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皇上今儿个一大早,赏赐了二姑娘黄金三百两,金字缎两匹,云缎十匹,蓝宝石头面一套呢。”
冬凝:“蓝宝石头面?那可罕见,红宝石头面就够金贵的了,皇上竟然赏赐她一套蓝宝石的。”
布音珠听了,忍不住问道:“纳兰珠昨夜又侍寝了?”
佩珠:“听说是二姑娘主动去的乾清宫找皇上,说来奇怪,在家的时候,不见二姑娘有多厉害,进了宫,二姑娘反倒是顺风顺水了。”
布音珠抓紧了手中的貂皮,黑色的毛发从布音珠的指缝中漏出来,像白玉中裂了缝,透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冬凝不屑道:“也不知二姑娘从哪学会的狐媚本事,将皇上迷得这样团团转。”
布音珠放开貂皮,乌拉貂皮水润,被抓了也没留下褶皱,她轻轻抚着那块地方,悠然开口:“好了,别议论了,将这貂皮放进箱子底下去。”
冬凝接过貂皮,摸了两下,惊讶道:“大姑娘,这样好的貂皮,用来压箱底,未免太浪费了吧?”
“让你放你就放,哪那么多的话。”布音珠本就心情不好,没好气道。
冬凝缩了缩脖子道:“好的,姑娘。”
布音珠极少发脾气,不仅如此,她常常都是笑脸迎人的,因此骤然发火,冬凝吓了一跳。
等冬凝把貂皮放好,回到厢房的时候,布音珠已经进了卧室,像是休息去了。
冬凝趁机对佩珠抱怨道:“大姑娘自己不得宠,竟也学会拿我们丫头撒气了。”
佩珠叹了口气道:“眼见着不如自己的妹妹升了位份,得了圣宠,搬了宫,样样比自己好。大姑娘心里过不去,也是人之常情。”
冬凝心中升起悔意,早知道不得罪二姑娘了。她要是跟着二姑娘,此时就在启祥宫吃香的喝辣的了,哪用得着挤在这厢房中吃糠咽菜、受冻。
“那貂皮,水滑水滑的,抱着怀里又暖和,我也是心疼大姑娘没什么好东西,才多了一句嘴。”
佩珠也觉得刚才布音珠有点过了,安慰她道:“许是大姑娘心情不好,你别跟她计较了。大姑娘要强又倔强,她不用这貂皮,定然是有原因的。”
宁愿受冻也不用暖和的貂皮,不管什么原因,冬凝都理解不了。
再说,大姑娘都混到这境地了,要强倔强有什么用,能屈能伸才是长久之计呢。
承乾宫,佟佳氏对余嬷嬷说:“这个郭络罗氏,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勾引皇上,皇上什么时候吃这一套了?”
余嬷嬷:“皇上再英明,也是个男人,只要是男人,就有好色的劣根性。”
佟佳氏恨恨道:“目前宫里妃子的份例中,属妃位的,一年也只得一匹金字缎和四匹云段。可表哥一次就赏了她两匹金字缎和十匹的云缎。”
先敬罗裳后敬人,在宫里可不只是说说而已。宫里那么多人,不一定人人都认识你,但只要一看你穿的衣裳,大概也就能知道你在宫里是什么个处境了。
她们妃子之间结交,也是如此,同一个位份之间,因为受宠程度的不同,穿的衣裳、戴的首饰,往往天差地别。
“郭络罗氏拿这些布去做了衣裳,再戴上蓝宝石的头面,比我也差不到哪去了。”佟佳氏颇为不甘道。
余嬷嬷:“娘娘,布匹首饰什么的,皇上不赏你,你也是有的,位份在这摆着呢,您何必动气。”
道理如此,可谁不想被偏爱呢,佟佳氏就是不服气。她与表哥有亲戚的情分,又有青梅竹马的亲密,他们还同出于佟佳氏。
她本以为,进宫后会得到表哥最多的关爱,没成想,皇上待她,与钮祜禄氏,也并无太大差别。
若表哥对谁都一样也就罢了,偏偏他又对这个郭络罗氏,偏爱地大张旗鼓。
余嬷嬷:“更何况,格格,宫里谁不知道,枪打出头鸟,皇上若真对她有心,断不会如此张扬,让她置于全后宫关注的境地。”
“前有太宗皇帝元妃海兰珠早逝,后有世祖孝献皇后董鄂氏病逝,前车之鉴在那摆着呢。都说她们是红颜薄命,谁人心里不清楚是恩宠太过,无福消受呢。”
佟佳氏冷静了一点,确实如此,表哥一向冷静克制,喜欢一个人,必会为之计深远,断不会让她置于险地的。
“嬷嬷,我还是想去看看这个郭络罗氏,到底是何方神圣。”佟佳氏下定决心道。
就算表哥是一时迷了眼,佟佳氏也想看看,什么样的人,能迷惑得了表哥。
启祥宫,秀筠将阿梨第六次从被窝里捞出来,说什么也要给她梳妆打扮一番。
阿梨抗拒道:“又是谁要见我呀,我就这么去吧,为什么还要梳头?”
