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可奈何,终于找了个机会打电话给他。
梁俞哲估计忘了提前关注来电显示,他那边声音嘈杂,好似出了什么事,与她说话的第一句也带着点疲惫:“你好,哪位。”
“是我。”喻忻尔问,“你怎么听起来那么累?”
梁俞哲很快调整过来,走到安静些许的位置与她聊天:“昨天喝了一个晚上的酒,怎么能不累。”
他还是带着属于他的桀骜,听不出破绽。
喻忻尔放心一笑,此刻的她刚刚签收了个快递,是一束她最喜欢的栀子花,还是梁俞哲送过来的。
抱在怀里,出声:“以后还是别再给我送这些了,我不是很需要。”
“那一日三餐总归需要吧?还有零食,奶茶。”梁俞哲继而道。
喻忻尔礼貌拒绝:“我要是需要我会自己买,我最近的心情其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差,你没必要专门做这些。”
“谁说花束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能收到?”梁俞哲还是笑着坚持。
喻忻尔有些无奈:“你是个有女朋友的人,为我做这些不太好。”
闻言,梁俞哲反倒有片刻沉默:“你我多少年的朋友,这些有什么关系?”
“是个女生都会介意。”喻忻尔揉了揉眉心,暗自叹气,“你谈恋爱就好好谈,多考虑她的想法,再怎么说你我也是异性,我已经够麻烦你了。”
说难听点,梁俞哲确实没什么边界感。他对她很好,在他空窗期是这个关系,谈了恋爱还是这个关系,虽然他没说,但喻忻尔能感觉到,很多回他跟他女朋友分手都有她的责任。
喻忻尔不想插足别人的感情,尽可能会在梁俞哲谈恋爱期间跟他保持距离。就像他谈的这任女朋友,他在交往后出奇低调,与她的联系越来越少,她也不会主动打扰他。
没想到现在又回归原样了。
梁俞哲似乎还有话要说。
但终是没提。
只点头与她道:“那行,你有什么事都别一个人撑着,联系我就行。”
“好。”喻忻尔回答。
挂断电话,她睨着手上这束花,心情复杂。
抱着回到工位,将早已干瘪了的那束玫瑰丢掉,换成这束栀子花。
这次放在桌边,还是陆颂衍办公室的那个方向。
不同的是,她更想盖住她看向那头的视线。
下午还有个会议,但她前一日晚上又没睡好,精神状态很差,干脆趁休息时间下楼买杯咖啡。
常去的那家咖啡店内人很多,她走过去,恰好瞥见这边正做活动。
她跟着关注了眼,活动内容是给最亲密的人打电话说一句想你,就可以免费得到一杯咖啡。
看着海报上的标注,喻忻尔才想起——今天是七夕节。
身侧有几人已经拿起手机,精准找到那个能陪她拿到这杯咖啡的人,大大方方说想你,因此聊了起来。
甜蜜蔓延整个小铺,这里的七夕氛围无意是最浓的。
被这种氛围包裹,喻忻尔表情里难免含着羡慕。
上前去,选择以全款购买咖啡。
店员还在解释他们这个活动:“真的不试试吗?不一定是男朋友,家里人,或者是闺蜜都是可以的。”
喻忻尔的手一顿。
很快收起所有情绪,礼貌摇头:“不用了,我直接买就可以。”
将咖啡拽在手中,她还是初次感受到买咖啡是件多么窘迫的事情。
手机洽时弹出开会的通知,她快步回到公司,连咖啡都只能抽空喝。
这个会议来得突然,她也是现在才得知具体内容,说是之前跟王懦的那个合作项目换了负责人。当时王懦出事,合约中止,导致这个项目空缺,如今又有人接手,继续先前的合作。
匆忙着手准备资料,过程才从身边人口中听说她们这次接管的企业——是陆家。
“下午陆总会过来?”听见这个消息的喻忻尔手一抖,匆忙询问。
“对。”对方点点头,“神奇吧,那么大企业的总裁竟然会亲自过来参加第一轮会议。”
喻忻尔陡然难以呼吸,以喝水的动作掩盖自己的紧张:“他们怎么会接手这个项目?”
