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这样,那他离开唐家的行为就再无意义。
“你的可能?”
南愿看向他,手支着下颚,微微皱起了眉:“你想要什么可能?”
以唐然的身份,无论他想要实现什么,他的家族都能轻松帮他实现吧。所以他还想要什么可能?
“可是你要知道,失去了强者的庇佑,你原本可以轻松达到的目标,可能需要耗费千辛万苦才能达到。”
“不,你错了,我想要做的事,即便是世界贵族也没办法达成。”
“是什么?”
“我想要改变这个霸权主义的世界!”“少女”碧色的眼睛里闪闪发亮,“我要让这个世界的霸权覆灭,可以人人平等,没有人可以强迫另一方做自己不愿做的事。人人都需要遵纪守法,哪怕是世界贵族也不例外。我想要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的悲伤、痛苦、欺凌和不公,这就是我的追求,也是未来的我,将要做的事。”
“哦。”
南愿面无表情地拍手:“那祝你成功。”
唐然看向她,眼睛里满是希冀:“这就是我的理想,我还没和其他人说过,你是第一个。”
说完还用一种好像她应该觉得激动和荣幸的表情看着她。
南愿仿佛没有接受到他的视线,继续面无表情地命令:“所以现在说完理想了,你可以去倒水了吗?我的水早就喝完了。”
“你……”
“超出五秒钟的时间不接完水,就把你扔去卖器官。”
在南愿刚伸出一只手,马上就要喊“一”的时候,眼前那道铂金色的身影突然飞快地在原地消失,与此同时她桌子上的水杯也消失不见。
南愿嘴角勾了勾,在她脸上弧度消失的时候,那个被装满水的杯子又落回她桌前。
唐然把水杯放到她桌子上,累得气喘吁吁:“你以后能不能别那么突然地发号施令啊!”他都还没从热血的理想中抽身出来呢,下一秒又被悲催的现实打回原形了!
唐然看着面前淡定喝茶的少女,咬牙切齿:“你刚才的祝福一点都不真诚,你在嘲讽我。”
“呀,”南愿依旧一点也不真诚地感叹,“被你听出来了。”
“你……”
唐然很恨地看着她,然后说道:“我知道这对于我来说很难实现……但是你就不一样了吧?”
“你可以做到这些的吧,会长。”
南愿放下手里的杯子,眸光淡淡地看向她。
“斯德蒂亚贵族学院是瓦尔格的心脏,招收平民子弟是史无前例的情况。那么多人都反对的情况下,可你依然做到了,甚至你先斩后奏之后,大多数人都敢怒而不敢言,后续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唐然看向她,碧色的眸子里倒映出她的样子。
“所以对你来说,只要你想,就算不是轻而易举,也应该是件可以做到的事情吧,会长。”
“我确实可以做到。”
南愿笑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水杯。
“可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就只是为了你?你是我什么人值得我这样去做?”
她伸出手,捏住眼前“少女”的下巴:“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唔……”
唐然一时间咬到了自己的舌头,避开她的视线,第一次离一个异性那么近,让他十分慌张。特别是这还是一个很可能对他别有企图的异性,而且这种别有企图还是建立在她以为自己是女生的情况下。
该死该死该死……为什么会这么尴尬,他怎么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我、我……”
唐然一时有些结巴,面孔微微泛红,为了避免她又突然捏自己的胸或者拽他的头发,于是唐然一只手护胸一只手抓住自己的两根辫子。
尽量把头往后面仰去,远离她的注视:“难道你不觉得这个世界的很多规则都很不合理吗?”
“哦?比如呢?”
南愿松开他的下巴,继续把身体往后仰去,明明目前她坐着,而他站着,却明明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说服我。”
“比、比如……”
唐然眼神惊慌了一瞬,然后突然想到什么:“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会长。”
“什么故事?”
