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服软的语气,和刚才那个强势的模样截然不同。
疯子都有无缝切换情绪的本能。
叶芝O漠然地一动不动。
像一座冷酷无情的冰雕。
祁慕白慌了神,眼尾发红,眼泪无措地溅出,一颗颗砸在她衣襟上:“这次我真的没调查你,你不信可以查我的通讯设备,我去城西谈一个合作,经过赛道时偶然看见了你。”
他这个人啊,狠的时候是真的卑劣无耻,在感情中又具备孩童的赤诚稚气,自私又无私,阴暗又纯粹,矛盾的灵魂。
可以说祁慕白的头脑在任何事都没栽过,唯一令人唏嘘的就是在感情上跌得太狠了。
极度聪明的天才疯子,没人能算计得了他,在感情中的智力却停留在少儿阶段。
会因为喜欢的女孩一句话欣喜若狂。
因为偶遇暗恋已久的女孩不喜欢年下失眠无数个夜晚。
会因为她一句话一次次被玩弄。
……
如果没有遇见叶芝O,他的人生必定不会有这么多纠葛,但永远不会有温情和太阳。
叶芝O喉咙哽咽,无奈地叹息一声。
她没有提前告诉他,何尝不是不信任他的表现?
“婚前我们分开住,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能碰我,你做得到吗?”
半晌,她和他约法三章,“还有,不许对无辜的人动手。”
“林碧如的事情,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把视频给我撤下去。”
出乎意料的,祁慕白很乖地抱着她胳膊蹭着她的脖子,嘬了两口:“嗯。”
湿漉漉的舌头“piupiu”在她脖子上舔舐着,弄得她一阵恶寒,又不能当他面掏纸巾。
……他是狗吗这么能舔。
舔狗就是形容他这种人的吧。
居然这么好说话?
叶芝O一拳砸在棉花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说的那三条我都可以顺着你,但六月底你要陪我去海城看我竞赛。”
他宛如发情泰迪一般抱着她的纤腰乱蹭,额头靠在她肩上,黑眸阴翳晦暗,“还有,别再瞒我。”
“我最讨厌欺骗和背叛,叶芝O。”
他声线晦暗苦涩,似夹杂积淀了数年累月的阴霾,咬着她耳珠吮吸:“你敢劈腿,把你做死在床上。”
“……”
叶芝O回到公寓后。
这天晚上,她居然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是幽暗阒静的地下室,一个面容斯文白皙的少年对她温和浅笑,恶劣地晃动着她腕骨上缠绕的铁链,按着她的头对她低喃――
“姐姐,你是我的狗。”
画面一转。
就像影片突然崩裂断层,阴灰色的滤镜,在一间宾馆。
他将她绑在床头柜,他面前的笔电监视器里打着石膏的戴着眼镜的少年对她撕心裂肺地叫着,淋漓迸溅的血光几乎喷涌到她双眼。
画面又如老旧的电视机忽明忽闪了下。
一个貌似是她男友的男生,认真专注地在网吧教她打游戏,模样清甜的少女和父母双亡的少年依偎在一起,像极了一对壁人。
后来。
竟是在喧杂的马路上,她在车站等车,男友惊恐地朝他奔来,捂着打着绷带的手指低吼:“OO你快跑,他废了我两根手指,xxx他就是个疯子!!”
……
再是熊熊火光,火舌吞噬了一座奢华的别墅。
梦境虚虚实实,分不清是哪个时空,似有前世今生交杂,诡谲荒诞。
……
叶芝O猛地惊醒,灰蒙蒙的窗帘外夜色寂寥,手机上时钟指向凌晨两点。
她被吓出一身冷汗,面色死白,拧亮了房间所有的灯,大口大口喘气。
梦境里温柔少年的面孔,离奇地和祁慕白的面孔重叠,蛊惑悦耳的声线如出一辙。
人有前世吗?
那个梦是预知梦,还是前世的梦?!
如果是前世梦,那她是怎么死的?
就像喝酒断片一样,噩梦断断续续衔接不畅,这一周她都没睡好。
某天视频电话。
祁慕白细心发现了她眼下的黑眼圈,心疼蹙眉:“怎么了?最近熬夜了?”