“这得去问老大,我也纳闷呢,不过没准是觉得有潜力,反正陆家有的是钱,多投资几个项目,总不会亏的。”
虽然是工作上的事情,但喻忻尔很难不对应到现实当中。与陆颂衍分开的事情进行得太过顺利了,整个过程陆颂衍都没有表过态,但越是这样她的心就越慌。
她担心这次的合作只是个幌子,或许是陆颂衍用来警告她的工具。
担心在这场会议里会发生什么事,喻忻尔难以全神贯注在工作上,时常盯着时间,连打印资料的手都在颤抖。
她是最后一位步入会议室的,始终低着头恨不得将自己当成是透明人,头脑几乎一片空白,甚至没有与主位那人对视的胆量。
匆忙落座,盯着桌上一叠资料,也忘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就在这时,她听见主位那人的发言。
嗓音温润谦逊,并非来自那个最不愿听见的声音,却也是熟悉的:“向各位说声抱歉,我们陆总临时生病进了医院,由我代他出席这次会议。”
——是戴安。
喻忻尔错愕抬头,恰好与戴安文雅的视线发生碰撞。
呼吸凝滞,头脑一片混乱,眼睑带着散不去的红晕。
是戴安先颔首与她简单示意,再撤回目光回归工作,喻忻尔咬住发白的唇,羞恼得低下头。
陆颂衍没出现,这场会议是意料之外的顺利,没有提到过在工作范围外的事情。
据戴安所说,他们从很久之前便关注到这个项目,只是被王懦抢先,当下有这个机会所以争取了这个合作。
合情合理,完全找不到怀疑的理由。
但喻忻尔仍然觉得心情不太好受。
不管是不是陆颂衍故意的,谈下这个合作后就代表他们以后会经常接触。
她哪里还会想要再见到他。
特别是,当这个会议结束后,办公室内难免充斥着与陆颂衍相关的讨论。
“陆总进医院了?什么事情啊这么严重。”
“听说刚才救护车都开到陆氏楼下了。”
“那就是意外?”
“在公司内能有什么意外,难不成还是跟人打架?”
喻忻尔努力从这些话语中挣扎脱身,想将注意力放在工作上。
却还是不自觉关注他们的对话内容。
“我看到照片了,上面是不是血迹?看起来流了好多血,好可怕,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喻忻尔的脸色更加惨白。
她坐不住,抬眸扫向说话那人的手机屏幕。画面上是在陆氏大楼拍摄的一张照片,像素很差无法捕捉到细节,但能看见中央有辆救护车,以及周围一大片红。
若是血迹的话,当真很严重。
她忍不住,出声问道:“这是今天拍的照片吗?”
“不确定,但应该是吧?”对方回答。
“这张照片是从哪来的?”
“工作群里有人发,你可以去看看。”
“我没注意……群里什么时候这么在意其他企业的事了?”
“我也不太清楚,突然就有人聊起这件事,还说情况很严重,怕就怕会有生命危险。”
“……”
喻忻尔往窗外的方向看了眼。
指尖已经向前探摸到自己手机,条件反射似的点开朋友圈刷新,试图从自己的交友圈子了解陆颂衍的情况。
但才后知后觉自己在做什么,迅速放下手机。
每当费尽全力想将一个人从自己的世界里摘除的时候,就会发现各处都会被与他有关的痕迹填满。
公司内与陆颂衍有关的话题越来越多,更实时分享掌握着的最新进展。
喻忻尔能从他们口中听说陆颂衍没有大碍,并且已经回了公司,她暗自松了口气,却又听说他的手受了很严重的伤。
除此之外,袭来的言论中还有诸多八卦:“听说陆总最近失恋了,手臂是在拳击馆受的伤。”
“拳击馆怎么还会受伤?”
“多成是没戴手套吧,很容易骨折的。”
“但照片上不是还流了很多血?”
“那是假的,之前的照片了,也不知道是谁拿出来瞎发。”
“我还以为呢,没事就行。不过真没看出来,原来陆总还是个恋爱脑?”
“看起来是的,都被那个人气到用这种方式发泄了,可见他被伤得有多深。”
“听说他手上有条手镯,多半是他前任送的,他爱惜得很,分手了都没摘,手臂受伤那会还死死护着手镯,断了一回,他又给焊上重新戴着了。”
——“多么痴情的人啊,他各方面都那么优秀,怎么还会被抛弃?”