“是一个女人,和她位高权重丈夫的故事。”
唐然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从前有一个女人,她美丽、聪明而且勤劳善良,可即使如此,就因为她的父母都是平民,就被那些贵族们称为是‘低贱的血脉’。即使她美丽到让所有贵族们都望尘莫及,可她依旧只能成为他们口中那个‘低贱的血脉’;即使她聪明到让那些贵族们都心生嫉恨,可她依旧不如他们,因为她是‘低贱的血脉’;即使那些贵族们愚昧、贪婪、且冷血到不择手段,可她依旧只能被他们羞辱、折磨、践踏,因为她是‘低贱的血脉’。”
“可能有些人的命运,从出身起就注定。可是那个美丽的女人,有一样一直没有被夺走的东西,那就是高贵的灵魂,和向往自由的心。她一直坚持着自己,想要依靠自己的双手来实现自己真正的自由跟独立的理想。可是这一切,还是被一个男人的出现而打破了。那个男人囚禁她,折磨她,折断她的双翅,让一心向往自由的她被迫只能困在他为她打造的华丽的笼子里,让她为自己生儿育女。”
“最开始的时候,女人想过要逃跑,可是那个男人有权有势,她每一次都被抓回来,直到最后一次,她快要成功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停了下来。”
南愿看向他:“为什么?”
“我不知道……”唐然喃喃道,“而且我问过,她也不知道。”不过那个时候,要是她真的逃了,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他了。
“可能是逃出去太多次,每次都被抓回来,让她早已经丧失了可以成功的信心;可能是被困在笼子里太久,让她早已经忘记了飞起来是什么感觉;可能是她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了那个囚禁她的男人,所以不舍得离开;也可能是她发现那时的自己怀孕了,所以动了恻隐之心……无论如何,那时的她都停下来了,没有选择继续逃。”
唐然抬起头,语气有些闷闷地,看向面前的黑发少女:“于是故事的最后,女人独自一人呆在那个华丽的笼子里,抚养他们的孩子,然后一个人郁郁而终。至于当年那个声称爱她爱到快疯魔的男人,也只是悲伤了一段时间,然后继续理所当然地找其他女人。至于他们的孩子,那个男人没有付出过一点关心,却口口声声对他们的孩子说有多么怀念他的母亲,只因为他和母亲长得极像就不愿见他。
正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不公平,才会存在那么多本不应该存在的悲剧跟遗憾。那个女人失去了一辈子的自由,要是一开始她和那些贵族们就是平等的,这一切悲剧就不会发生。或许……她当年真的应该逃走的……正是因为这一念之差,才会让她抱憾终身。”
即使要是这样,后来的他也就不会存在了,但他还是认为,母亲应该逃走的。
说到这里,唐然低下头,目光有些落寞。
而这个时候,听了他的故事,南愿低头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继续看向他。
“那你觉得,那个女人因为没有逃走去追寻她的自由,所以后悔了吗?”
“当然!”唐然猛地抬起眼睛,目光认真地看向她,“她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郁郁而终的!”母亲说过,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那时的她没有逃。
“可我觉得,那个女人确实会因为自己没有选择逃跑,而是选择了那个男人而后悔。可是如果她当时选择了逃跑,或许又会为自己失去了她爱的男人而后悔。”
唐然愣了愣,有些错愕地看向南愿。
而南愿始终目光淡淡,漆黑的眸子里没有出现过一丝波动。
“这个故事本身,无解的地方在于那个女人动了不该动的心,而不在于阶级。”
她拿起旁边的饭卡,扔给他。
“很遗憾,你的故事没法说服我。”
“副会长?副会长?”过来向学生会长汇报资料的学生会成员,有些疑惑地看向一直站在门口没进去的副会长。
副会长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是在偷听?
宋正勋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冷冷地看他一眼,整理了一下衣领,脸上丝毫没有露出被发现后心虚的神情。
甚至还反问他:“有事?”
那人摇了摇头,目光依然有些疑惑地落在副会长脸上:难道是他想多了?也是,毕竟是偷听那种没风度的事……
“没什么,没什么……”
宋正勋最后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然而在他离开时,放在他两边的拳头却渐渐收紧,镜片底下的眼神愤恨:果然,就和他猜想的一样,那个低贱血脉的平民果然想着要勾引南愿,居然还野心大到企图利用她来帮她实现什么平民制度的改革,那个冉棠是疯了吗?
