。管家朝邵子凝这边指了指,老爷子点点头。
甜喜说:“你外公要过来了。”
邵子凝面不改色,同样是秒答:“他不过来。”
“为什么?”
“我们在做游戏,我用了隐身术。”
“……”
没多久,邵老爷子和管家朝这边走来,但他们果真如邵子凝说的那样,很配合地假装没看见她,拐了个弯又去了别处。
等他们走了,邵子凝似乎也吃够了,用纸巾擦了擦嘴,抱起超一大瓶果汁,对着吸管猛吸。
甜喜也很喜欢果汁,左右找了好几圈,没看见那么大的:“你这是哪里拿的?”
邵子凝:“仓库。”
甜喜“哦”了一声,有点失望:“好吧。”
邵子凝的果汁剩的不多了,没两口喝了个干干净净,把手里的果汁空瓶一放,她跳下椅子:“我带你去。”
几分钟后,甜喜拎着裙摆鬼鬼祟祟地跟着邵子凝从仓库出来,胳膊还夹着两大瓶果汁。邵子凝也拿了一瓶新的,但由于个子矮小,所以站得笔直也不怕被发现。
她们没有再回刚才的地方,而是就近找了一处露天阳台藏着。
这里没有那么多人经过,相对僻静。
甜喜不会插吸管,多亏了邵子凝好心帮忙,一下子扎到底的动作相当豪迈,看起来绝对是个偷喝的老手。
阳台地处二楼,外面是一片香气四溢的玫瑰花园。藤蔓有的攀上了阳台,垂落而下犹如一片绿色的瀑布。隐隐约约听见外头有人在聊天,邵子凝正好蹲在栏杆跟前,透过缝隙往外看,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回过头来又看向甜喜。
甜喜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随即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她很少主动去跟别人说话,但如果别人问问题,她又会以比寻常人更快的速度来回答。这应该也是沟通障碍的一种,没办法自己开口,必须别人先挑起话题。
于是甜喜顺着她问:“你在看什么?”
“爸爸。”
“?”
甜喜来到她旁边一起蹲在栏杆前往楼下看,发现下面是贺召,李总,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他不是你爸爸。”甜喜强调。
“外公说是。”
“……胡说八道。”
“嗯。”
嗯?
这是什么意思。
甜喜搞不懂的就喜欢直接问出来:“你‘嗯’是什么意思?”
邵子凝:“妈妈也这么说。”
“……”
邵三小姐还真是谁的面子也不给。
“那你应该听你妈妈的。”
邵子凝摇头:“我喜欢爸爸。”
这阳台上没有灯,跟其他地方的明亮不同,更像是个秘密的小世界。甜喜抱着果汁望着同样专心喝果汁的邵子凝,想起之前贺召说过,她刚转学回国不适应,跟班里所有同学关系都不好。那时邵颜又没空去给她开家长会,如果不是贺召正好碰上,她还不知道要孤独地哭多久。
小孩子并不都是善意的,人类的好坏向来不分具体的性别和年龄。像她们这样特别的情况,日常生活中肯定难免遭受别人的针对和排挤。
破天荒的,甜喜竟然想要关心她:“你在学校开心吗?”
邵子凝依旧是秒答:“不开心。”
“有人欺负你吗?”
“我欺负别人。”
“……是因为他们太笨了?”
邵子凝有些意外她会这么说,这次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告诉老师孙玉淼想问我要保护费,老师罚站了他两节课。第二天他妈妈来闹事,说学校不让孙玉淼上课,会害死孙玉淼,要求立即开除我们老师,还要我妈妈带着我去给孙玉淼道歉。”
甜喜嘬着吸管跟听故事似的:“然后呢?”
“然后我妈妈不愿意去,让我捎了二百块钱给孙玉淼妈妈,请他们去看看脑科。”
“然后呢?”
“然后孙玉淼妈妈又来闹事,我讨厌她,就把午饭泼她脸上了。”
甜喜了然地点点头,给出发自肺腑的评价:“我觉得你做得没错啊。”
邵子凝顿时对她刮目相看,好像找到了同类似的,眼神充满赞赏:“我也觉得。”说完又叼着吸管继续喝果汁。
甜喜咂咂嘴:“你的午饭是什么?”
“螺蛳粉。”
“……”
甜喜忽然不知道跟她的暴力打人倾向相比,邵子凝往人家脸上泼螺蛳粉算不算有道德。
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如果处于邵子凝这个位置的人是她,贺召绝对不会责怪她。
沉默片刻,甜喜仿着贺召的语气说:“你只是个小朋友,我觉得你做得很好,也不算欺负别人,顶多只是合理的反击。嗯。你不需要自责。”
邵子凝轻声叹气:“可是妈妈让我暑假期间抄三十遍小学生日常行为规范。”
甜喜根本不知道小学生日常行为规范是什么东西,她上小学的时候又没听说过,想来应该不会有很长的篇幅:“那你抄完了吗?”
“还差二十九遍半。”
漂亮。直接说一遍都没写完不就得了。
“改天有机会我帮你抄。”
邵子凝闻言举起手上的儿童电话手表:“加个微信。”
“……”甜喜停顿两秒,“你答应我以后不再叫贺召爸爸,我就加你微信。”
“你帮我抄二十遍。”
“……十遍。”
“十五。”
“没门。”
“那十遍成交。”
甜喜加上她的微信,问道:“你外公会用你的微信聊天吗?”
“会。”
“那我怎么区分你们呢?”
“我不找你。”
“……行吧。”
她们俩在这说着小学生式的悄悄话,楼下贺召也在聊他们的事,说着说着提到了一个让甜喜耳熟的人物,李建。
甜喜及时住嘴,停止了跟邵子凝的瞎扯。
“贺总,我一直觉得你是有理智的,你本应该用谋略去对付他,而不是这么直白冲动,引火上身。过两天李建出来肯定会尽快办理出国,我的建议是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现在处于事业上升期,大好的前途,跟那种人不值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不把算盘打到我头上,我也没那闲心去管他死活。”
“话不能这么说,黄赌毒他没有不沾的,本来就是臭虫,万一临出国前发什么疯,再对你的事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没必要啊……”
“我的诉求很简单,只要他还了孟总的钱,还了我们老李的名声,他爱怎么样跟我没关系。我总不能因为他不要脸就怕了他,当孙子一样供着他吧,没有这种道理。发疯……我倒要看看他能怎么疯。有种就疯得狠一点,我正愁没机会把他送进去蹲两年。”
旁听的李总对于贺召这种护犊子的行为非常感动,情绪激动地半搂着贺召的肩膀,非要跟他碰一个。
贺召没推托,就着手里的酒杯喝了下去。
甜喜立马不乐意了。
来之前明明答应她不喝酒,又骗人。
她知道这种场合难免的交际,不好拒绝,但贺召完全可以浅喝两口意思意思,或者以腿伤为由让李总帮忙挡酒,而不是顺着李总的邀请连喝好几杯。
根本就是自己酒瘾犯了。
“叮”
玻璃瓶轻轻碰撞。
邵子凝的果汁又喝完了,肯定是想再来一瓶,所以碰了碰她的瓶子,暗示她起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