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笑了一下道:“随她去吧,吩咐下去,就当作没看见。”
侍卫答道:“是。”
侍卫退下之后,顾问行上来禀报道:“皇上,宜嫔娘娘扛着一把斧子过来了,说您再不见她,她就要把您的乾清宫给拆了。敢问皇上,奴才们要当没看见吗?”
康熙挑了挑眉道:“哦?真是没想到,有人敢拆朕的乾清宫,当真稀奇。让她把斧子放下,进来吧。”
阿梨进来后,气呼呼道:“我要送李姐姐的尸身回江南,你答应我。”
“你这是在求朕?”康熙笑道。
阿梨理直气壮道:“是呀,我,在,求,你。”
一字一顿,分明在咬牙切齿,康熙走近拥住她道:“你呀,放眼全国,也没有比你大胆的人了,还小气。你先前给朕吃了两次闭门羹了,朕让你吃一次,你就要拆朕的乾清宫。朕若是不答应你送安嫔的尸身回江南,你岂不是要拆了朕的紫禁城,朕答应你便是。”
阿梨原本是计划了无数种让康熙答应的法子的,什么威逼利诱的方法都想好了,万万没想到康熙答应地这么痛快。
“不过,朕要跟你一起去。”
阿梨:“什么?你的大清国亡了吗?”
康熙失笑道:“亡不了,只不过朕刚好要南巡,顺路而已。”
“哦。”阿梨心里琢磨着,虽然有点不方便,但找个机会把李姐姐放出来就行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康熙:“好了,折腾了一天,累了吧,就在这歇息吧,明天我们一起出发去江南。”
心中的大石落地,阿梨很快就睡着了。
康熙招来一个侍卫,小声道:“仔细着点,看看安嫔喝毒酒前吃了什么,东西从哪来的。”
闻言,侍卫双手握拳,点头表示应答,于是康熙挥挥手让他下去。
第75章
确认李姐姐不会死了, 阿梨抱着被子睡得香甜,嘴角还带着微微的笑意。只眼角眉梢间仍残留着一丝丝倦怠,康熙亲吻她的眼角, 轻拥着阿梨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 阿梨是被康熙叫醒的, 一睁开眼, 就瞧见康熙已经换上一件极其普通的常服, 含笑看着她。
“你再不起, 可就赶不上送你李姐姐出宫的时辰了。”
阿梨骨碌碌地爬起来, 秀筠上前来帮她梳洗, 绿枝端着衣服站在一旁等着帮她穿衣服。
“咦, 这大褂和裙子好漂亮呀,今天不穿旗装了吗?”
阿梨刚来这里便入了宫, 甚少见到宫外的服饰, 因此见到绿枝手上明显和旗装不一样的衣服款式, 好奇道。
康熙:“我们此次是微服出巡,作普通民间夫妻打扮。”
阿梨这才注意到, 康熙身上的常服也与平常不同,不用明黄色,亦没有绣上金龙,想必是作了民间寻常的打扮。
穿上一件浅黄色的长袍,搭上镶有粉色边饰的褂子, 粉色边饰上用鹅黄丝线绣着几簇腊梅。下着一件淡绿色的月华裙, 裙子用七彩丝线绣着一幅山间松月图。
阿梨起身行走时,裙中褶皱内的风景若隐若现, 好似月光映照下的美景。头上一只纤细的银簪子,簪子顶部缀着五六粒黄豆大小的珍珠, 处处透着精致。①
她提着裙摆小跑到康熙面前:“玄烨,我们可以走了吗?”
康熙拉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道:“我们这回南巡,只带几个侍卫随行,出去后你不要乱跑。玄烨这个称呼,依旧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时才能叫,在外时唤我烨之。”
“嗯嗯,”阿梨急着去见李氏,拉着康熙快步往前走,“烨之,我们快点走吧。”
康熙任由她拉着走,顾问行也换了寻常装扮,一言不发地跟在康熙身后。
走到宫门处,便看见一辆马车身旁站着五个身材健壮的年轻男子,马车后面用板车装着一个黑色的棺材,棺材周围亦守着五个男子。
阿梨放开康熙的手,快步走到棺材边就要推开棺材板,确认李姐姐吃没吃解毒丹。
棺材周围的五个侍卫看向康熙,见康熙朝他们点了点头,正准备上前帮阿梨推棺材板,却见阿梨一只手已经推开了棺材板。
棺材板足有一百斤重左右,寻常男子尚且难以轻易推开,五个侍卫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很快,阿梨确认李姐姐没事后,又单手将棺材盖了回去。
侍卫们:......