喻忻尔下意识看向自己空荡荡的手腕,不自觉抬手握住,心情复杂到乱了分寸。
无从去思考为什么会突然间涌现这么多传言,她压根不愿听见这么多,却还是可耻地会因为这些声音而在意。
“忻尔?”忽而有双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关心一句,“你嘴唇怎么那么苍白,身体不舒服吗?”
“……什么?”喻忻尔刚回神似的,下意识将手从握着的手腕处抽离,明明上边什么都没有。
对方反倒被她的动作吓到:“你气色看起来很差,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可能是没休息好。”喻忻尔垂眸,瞳孔中仍挂着失魂落魄,“谢谢,我没事。”
“这样啊,那你晚上记得早点睡,咱们跟陆氏的合同没谈好,最近估计有应酬,又得加班。”对方提醒。
喻忻尔拧开矿泉水一饮而尽,才能勉强压下燥意。
-
精神被折磨久了,状态自然越来越差,整日心神难宁,烦乱不安。
喻忻尔还是会想起陆颂衍,特别在听说他受伤之后。
更会开始怀疑自己——她这么做是不是会给陆颂衍带去伤害。
可他们已经分开了,无从查证,她认为这也不是她应该去考虑的问题。
结束糟糕透顶的一日工作,喻忻尔在夜幕降临后才到家,却在门口被房东叫住。
对方穿着拖鞋背心咬着根烟,吊儿郎当甩给她一个消息——她所租的这间房已经以更高的价格租给别人,她无法续租。
消息来得突然,她询问缘由,但对方没明说,反倒直接将押金与违约金都退给她,要她迅速搬走。
好消息是多了笔违约金,坏消息是她必须在短时间内找到新住宿并搬走。
工作本就够忙了,又被这么压下一道重任,如此一来更没了休息的机会。
在这个过程中,喻冠宸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
她本不打算接通,但次数多了她心情烦躁,接通后发泄似的低吼:“我已经跟你们家人没关系了吧?找我还有什么事?”
“你以为我想找你?还不是因为我这出了事。”喻冠宸的语气也差,说得理直气壮。
他属实是撞枪口上了,喻忻尔撩了撩头发:“出了再大的事情那都是你的问题,别妄想求我帮你。”
“但这次又不是我的问题,是因为你才会出的事。”喻冠宸拔高音量打断她的话。
他明显憋屈得很,话说得不情不愿,语序逻辑全是混乱的,喻忻尔只能从零星话语中解读出他的意思。
说是他本来已经不接触赌博的事情,知道家里情况不好,本分得找了份兼职赚钱为家里还债。
结果下午有几个人闯入他打工的奶茶店里闹事,他与人家争执起来,好在事情不至于闹到警局,但那群人在店内砸坏了很多东西,这些全需要他赔偿。
“我听他们提起你的名字了,还问我是不是你的亲弟弟。”喻冠宸越说越冲动,“是不是你得罪了什么人,还害得我受牵连。”
喻忻尔还在消化这些信息点,皱眉:“这件事怎么闹起来的?”
兴许知道自己理亏,喻冠宸语气稍微弱了些:“他们在我面前嘴臭,还用那种瞧不起人的眼神盯着我,我一时气不过就跟他们吵起架来,吵着吵着就动了手。”
“……”喻忻尔揉了揉眉心,“是你自己跟他们闹的,现在却打算怪到我头上来?”
“怎么跟你没关系了?我又不认识他们,他们怎么会平白无故针对我。谁知道你在外面会不会得罪了什么人,所以人家才找上我。”喻冠宸还在推卸责任。
喻忻尔没兴趣陪他在这探讨谁对说错的问题,让他犯下的事自己解决,随后挂断电话。
算不上友好的谈话,她将手机丢到一侧,只感觉自己最近的生活真的是烂透了。
她不觉得这件事跟自己有关系,但喻冠宸说的话确实令人费解。
索性不想了,她还需要马不停蹄找房子,尽快解决搬家的事。
晚上有个应酬,是与陆氏的合作,她知道自己多半会见到陆颂衍。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她专门简单化了个妆,拖到最后一刻才硬着头皮前去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