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言的话引得周围人全都侧目来看笑话,他本人倒是不以为然赶紧逃走,全然不顾褚经理的面子。
褚经理对着那个费劲在草地转动轮椅的背影嗤之以鼻,“一个瘫子而已,就没见过对我这么不温柔的男人……!”
沈愿宁第二次撇开了安子言的手,故意走进聊得正热闹的人群中。
“愿宁……”安子言委屈巴巴地坐在人群之外,他没法跟沈愿宁一样轻巧地进入聚集的人堆里,就算硬要挤进去,他操纵着轮椅多有不便,难免剐蹭别人或碰洒别人手里的酒水。
悠长的前奏过后,乐队歌手缓慢慵懒地开了口。这首歌经过爵士唱腔的翻唱,多了几分性感与陌生,以至于沈愿宁直到听见歌词才认出这首歌。
随着这首歌带来的回忆蔓延,沈愿宁的心也柔软下来,她愣了愣神,根本听不进眼前的人在和她聊着什么。
因为她眼前浮现了那个停电的夏日集市,漆黑校园的远处广场上,那里的乐队正卖力唱着这首歌。
沈愿宁转过身,朝安子言走近,“是那首歌……!”
“嗯,可真巧。”安子言勾起嘴角,也向前转动轮椅靠近她,“不生气了?”
沈愿宁对安子言挑挑眉毛挤兑道,“安先生真是一点儿不绅士,刚才怎么跟褚经理说话那么冲啊?不怕人家生气?”
安子言真想大喊冤枉,他对别人客气不行,不客气也不行,沈愿宁刁难人的本事没人能比得了。
还好这里够暗,他偷偷扯扯嘴角苦笑,“不这样,我女朋友不就真要生气了么?”
“我才不像你这么小心眼儿,怎么可能随便哪个女的都能让我生气?”沈愿宁狡辩,“我看是你自己心里有鬼,她跟你说什么了?你听得脸都红了?”
安子言伸手把她拉到身边,“还说我小心眼儿?我看你更小心眼儿。既然这么想知道她和我说什么,刚才干嘛非要自己躲那么远不回来找我?”
沈愿宁叹了口气,“我只是怕自己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安子言明知故问。
她索性都坦白了:“他们都比我有经验,背后的公司也都是专业机构,可我这边……说到底也只是小白,又是我自己出钱,你不愿意接受我的投资也很正常。我这比不过人家,坐在旁边听着又不甘心,所以就上一边儿躲着去了呗。”
她这偃旗息鼓主动认输的模样倒也少见,安子言低着头嗤嗤笑个不停。
“谁说你是小白?真真那个公司要不是有你那笔钱,现在恐怕都不存在了。再说了,你在JM集团经手了那么多项新投资,怎么还能算小白?”安子言安慰她说。
“可是——”
两人说话的工夫,乐队的上一首歌也演唱完毕,键盘手按出几个熟悉的音符,随着生日快乐歌的旋律响起,一颗一颗的光亮从湖畔腾地而起,在夜空爆炸绽放。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哇——好漂亮!这是谁过生日啊?!”
停了电的盛夏,乐队唱出的生日快乐歌,照亮夜空的烟花——像一阵风吹得日历回翻,时光穿梭回到了六年前。
“这也是巧合……?”沈愿宁呆呆地指着乐队和烟花的方向。
安子言眼角含笑,“愿宁,生日快乐。”
【希望我能和安子言永远在一起。】
这是沈愿宁24岁时在M大露台向烟花许下的愿望,想不到六年后的同一天,安子言用他制造的时光机,让时光倒流带她实现了这个愿望。
“那时候还在上学,没钱给你买更大的钻石……”安子言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对闪耀的钻石耳钉,造型和六年前那对完全一样,钻石却大了一倍还多,“去年是我把耳钉冲走了,今年我去找师傅订做了更大的还给你。”
他取下耳钉背后的耳钉托,“上面刻了我们的名字缩写,你戴在耳边,就是我一直在对你说……‘我爱你’。”
“俗得要死。”沈愿宁嘴上吐槽着,盈了满眶的泪水却倾泻而下,她坐到安子言腿上依偎在他怀中,让他给自己戴上这对新耳钉。
绽放的烟花也比六年前更多更大,只是眼前的人依旧。
“傻瓜,别哭啊。”安子言笑笑,替她揩去眼泪,一如从前笨拙地把耳钉穿过沈愿宁的耳垂,“刚才褚经理跟我说……”
“说什么?”沈愿宁哽咽着,还要急忙追问。
“她说今天周墨说了句有趣的话——投资人和企业之间的关系并不是老板和员工,更像是‘夫妻’。他们互相牵绊束缚,却又彼此信任支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直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进,无论最终成功还是失败,对双方来说都是共同成长。”安子言把另一只耳钉也为沈愿宁戴好,又轻轻握住了她的左手,“‘宁听’这个应用的名字本来就是为你取的,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是时候做一点改变了。”
“你是说……让我来做公司的投资人吗?”喧闹的人群,振聋发聩的烟花,沈愿宁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听清了安子言所说的话,“你说的关系,是我和公司,还是我和你……?”