康熙对此早已见怪不怪,率先上了马车,朝阿梨伸出手道:“上车吧。”
阿梨走过去,顾问行在上车的地方放了一个墩子,阿梨踩着墩子,拉着康熙的手上了马车。
顾问行将墩子收好后,坐在马车外,一马车一棺材缓缓驶出紫禁城,距离金黄的宫殿越来越远。
过来四年多了,阿梨是第一次去皇宫以外的地方,因此即便心中惦记着放李氏离开的事情,依旧难掩兴奋,一直掀着马车帘子,探出一颗头,好奇地观望着路上的景色。
康熙用手护住她的头,拦腰将她抱在身上道:“别看了,一会儿到地方歇息的时候朕陪你出去逛。”
阿梨眼睛一亮,随后又生气地挣脱康熙的怀抱,坐得离康熙远远地,气呼呼道:“不要你陪,我自己会逛。还有,之前我去乾清宫找你,你不见我,我就决定了,以后都不让你抱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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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笑道:“你怎么这么记仇?”
“我当然要记仇,那时我着急又难过,可你竟然不见我。”
想到当时的委屈和绝望,阿梨连带着出宫的兴奋都消失了不少,坐得离康熙更加远了些。
接下来,无论康熙怎么哄她,阿梨都坚决不理,坐在一边生闷气。
时至正午,顾问行在马车外头问道:“皇上,可要进城吃个午饭再走?”
阿梨的身子动了动,康熙道:“马车和棺材留在这里,留几个人在这看守,其余的都进城吃饭吧。”
京城的胡同一间酒楼中,阿梨端着一碗樱桃肉汤小口小口喝着:“汤色金红,樱桃味美到极点。”
“味道自然是极美的,此汤是用上好的猪肉,切成棋子大小,和新鲜的樱桃一起装在白瓷罐里,加些清水,文火闷上十个钟,肉也酥了,樱桃的香味也彻底煮出来了,才成就此等美味。”康熙道。
“这道西瓜盅,其味清醇鲜美,你尝一尝。”康熙又道。
西瓜盅的做法是将西瓜中的瓜瓤一起挖去,把切好的鸡丁、火腿丁、新鲜莲子、龙眼、胡桃、松子、杏仁等装进去,隔水用文火炖上几个钟。
其美味不难想象,阿梨吃了自然喜欢。
康熙见阿梨欢喜,哄她道:“阿梨,吃开心了,可以原谅朕了吗?”
阿梨清醒道:“不行!”
“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
听见楼下有人叫唤卖糖葫芦,阿梨朝下看去,一个普通的男子肩上扛着冰糖葫芦,能有十几串,亮晶晶的糖衣包裹着红彤彤的山楂,沾着半白色的糯米纸,看着诱人地很。
等阿梨下楼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踪影了,阿梨只好闷闷不乐地回到了马车上,康熙随后上车。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着,阿梨趴在车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绿树,一排一排地往后走。
康熙从身后拿出一串糖葫芦,放在阿梨的眼前,阿梨眼睛一亮:“你给我买糖葫芦了呀?”
“你看了好几眼,吃吧。”康熙说着,又递给了她一串。
阿梨咬一口山楂下来,味蕾沾上酸酸甜甜的滋味,阿梨吃得眉眼弯弯,满足极了。
康熙趁机搂住她道:“看在糖葫芦的份上,别生朕的气了,好不好?”
“那你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不见我,我那时见不到你,心里堵得慌。”阿梨低下头,小声说道。
康熙看她这个样子,心里没来由地往下沉,抱紧她道:“是朕错了,朕答应你,一定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怀里的人半天没动静,康熙低头一眼,只见阿梨满脸泪水,顿时慌了:“阿梨你别哭,是朕的错,朕保证以后不会了。”
阿梨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时候也没哭,这时康熙跟她道歉,保证了,她就觉得委屈地不得了,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
最后,阿梨哭累了,靠在康熙怀里沉沉地睡过去。康熙看到阿梨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水珠,长长地叹了口气,生平第一次对自己做出的决定后悔。
夜深之后,一行人在驿站歇息,阿梨趁着众人沉睡之际,悄悄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猫着身子出去。
守在门边的顾问行犹豫了一下,进来试图叫醒康熙:“皇上......”
康熙闭着眼睛道:“你去吧,没什么事。”
顾问性格:“是,皇上。”
阿梨来到驿站的后院,棺材旁边把守的侍卫已经不在了,她推开棺材叫道:“李姐姐,李姐姐。”
李氏缓缓地睁开眼,起身道:“阿梨。”
阿梨高兴地扶她走出棺材,顺手牵了一匹马给她道:“李姐姐,你快骑着马走吧。”
李氏捏紧马绳:“那你怎么办?”
