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慎安静下来。
明娆见他垂着眼眸不说话,明宴又一副要骂他的样子,一下子急了:“爸,你别骂江小慎……”
明宴斯文俊美的脸庞终于浮现冷意:“我不止要骂他,我还要骂你。”
明娆一看就知道明院长是真的生气了。
她立刻乖乖地垂下脑袋,蔫巴巴地说:“好。”
明宴差点被她气笑。
明宴拿起身旁的纸袋放到桌上,目光缓缓扫过明娆身上那件男士衬衫,与明显过长,翻了好几折的西装裤。
“为什么江慎要让何叔回家帮你拿衣服?”明宴眼神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们俩是不是睡了?”
明娆没想到她爸会问得那么直白,瞬间面红耳赤地喊道:“爸!”
明娆语气激动:“没有,我跟他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们就是亲了而已!”
明宴“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她:“亲了而已?”
明娆飞快点头。
“那你们昨天回家拿户口本做什么?”
明宴这话是对明娆问的,但看的却是江慎。
明娆怔住。
下一秒,脸上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
她求助地看了眼江慎,然后才看回明宴,结结巴巴道:“爸,你、你怎么知道……”
明宴好气又好笑:“你昨天下午跟江慎回家一趟就不见人影,也没打电话回家说一声,隔天江慎就让人回家拿你的衣服,我能不觉得奇怪吗?”
说完,明宴优雅地交叠起双腿,往后边的沙发一靠,胸膛微微起伏,像是在调整情绪。
明娆欲哭无泪。
明院长也太精明了吧?
就这么两件小事,她爸也能发现不对劲?
“明叔,我跟阿娆真的没做什么。”
江慎太清楚许清棠跟明宴有多重视明娆,也知道他跟明娆领证的事瞒不住。
江慎说:“阿娆昨天喝醉了,才会睡在我这儿,是我忘了给你和许姨打电话。”
明宴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示意江慎继续说。
明娆忽然感觉到江慎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下。
她心头一跳,莫名涌起一股不安。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听到江慎说:“是我太喜欢阿娆了,昨天才会趁她喝醉,哄着她跟我领证了。”
明娆骤然瞪大双眼。
原本一直保持淡定的明宴也明显愣住了。
谁都没说话。
空气似是凝固了一般,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良久后,明宴才从鼻端发出一声轻轻的冷哼。
而后,意味不明地扫了眼江慎。
那个声音太冷了,听在明娆耳里,仿佛像是明宴已经在心中做出某种决定。
──比如让江慎永远滚出明家,不准再跟她有任何来往,然后顺便断绝跟明氏集团的所有合作关系。
明宴看着江慎,眉梢微皱,似是想说什么。
明娆瞬间一个激灵,飞快道:“没有,不是,是我喝醉了,非得拉着江慎领证,爸,你别听江慎胡说,他是怕我挨骂,才会那么说的。”
明宴顿了下,看向她时,情绪平缓不少:“别那么紧张,就算江慎真那么做,我跟你妈也不会对江家做什么事。”
明宴语气温和:“乖宝,你要是被逼的现在就说,别怕,爸爸给你撑腰,现在就带你们去办离婚。”
明娆听懂了明院长的意思。
这是打算让他们离婚,然后不许江慎再靠近她。
但是江慎又没有做错什么,从头到尾都是她逼江慎的。
江慎的父母在他十一岁那年就离婚了。
然后他就被接来了明家。
在那之后,他就一直住在明家,在她的鼓励之下,慢慢地转好,慢慢地把许女士当成自己的妈妈。
江家早就不再是他的家,要是她爸真的不准江慎再接近她,不许他回明家,那江慎就真的没有家,也没有任何亲人了。
她不能因为自己一时兴起的错误,就毁掉江慎。
明娆冷静摇头:“没有,江小慎真的没有逼我。”
明宴表情明显不信。
明娆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深呼吸了一口气,看向明宴:“爸,真的是我喝醉了,非让他跟我扯证的,我没有被逼,不用办离婚。”
第19章
领证这事非同小可。
明宴仔细反复询问两人, 确定真的是明娆喝醉了,才会稀里胡涂地跟江慎领证,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明宴看着刚换上自己衣服, 回到客厅的明娆, 有些头疼地说:“娆娆, 你怎么可以这么淘气呢?”