“我……”
她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不隐瞒,“我前几个做了个噩梦,好像是前世今生的场景, 我也说不准,画面里那个男生跟你长相声音都一样。”
“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他声音低低哑哑,透着生涩的紧张和焦灼。
叶芝O抿了抿唇:“断断续续的,想起来的画面很模糊,我好像在哭,应该都是痛苦悲惨的记忆。”
“那个人好像很凶,很残忍,我……”
想到了梦境里血肉模糊的场景,哭腔在喉咙里打转,“我好怕。”
“别怕。”
少年轻声诱哄,像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下午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心理科。”
到了医院。
神经内科和心理科的专家给出的诊断结论是,叶芝O之前头部受伤,加上那些记忆可能对她有着很深的负面影响,应激反应让她内心深处排斥这份记忆,大脑皮层抗拒回忆。
按理来说,在那场雪崩过后三周左右就能想起,可如果往昔记忆太过悲惨,就会一直拖延。
永远想不起也有可能。
但如果良性诱导,比如重复失忆前甜蜜轻松的约会、经常光顾之前去的场所,再辅以药物和轻音乐、按摩,有很大概率在回想起过去记忆的同时,淡化负面记忆带来的创伤。
“好,多谢医生了。”
祁慕白笑着十指紧扣着她的手,拎着药物带她去超市买了一堆各种水果淡香的按摩精油。
还有那种软软的气囊软梳子,按摩头皮的、蜡烛香薰,甚至还买了很多MV唱片。
???
这大男人要给她做芳香疗愈?
“晚上我去你工作室给你按按背。”
他唇角翘起温柔的弧度,“宝贝不让同居,我只能偷摸着给你服务了。”
叶芝O情绪有点复杂,按理来说梦里他们的关系应该是反目成仇。
现在他竟然要被这个恶人疗愈?
说出去鬼都不信。
*
江北第一拘留所。
铜色牌子在夕阳下反着光,一个寸头肤色黝黑,穿着橘色劳役服的少年在狱警的指挥下,漠然地跨出了冰冷的铁门。
“1739号,所内表现优秀,上级准许提前出所。”
警官拍了拍他的肩,看他年纪轻又被人蒙骗,不忍心地劝道:“小伙子,你还年轻,一时不辨是非被有心人利用,望你今后好好走上正途,重新改造。”
夕阳的薄暮打在他略微消瘦佝偻的脊背上,脸部轮廓深而硬朗,原本的意气风发年少轻狂早已烟消云散,他颓靡地笑了笑,目光苍凉:“谢谢警官,我会的。”
警察离开后,向来不抽烟的他去隔壁小卖部买了包烟。
靠在树荫下蹲着抽了起来,白雾缠绕间,颓废又荒凉,原本澄澈的眼睛浑浊而不满了红血丝,看不清表情。
走到马路里走来一对背影熟悉的男女。
男的温柔斯文,手上拎着超市采购的物什,女孩眉目温婉,笑容明媚,蹦蹦跳跳的样子让陈遥有一瞬间的恍惚。
然后是侵蚀肌肤般透心骨的寒凉。
他用树皮揩了揩手指,从袖带里取出一沓一寸祁慕白打印照。
少年精致斯文的面孔上,被圆规戳了无数个针孔,密密匝匝的针眼遍布,令人胆战心惊。
他将指缝的烟蒂凑近照片,直到祁慕白那张脸被燃烧殆尽时,他寡薄的唇畔才缓缓露出一抹笑――
祁慕白,我等着,你被抢了心头挚爱的滋味。
第208章 被狗啃的
他咬着烟,眼皮半耷着,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谢谢王叔。”
全程都是礼貌客气的语气,龟裂的唇角却泛着诡异的弧度。
严茉那场案件,他虽是从犯,但至少也要关几年起步,能这么快被保释出来,还是因为陈家幕后的势力在推动。
陈遥自幼父母车祸双亡,但却也是泡在宠爱里长大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父亲的那些旧部自然忍不下心,动用了不少关系才把他捞出来。
“你这孩子跟我谢什么!唉,糊涂啊!阿遥,你以后准备做什么?”
陈遥低头望着断了两截的残掌,目光幽远沉寂:“王叔,帮我联系国内最好的整形医生,我要做义指嫁接手术。”
王叔怔了怔,还以为经历了这么大的打击要颓废好一阵,不料这么快就恢复过来,欣然应允:“好,好!你想开了就好!”