阿梨:“皇上答应我,以后都不会不见我的,他肯定不会罚我,你放心吧。”
李氏犹豫片刻,最终拿起缰绳,策马离开。
送走李氏后,阿梨开心地回到房内,抱着被子睡得香甜,一夜无梦到天明。
醒来后却不见康熙,阿梨睡眼朦胧地打开房门,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迷迷糊糊间似乎听见了李姐姐的声音,她便循着声音走过去。
越走李姐姐的声音便听得越清晰,阿梨瞬间清醒过来,迅速推开门一看,李姐姐正跪在康熙的面前说着什么。
阿梨跑过去挡在李姐姐的面前道:“你不许再让李姐姐喝毒药了,不然,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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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无奈地扶额:“你怎么就确定朕要给她喝毒药?”
阿梨完全不管他说什么,转头拉起李氏就往外推:“李姐姐你快走,这里我帮你挡着。”
李氏却不愿意走,对阿梨道:“你这样真心对我,我怎能弃你于不顾,自私地一个人逃走,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一切呢。”
阿梨急得快哭了:“不行,你快走。”
“咳咳,”一直被无视地康熙咳嗽了两声,等两个人看过来后才道,“你们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
阿梨和李氏俱听不懂,不解地看着康熙。
康熙站起身,走到阿梨面前,摸了摸她的头道:“你呀,光知道给人解毒丹,棺材板一盖,里边不透气,李氏不被毒死也被闷死了。”
阿梨恍然大悟:“啊,我不知道,那我岂不是差点害死李姐姐。”
李氏看到康熙坦然的神色,再回想阿梨没有做任何准备却异常顺利的营救,大胆猜测道:“皇上为何放我?”
她家因书获罪,李氏不觉自己有罪,但她冒名顶替秀女进宫,确是死罪一条。
李氏想不明白,皇上有什么理由放她一马。
第76章
康熙沉默许久, 看了一眼阿梨,李氏心中便了然了。
阿梨看看李氏,又看看康熙, 恍然道:“原来皇上你是故意放李姐姐走的。”
康熙抬了抬头, 挺了挺胸, 装作目视前方的样子, 实则目光时不时地偷偷瞥向阿梨, 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皇上, 你真是太好啦, 是我错怪你了。”阿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康熙看, 真心实意夸奖道。
康熙的嘴角忍不住翘起来:“昨天还生我气, 不理我,不让我抱呢。”
阿梨走近前摇着他的胳膊道:“我之前不知道嘛, 皇上, 你干脆再送点银子给李姐姐回乡好不好?”
“看在你求我的份上, 顾问行,把包袱给李氏。”康熙故意矜持道。
顾问行将一个包袱交给李氏:“安嫔娘娘, 这里面有银票和一些碎银子,还有珠宝首饰什么的,足够您回乡置业”
阿梨听了,更加亲昵地对康熙说:“玄烨,你是个再明不过的明君啦!”
李氏抱着包袱, 冷冷道:“说不定是因为他现在变得昏庸了, 才这么对我呢,真没想到, 皇上也有色令智昏的一天。阿梨,他可不是因为觉得我没罪, 所以放过我,他全是为了你。”
康熙脸上的笑意消失,皱眉瞪着李氏道:“朕好意放过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李氏:“识好歹?皇上经常下令将人凌迟处死,可曾亲眼见过凌迟架上,犯人如何一片一片被刮下血肉?”
“恰好,我见过,我亲眼看着父亲被剥光衣服绑在凌迟架上,刽子手在行刑人胸脯上泼上冷水,拿各种形状的刀具,将他们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全身的肉几乎剐净,几根血管暴露在外还在扑通扑通地跳,头部脸上的皮肉剐去一半,眼珠睁的圆圆......”①
“最后,我只能用布包裹着父亲的碎肉,草席裹着父亲的尸身,趟着血流将父亲抱回去。”
李氏描述地绘声绘色,在场听到的人在她的讲述中几乎亲眼见到了那个无比残忍的场景,一时寂静无声。
“‘明史案’虽说鳌拜是始作俑者,可最终还不是为了掩盖你们爱新觉罗一家入关以后的罪行,父亲和庄伯父、朱伯父他们,不过是如实编撰了史实,如何就要遭这等灭族大祸?”
康熙:“自古以来,身为统治者,哪个手上不是沾满鲜血。”
李氏:“皇上难道认为,手上不沾满鲜血,就不能统治这个国家了吗?”
“玄烨很厉害的,他不会这样。”阿梨突然道。
“他不曾寄希望于屠杀来抹灭事实,否则他绝不会放你;他也少有对人斩尽杀绝,鳌拜威胁皇权,玄烨亦看在他曾建立赫赫战功的份上,没有杀他,只是将他囚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