“都是。”安子言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枚钻戒,他小心翼翼把戒环捏在指尖,“也许某一天,投资人和企业在达成目标之后会分手,可我相信我们两个人不会。不管是投资人沈愿宁,还是这个傻瓜沈愿宁,我都想和你做夫妻。”
分明是该笑的时候,沈愿宁的眼泪却控制不住流个不停。她努力抑制着哭腔按下安子言捏着钻戒的手,害羞地用眼神暗示他周围人太多了,“你现在求婚,我们会被围观的……!”
安子言低头笑了笑,他悄悄把戒指套进沈愿宁的中指,望着她的双眼用法语说出了那句话:“Veuxtu m\'épouser(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是求婚,又不是魔法咒语,可沈愿宁真觉得自己被安子言施了法术,这个期待已久的场合,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没出息地愣在当场哭得不能自已。
“说好了今年复习一下法语的,怎么都忘了啊?”安子言哭笑不得,双手捧起沈愿宁的脸给她擦掉眼泪,他苦恼地笑起来,只好作了个弊:“如果你忘了,就只回答我‘Oui,bien sr.(好的,我愿意)’吧。”
“是你忘了,我说过如果你向我求婚的话,我的答案是什么。”沈愿宁用那只戴着钻戒的手与安子言十指相扣,俯身向前吻了上去。
脸颊划过一丝湿热,分明她脸上的泪刚才都被安子言擦干了。不用睁眼,沈愿宁也知道是哪个傻瓜也偷偷哭了。
这句求婚,这个答案,她和安子言都等了太久。
周围的人群都抬头看向稍纵即逝的烟花,沈愿宁和安子言却只望着彼此,在人群里紧紧相拥。
“……愿宁,我得去趟洗手间了。”短暂的拥吻过后,安子言不舍地松开沈愿宁,小声在她耳边解释着。
“不许去,”沈愿宁抱怨着再次抱紧他,“真是浪漫不了一分钟,哪儿有人刚求完婚就想着这个的?”
“那能怎么办?总不能坐在这儿等着尿裤子吧?”安子言眼神中有几分沮丧,“……这就后悔了?”
沈愿宁拉开安子言的肩,盯着他这张俊朗的脸苦恼地笑笑。
是啊,还能怎么办?这就是自己任谁阻拦也都要选择的那个人,和他在一起该面对什么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安子言被她盯得发慌,想着下面是不是已经出了状况。偷着摸了摸裤子,他发现也没事,这才更猜不出沈愿宁的心思:“怎么?真后悔了……?!”
沈愿宁被他这一番瞎猜逗乐了,她摆了摆手,钻戒也在烟花的光灿下一闪一闪,“算啦,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
这下好了,是个像样的结局了对不?
哈哈哈哈我觉得咱们似乎都忘了三十章前这文早就完结了。
开车的下章再说,我先把文标个已完结去哈哈哈
第162章 番外7 和解篇(终)
“你看到织女星了吗?三角形里最亮的那颗。”
庭院泳池边的两张躺椅并在一起,沈愿宁枕着安子言的肩膀,伸出手臂给他指出夏季大三角。
安子言顺着沈愿宁的手指望向星空,直角顶点那颗星格外明亮,“嗯……看到了。”
“三角形里离它远的那颗就是牛郎星,它们两个中间就隔着银河。”沈愿宁用食指和拇指比量着那一条璀璨星云,“16光年那么远,在我手里变得只有16厘米这么近了。”
安子言把沈愿宁揽得更紧了一些,“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
“喝多了吧?”沈愿宁抬起头来,笑着像只小狗一样凑在安子言嘴边闻了闻,“也没什么酒气啊,怎么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
“不管是16厘米还是16光年,我都不想和你再分开。”安子言的嘴角勾了勾,手掌压在沈愿宁头上揉了两下。
浩瀚星河间,所有痛苦本该都不值一提,可那段难熬的时光里,望向星空总让安子言想起沈愿宁,那片星空下,她仍只是那个无意之中闯进他生活的简单。
“和你分开太难受了,就像那场车祸之后醒过来,知道自己永远没办法再走路一样难受。”安子言说着,目光也无限放远。
即使未曾经历,沈愿宁也能想象出被宣判终身残废时的安子言会有多绝望。她唇间的笑意渐落,不自觉握紧了安子言的手,“那怎么能比得了呢……?”
这比喻的确沉重了些,看来自己的情绪影响了沈愿宁,安子言回过神来,语气也轻松许多,他把沈愿宁搂进怀里,在她额头轻轻一吻,“现在没关系了……不过这两样确实比不了,你更重要一点儿。”
“这肯定是瞎说。”沈愿宁坐起身,她侧过视线看着身旁安子言那两条瘫软细弱的腿。若不是那场车祸,他现在该有更广阔的一片天地,“如果可以在遇不到我和不会出车祸之间选,你难道不希望这辈子都遇不到我吗?”