她本就腰酸背痛,回到启祥宫,本来还以为可以好好睡一觉呢,没想到,过一会儿,就有人来找她。
阿梨见完之后,躺回被窝里,刚刚进入梦乡,又被人求见。
如此循环反复,这已经六次了,阿梨觉得她今天大概是睡不着了。
玉璞在另一边帮她编着发髻道:“这次是佟佳娘娘,她属妃位,格格您去见她,必须得妆容得体才是,不然就以下犯上了。”
梳洗一番之后,阿梨打着哈欠走出去,看了一眼佟佳氏。
只见她戴着蓝宝石的头面,穿着金字缎的里衣,外面是墨绿色的云缎芍药团花旗装,抬着头,高傲地看着阿梨。
阿梨秒懂,前面五个都是来试探她的,这次这个佟佳娘娘,是来砸场子的。
她行了一个礼,照例让人把皇上今天赏的东西放在托盘里,端出来放在大厅正中央的桌子上。
“佟佳娘娘是吧,这就是皇上今天赏赐我的东西,怎么样,金贵吗?漂亮吗?比之你身上的如何?”阿梨指着托盘,装作洋洋得意道。
【作精值+1,981/10000】
耶!又获得了一个作精值,阿梨高兴起来。
虽然这些人有点讨厌,打扰她睡觉。不过,加上刚才来的五个,她已经靠着炫耀赏赐,获得六个作精值了。
这笔买卖不亏。
第39章
佟佳氏目瞪口呆地看着洋洋得意、丝毫不内敛的阿梨, 再看看她指着的托盘,上面是金光闪闪的一排金元宝,绚烂夺目的蓝宝石, 以及和她身上穿的, 相差无几的绫罗绸缎。
秀筠和玉璞站在一旁, 紧张地呼吸都要停了。
阿梨见佟佳氏不说话, 也不害怕, 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看着她。
国色天香, 明艳妩媚的小脸上, 透着股不谙世事的清纯, 纵使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 也不减风采,反更添鲜活。
难怪表哥会喜欢, 一个笨蛋美人而已, 聊以消遣。
佟佳氏放下心来, 露出端庄的笑容:“皇上赏赐的,自然不会差, 妹妹很宝贝吧?”
阿梨认真道:“当然宝贝啦,这些可以买很多东西呢。”
毫无见地,眼皮子又浅,佟佳氏更骄傲了:“郭络罗妹妹还是不要太在意这些身外之物的为好,平时多读书, 皇上对你的喜欢, 才能长久。”
阿梨不高兴了:“皇上喜不喜欢我,那是他的事, 我也做不得主。恰恰是你说的这些身外之物,才能让我在皇上不喜欢我的时候, 过上好日子呢。”
这人穿得贵气,衣裳首饰也华丽,怎么这么不聪明呢,阿梨感叹道。
无论在哪,活着,活得好才是第一位的。后宫的妃子,讨皇上的喜欢,也是为了活得更好呀。
至于她嘛,是为了获得作精值。对阿梨来说,获得作精值第一位,吃好穿好是第二位,康熙喜不喜欢她,不重要。
佟佳氏愣了一下,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余嬷嬷眼看着佟佳氏快被带沟里去了,出声提醒道:“娘娘,我们一会儿还要去慈宁宫请安,恐怕不宜久坐。”
佟佳氏回过神,又恢复了高傲的神情:“我差点忘了,那就不打扰郭络罗妹妹了。”
阿梨:“慢走不送。”
一点不客气,也不讨好,佟佳氏挫败的同时又有点生气,宫里除了钮祜禄氏,就这个郭络罗氏对她最不客气。
钮祜禄氏家族位份不比她差,也就罢了,这个郭络罗氏,到底是哪来的底气。
佟佳氏前脚刚走,李氏就过来了,担心地问道:“佟佳氏没有为难你吧?”