不过她看出来那个冉棠的意图了吗?以她的能力应该不至于看不出来的吧……可是那个不知死活的平民好像还真有两把刷子,万一南愿没见过她这种类型,真的被她诱惑了怎么办?
宋正勋气得咬牙切齿:果然,自从南愿上任以来,他的神经就没有一刻舒缓过!
他现在居然还要担惊受怕南愿会不会真的自制力差到被那个不要脸的平民给诱惑了,要是堂堂学生会会长、代表世界贵族的最高血统真的被一个下贱的平民给引诱,那将会成为全世界最大的笑话!如果换成是他,就绝对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学生会的门传来被敲响的声音。
南愿淡淡喊了一声:“进。”
刚才她把饭卡给唐然叫他去给自己跑腿了。她以为进来的会是唐然,可进来的人却是宋正勋。
他拿着一叠资料,走到南愿面前,在她的桌子上放下,低头冷冷地看着她:“这是整理出来后斯德蒂亚贵族学院最新的校规,你核对一下。”
南愿拿起那些资料,静静地翻了几页:“知道了,你可以出去了。”
然而他并没有走。
而是站在她面前,捏紧了双手。
“会长大人,关于那个新生冉棠的事情,有些事情我需要向您提醒一下。”
这句“会长大人”,宋正勋成功让南愿把目光落在他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感觉有几分滑稽。
于是南愿放下手中的资料,手支着下巴,漆黑的眼睛看向他:“说。”
“无论你把那个冉棠放到你身边是有什么目的,但是我还是要说一点,她是个出身低贱的平民,和你的身份天差地别。而且现在斯德蒂亚里到处都在宣扬你和她的关系……不简单。我知道您最开始让平民入学,是想要让斯德蒂亚变得更好,可是现在就因为她的这一特例,还有那些传得天花乱坠的谣言,反而让更多人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妄想要一步登天。冉棠的存在,非但没有带来积极的作用,反而还带起了一阵歪风邪气。”
宋正勋把手重重地拍在南愿面前的桌子上,面色严肃地看着她。
南愿“哦”了一声:“所以呢?”
“所以……”
宋正勋气得收紧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她这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难不成那些流言是真的?她和冉棠真的有一腿?
难道她真的喜欢女的吗!?
“所以,请会长立马将冉棠弄回她该去的地方,不要继续把她带在身边。”
南愿摊手:“要是我不愿意呢?”
“那我就只有发动学生会里的其他人,一起向会长您提出抗议了。”宋正勋镜片底下依旧目光冷冷地盯着她。
“是吗?”
南愿咧起嘴角,双腿叠起来。
“可是副会长是不是忘记了,你在学生会里的势力早就已经被我架空了。”
宋正勋眼里的目光变得更冷,同时放在桌子上的手也渐渐收得更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学生会不受我的控制,至少在学生会外面还有不少人愿意听我的。斯德蒂亚对我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就算我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也绝对不会让你乱来,毁掉这里。”
南愿依旧勾着嘴角,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那你就试试吧。”
宋正勋脸色铁青,在听到她的话以后,镜片底下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
他大步走到门前,伸手把门拉开,然后甩上,毫不犹豫地抬步离开。
第74章 ^三周目(十一)
世界联合国会议, 结束后几名世界贵族的家主从里面走出来,南敖走在最前面,背后的程家家主程铎跟宋家家主宋城从后面跟上。
程铎:“南家主, 不知道令爱打算什么时候和程家恢复婚约,只要说一声, 我们随时都愿意准备。”
南敖冷着脸看他一眼:“婚约的事情小愿自己说了算, 她说了不愿意, 你们程家那两小子就没可能。”
程铎有些意外地看了南敖一眼, 没想到他也会任着这些小辈胡来:“那都是孩子之间赌气开的玩笑,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总得替他们把关不是吗?更何况南兄你可别忘了, 这是我们两家祖上就定下来的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