“又没有如果。”安子言笑她总是爱举这些不切实际的假设。
沈愿宁用鼻音哼了一声,其实她心里知道安子言的答案,他当然会选择不出车祸,他不回答,只是怕说出来不好听罢了。
“其实你说了我也不生气,”沈愿宁回过头来,朝安子言努努嘴抗议他小瞧了自己的气度,“你会这么想很正常——”
“要听实话?”安子言突然问。
沈愿宁不做声,等着他继续开口。
“有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安子言说着不自觉笑了笑,“要不是那次卖轮椅,也不会认识你。”
沈愿宁没跟着他笑,这件事只让她想起自己的谎言与欺骗。
“可是那之后你也不这么想了吧。”沈愿宁干笑一下,别过脸匆匆站了起来,“嗯……不早了,我去洗澡。”
安子言撑起身来,他看看沈愿宁逃进房间的背影,视线又落回了停在躺椅旁的轮椅上。
果然,耳钉托上刻着她们二人的拼音缩写,中间以一个心形连接。
这句表白,安子言把它刻在耳钉托上戴在沈愿宁耳边,沈愿宁觉得俗归俗,却又俗得可爱。
她会心一笑,把另一边的耳钉也取了下来。
安子言拉开了浴室的门,划着轮椅靠近沈愿宁。她晚上就说过这个礼物俗,又正见到她急着摘掉,安子言心里略有些忐忑。
“干嘛跟过来?还在怕我反悔?”沈愿宁把耳钉妥帖地收在洗漱台的置物盘上。
“愿宁,我刚才说的话,是真心的。”安子言认真地给沈愿宁解释自己为何而来,“我很感谢你那天撒的谎,不然我们也不会认识。”
沈愿宁愣了愣,刚才的心事被安子言戳中,她暗暗在脑海中嘀咕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学会了读心术?
安子言紧张地瞥了瞥那对被沈愿宁取下的耳钉,“这个礼物……你喜欢吗?”
沈愿宁点点头,“当然喜欢啊。”
“其实……”安子言的手下意识在轮椅钢圈上握了握,“我还准备了另一个礼物。”
“是什么?”沈愿宁好奇地凑近安子言,两只手直接伸进了他的裤兜摸了摸,“还藏了什么礼物?”
安子言抬了手臂环住她的腰,仰头对沈愿宁勾起嘴角,说话时连眉眼中都夹带了暧昧情调,“今晚就放心地以D的身份和我做吧……我全都满足你。”
轰的一下,沈愿宁只觉得全部脑细胞都爆炸开来,脑壳被炸得发痒,脸憋得通红也一句整话都没说出来。
“说……说什么呢……”沈愿宁被安子言圈在怀里,身体也僵在原地,她又羞又尴尬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拒绝安子言,“不必了呃……”
“你可以不用回避、不用担心,我希望你在我面前就做你自己。”安子言垂下眼帘向她道歉,“以前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介意……我不想让你为了考虑我的感受压抑自己。”
“我没……”沈愿宁连连推脱,“不用非要那样……”
安子言也不再征求沈愿宁的意见,他正了正神色,慢慢拉着沈愿宁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一字一字认真跟她说:“……我的两条腿瘫痪,动不了也没有感觉,你可以随便摸。”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亏你还是M大播音系毕业的,说话跟念稿似的!”沈愿宁难受得整个人都从他身边弹开,自己坐在浴缸边羞恼地踹了踹地砖,冷眼瞅着安子言。
腿的确是她喜欢的腿,人也的确是她喜欢的人,可沈愿宁就是觉得一言难尽浑身不得劲儿。他这根本算不得什么礼物,说是处刑还差不多。沈愿宁庆幸自己心脑血管没什么毛病,否则安子言现在这一通操作,简直就是想要了她的命。
长得帅有用吗?反正这时候没用,顶着这张俊脸还做得出这种蠢事儿更惹人臊得慌。
“安子言,你别再胡来了啊,不然我现在真就回客房去睡。”沈愿宁瞪了他一眼。
她这一瞪才发现,安子言其实和她一样,也不习惯做这样的事,还没怎么着,耳根都红透了。
“你不是喜欢这样的吗……?”安子言这边也是难为情得不行,“与其让你看那种瞎编的小说,还不如我自己来。”
沈愿宁更听不懂了,“什么瞎编的小说?”
“就那个什么‘吃死你’的,我敢保证那作者从没了解过截瘫。”安子言撇了撇嘴,说着还朝浴缸方向冷笑一声,“就他写男女主角在浴缸里那什么,男主角还能说再深一点儿就有感觉……整个下半身都没感觉,插的深就能有感觉?这不瞎编吗?”
那么多年前看过的小说他还记着,沈愿宁倒有点儿小偷被抓个现行的感觉,亏心得要命。
“脊髓损伤不是什么可能都有么……”沈愿宁偷看他一眼,嘟囔着顶嘴,“我看你没准儿是嫉妒,你自己没感觉就嫉妒人家小说里面的有感觉。”
安子言脸都气红了,“哈?我嫉妒个瞎编的假人干嘛?”
“反正你以后别管我看什么小说!”沈愿宁愤愤地白了安子言一眼,“你当年不就是因为看了那小说,才非要跟我分手的吗?我能分得清小说是小说、真人是真人,我看你才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