按理说,佟佳氏的位份高,不至于跑到启祥宫来看一个小格格。但她来了,就代表她对阿梨得宠的事情极为在意。
阿梨摇摇头:“没有,她就是戴着蓝宝石的头面,穿金字缎和云缎的衣服,像是来砸场子的。”
“不过,我都炫耀回去啦!”阿梨开心道,还获得了作精值。
李氏笑道:“偏你机灵,我还怕你吃亏,特意赶来,想给你撑场子呢。佟佳氏位份虽高,但到底咱们不靠她活着,她若是欺负到我宫里来,我可不打算忍气吞声。”
阿梨拉着她的手臂道:“我就知道,李姐姐最好了。”
启祥宫中和乐融融,跟着李氏多年的小东和小北两个太监倍感欣慰,自从郭络罗格格来了之后,他们主子,连带着整个宫殿都活起来了。
其他宫里那些没眼力见的,说郭络罗格格凭脸得宠,迟早色衰而爱驰的,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嫉妒。
郭络罗格格分明就是宝藏啊,走到哪,都能带给人惊喜。
前往慈宁宫的路上,佟佳氏疑惑道:“表哥一直以来喜欢的女子,要么是大家闺秀知书识礼,要么是小家碧玉善解人意。这个郭络罗氏,哪样都不占,到底是如何讨得表哥欢心的?”
余嬷嬷:“皇上先前选妃,许是按照娘娘您所说的样子所选的。不过,那不代表皇上便喜欢那样的女子。”
“皇上选她们,宠爱她们,也许是因为家世,也许是因为长得美,也许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一时兴起。”
佟佳氏沉默了,半晌,她问:“那郭络罗氏,是表哥真正喜欢的样子?”
余嬷嬷:“谁知道呢,来日方长,真的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咱们且往后看便是。”
“且得皇上真心喜欢,也未必是件幸运的事情。看孝献皇后便知,纵然有皇帝的真心,未必敌得过现实。”
“况且,还有太皇太后在呢,为了大清的江山,她不会允许皇上独宠一人的。”
余嬷嬷的话让佟佳氏渐渐平静下来,道理她都懂,只是有时压抑不了心中的情感。
佟佳氏的父亲佟国维一心想让她效仿姑母,为绵延家族的势力做贡献。母亲赫舍里福慧却只盼她开开心心地,嫁个门当户对的心悦之人。
进宫前,母亲曾问她是否愿意,若是不愿,她便从族中选其他人进宫。
佟佳氏那时少年慕艾,不知深宫难测,道自己是愿意的。
除此之外,佟佳氏知道,若是她不去的话,父亲十有八九会等庶妹长大,将庶妹送进宫来。
那时,母亲在府中便彻底落了下成。
父亲虽不至于宠妾灭妻,但一颗心如果偏了,是拉不回来的,母亲在府中已是强弩之末。
所以佟佳氏怀着一腔憧憬进了宫,希望能得表哥爱护,能做母亲最强大的靠山。
慈宁宫,太皇太后正在跟苏麻喇姑讨论阿梨在宫中的传言。
“玄烨这次,难得招摇,照他的性子,便是喜欢这个郭络罗氏,也不该如此表现才是。”太皇太后半躺在榻上,悠悠道。
苏麻喇姑捻着佛珠道:“皇上毕竟年轻,有时热血冲头,做出点违背他本性的事情,也是难免。”
太皇太后支起身子,笑道:“玄烨这人,哪会有热血冲头的时候。他对后宫里的人,包括我在内,热情又长情,放在心里且处处体贴。”
“可我们这些活了大半辈子的老骨头,哪会不知道这恰恰是最大的无情。”
“放在心里的人多了,少了一个,也就伤心一会儿,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呗。”
“他肆意挥洒着自己的热情,又有随时抽身就走的能力,就怕别人着道啊。”
苏麻喇姑:“您说的,反而更担心那位小格格似的。”
太皇太后:“这后宫,悲剧的人不知有多少,她便是被伤心伤身,不过时也命也。我只是担心皇上做得太过,影响后宫安宁。”
“玄烨这孩子藏得深,就连我,也不知道他真正喜欢的是什么人,心中想着些什么。”
“他若是能一直保持冷静克制还好,要是有一天,他转性了,后果怕是比福临那会儿惹出来的事还要麻烦。”
苏麻喇姑:“皇上是您亲自教导出来的,这些年来,他有多出色,您也是看得见的,您不必太过忧心。”
太皇太后:“就是因为他是我教导出来的,我知道他有多么出色,所以更加不希望他走岔了路。”
两个人正说着话,一个宫女进来禀报道:“太皇太后,佟佳娘娘来给您请安了。”
佟佳氏进来,行了礼后端坐在下首,聊着聊着,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阿梨。
“惜然,你见过皇上新封的郭络罗格格吗?”
惜然是佟佳氏的名字,她进宫后,太皇太后便一直这么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