“爸, 我真的知道错了。”
说完, 明娆就看到江慎捧着重新热好的豆浆, 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江慎弯腰将豆浆放到桌上, 说:“阿娆, 先吃早餐, 边吃边说。”
明娆点点头,顺理成章地在江慎身边坐了下来。
她喝了一口热豆浆, 突然想起什么, 偏过头, 跟江慎肩并肩咬耳朵:“江小慎,婚还是要离的, 只是晚点,你不要当真。”
这次她说得很小声,明宴完全不听不到内容。
江慎舀粥的动作一顿,淡声:“好。”
话音刚落,明娆的手机便嗡嗡地震了一下。
她低眸扫了眼。
【XXX蛋糕坊】:尊敬的明女士您好, 您昨日预取的蛋糕未取, 特此提醒您取餐,谢谢您对本店的支持, 欢迎您的光临。
是她帮江慎订的蛋糕。
昨天她喝醉了,完全忘记这件事, 也没有帮江慎过生日。
昨天绝对是江慎这辈子过得最糟糕的一个生日。
明娆再度受到良心的谴责,备受煎熬。
想起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明娆沉默了几秒,又再次跟江慎咬耳朵:“江小慎,我重新给你过生日吧,晚点你再跟我说想怎么过。”
她想了下,又说:“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也都可以跟我说。”
江慎依然淡淡地说了声好。
只是这一次,脸上终于多了点笑容。
明娆这才笑起来。
明宴见两人仿若无人似的说悄悄话,还相视一笑,不自觉地皱了下眉。
虽然他们俩从小就这样互动,但不知怎么的,明宴突然就觉得跟女儿坐在一起的江慎,看起来,不太顺眼。
明宴慢条斯理地收回目光,拧眉思忖片刻:“这件事我得跟你妈说一声才行,你爷爷那也得通知一声……”
通知爷爷?
那不就等于让爷爷联络江家,商谈宴客的日子吗?
绝对不行!
明娆飞快摇头:“不能让爷爷知道这件事。”
她起身,坐到明宴身旁,抱着他的手臂,轻声撒娇:“爸,你先给我一点时间,我不想这么快就让其他人知道。”
宝贝女儿坐回身边,明宴清隽的眉眼浮现浅淡笑意。
明娆的要求在旁人听来,大概会觉得有些任性,明宴却似乎不这么认为。
甚至没有露出反对或是不满的表情。
江城不少人都知道,明娆从小就喜欢顾妄,虽然这次联姻是明家主动澄清的,但顾妄跟沈知雾的事早就闹得人尽皆知,明娆若是这时跟江慎传出结婚的消息,他们四个肯定马上会成为别人荼余饭后的谈资。
平心而论,明宴也不希望明娆跟江慎的婚事这么快就浮上台面。
深知女儿脾性的明院长挑了下眉:“包括你妈?”
明娆点点头:“爸,你也知道妈的脾气,千万得帮我瞒着她,她要是知道我强迫江小慎领证,肯定完蛋。”
明宴见她小脸皱成一团,抬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唇边弯起一抹纵容又无奈的笑。
江慎说:“明叔,这件事就先依阿娆说的,我没关系。”
江慎一开口,明娆就转头看他。
她看着他的双眼亮晶晶的,还伸手朝他比了个心。
明宴唇角笑意微敛。
他瞥了眼江慎,嗓音微冷:“昨天娆娆喝醉就算了,但你是清醒的,你不应该纵容她,陪她胡闹。”
明娆从小被家里保护得很好,性子被养得比较单纯,有些天真烂漫,但明宴跟她不同。
明宴仔细一想便知道,两人之所以能领证,最终决定权还是在江慎身上。
江慎和明宴对视两秒,微微垂下眼睫:“明叔说得对,都是我的错。”
说完,他低下头,安静地喝起自己的鱼粥。
不再插足他们父女间的谈话。
江慎一整晚没睡,脸色苍白,唇色也很淡。
睫毛的阴影落在眼下,有一种莫名的清冷易碎感。
明娆看着他,心脏无端地紧缩了一下。
酸胀得难以言喻。
就这么一句话,明宴就又被宝贝女儿神情严肃地纠正了半天,说一切都是她的错,让他不许再怪江慎,要不然她会很难过。
明宴听得头疼,还有些吃味:“娆娆,你们才刚领证,婚礼都还没办呢,你就这么护着江慎?爸爸说他几句都不行?”
明娆一噎:“我哪有护着江慎?”
她睁大眼,理直气壮:“我是不想你冤枉无辜的人。”
明宴不想再听宝贝女儿帮别的男人说话,皱眉扫了眼江慎,起身整理西装。
明娆瞬间紧张起来:“爸你去哪儿啊?你不会是要回家跟我妈说这事儿吧?”
换回皮鞋,拉开大门,明宴才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不跟你妈说,但你再这么护着这小子,以后被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时,别回来找我哭。”
明娆看着重新关上的大门,眉头深锁。
她不明白明院长怎么说着说着就生气了,还让她以后别回家哭。
明娆觉得莫名其妙:“江小慎,我爸什么意思?”
江慎早在明家父女谈话时,便安安静静地把粥吃完,也把桌上的垃圾通通收拾干净。
江慎站在厨房帮明娆洗杯子:“明叔吃醋了。”
“就因为我帮你说话?”
江慎没应。
明娆只当他在开玩笑。
从小到大,她不知道帮江慎说过多次话。
她爸要是因为这个吃醋,那不得早被醋淹死。
清洗完,江慎将杯子倒扣、沥干,接着拿起毛巾,不紧不慢地将双手擦干,来到坐在沙发上滑手机的女孩身旁落座。
明娆在发小群里跟萧起聊天。
萧起在调侃明娆,昨天跟江慎单独去游乐园过生日就算了,晚上居然也没有找他给江慎庆生吃蛋糕。
明娆:昨天临时出了点意外,改天我帮江小慎补过生日时,一定找你
萧起:行,所以你们也看到顾妄跟沈知雾求婚被砸场了?
明娆敲字的手一顿。
发小群里,萧起还在说。
萧起:我看视频里的那个喷泉池,跟你们去的游乐园应该是同一个
明娆:什么视频
萧起立刻将视频发到群里。
萧起:这视频昨天都上热搜了,你们居然还没看过?
萧起:赶紧看,可精彩了,@江慎一起看!
明娆刚想点开,手机屏幕便被江慎冷白的大手盖住。
“昨天哭成那样,还想再难过一遍?”
明娆看了眼江慎。
男人面色如常,除了声音有些冷,看不出其他情绪。
但很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两人亲过了,明娆对江慎的感觉有些微妙变化的关系,她居然能隐约感觉到──
江慎在不高兴。
明娆忽地就想起了江慎刚刚说的话。
──“明叔吃醋了。”
下一秒,“江慎吃醋了”这个她以前从来不会联想到的字眼,突然间就从她脑袋里蹦了出来。
明娆被这突如其来的暧昧字眼砸得耳根微热。
就连心跳都不可抑制地加快了速度。
她不自觉地收紧手指,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泛白。
江慎看着她泛白的指尖,眼皮慢慢垂了下去,手也收了回去。
他安静了两秒,然后没什么情绪地说:“看吧,只是今天不能再喝酒了。”
这次江慎的语气明明更淡了,但明娆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
你想的没错,江小慎吃醋了。
他是真的喜欢你。
所以他在吃醋。
明娆觉得自己一定疯了,居然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
纠结片刻,她微微侧眸,偷偷看了一眼江慎。
男人的眼睫漫不经心地垂着,懒懒地靠在沙发上,长腿交叠。
乍看之下没什么问题。
然而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他薄唇紧紧抿成一直线。
很明显,不想说话。
果然不是她的错觉。
江小慎真的在不高兴。
明娆情绪有些复杂。
她犹豫了一会儿,才佯装若无其事地说:“我昨天就说了,过了昨天,我就会忘掉顾妄,我怎么可能还会再因为他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