“对了。”
他倦怠地撩起眼皮,“您再帮我找一下,祁慕白的母亲在哪家精神病院。”
“……?”
“祁盛那个儿子?你们认识?”
“嗯。”
他垂下眼睫,笑得阴恻恻的,“我们是朋友,我怕他妈在监狱过得不好,想去送点吃的探望。”
他在脑海中反复播放刚才两人牵手走过去的背影。
心脏被一种又酸又辣的情绪腐蚀到无法呼吸。
原来他才是那个小丑。
过了这么久,久到他以为出狱后叶芝O会担心地在找他,打听他的下落,或者看清了那疯子的真面目,和他分手。
可不论是哪一样,都没有。
没有。
明明他们才互为初恋不是吗?
祁慕白才是那个挑拨他们关系的罪魁祸首!
难道,她就那么喜欢那个疯子?
那,如果把自己变成他那样,会不会让她,多看他一眼?
……
这段日子,祁慕白竟然真的十分有奉献精神地,在公寓和工作室给她定期按摩捶背,还时不时来个采耳啥的,那娴熟的手法不由让叶芝O怀疑他是不是去盲人按摩店进修过。
弄完还给她来个泡泡浴,舒服得都让叶芝O有点后悔当初说婚前分居的事了。
可恶!!
真的不是她意志不坚定,实在是祁慕白他给的太多了!
一个精致斯文的温柔帅哥给她做着精油按摩,如果忽略掉期间的乱窜不安分的手的话,还是勉强可以给他的技术打个九十分的。
太狡猾了。
每次叶芝O舒服得眯起眼,心痒得哀求他再按半个小时时,他就温柔地拒绝:“不行,太晚了,宝贝当初可是命令我婚前分居的,所以我不能有半点想留宿的杂念。”
叶芝O恨不得撕烂他的狗嘴。
怎么可以!那么坏!!
“当然宝贝如果临时改变了想法想跟我同居,我更开心。”
他凑过来,亲了亲她的耳根,让叶芝O脸黑了大半,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用按摩引诱她跟他同居的。
不过,在此期间他倒是真的没碰过她。
这性欲爆强的小狗也是真的能忍,每次快擦枪走火的时候,就被叶芝O一个眼神瞪下去,然后乖乖去卫生间解决。
有时候叶芝O心情好,奖励他个手啥的。
然后,揉着酸痛的手腕铁青着脸。
无比后悔。
终于快来到竞赛那天。
他们这场竞赛含金量还挺高的,是全国青少年的赛事,地点在魔都海城J大,抽签小组淘汰制,层层选拔。
评分第一的团队能直接获得一大笔初创的投资金,不管以后方向是做学术科研、保研,还是出来开公司,履历上绝对都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祁慕白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开制药公司,走商人这条路。
现在祁盛身体休养的差不多,重新回去操持公司,而他在祁氏的股份又转移到了叶芝O名下,制药创业前期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他很需要竞赛的那笔奖金。
他这人有几分傲气,不想动用父母的钱,也不想动给出去的,而且当时答应陈素娶叶芝O买房的那个条件,他无时无刻不揣在心底,纂刻铭记。
这场比赛规模很大,准许团队家属也能携同观看,所以一大早叶芝O就收拾了一番,提着行李箱,来到学校门口。
好几辆大巴已经在门口挨辆等候了。
祁慕白已经在台阶上等她了,他穿着清爽挺括的白衬衫,下身是黑色的休闲裤,修长上挂着蓝色的参赛证,正帮着来来往往的男生们搬着行李箱。
有不少打扮精致靓丽的女生们,红着脸偷看着他:“可以帮我搬一下吗?谢谢啦。”
叶芝O好奇接下来祁慕白的反应,直到视线里闯入一张风流倜傥的俊容:“叶学姐?”
最近在学校里从来没看到这两人成双入对的影子,许航还以为叶芝O早就被祁慕白甩了,死寂下去的色心又蠢蠢欲动起来,笑着向她递去一只冰淇淋:“请你的,姐姐。”
这人语气略显轻佻油腻,叶芝O实在记不起他是谁,只好礼貌点头:“谢谢。”
祁慕白冷淡地撩起眼皮,绿叶缝隙间,正看见不远处的叶芝O拿了许航的冰淇淋。
“抱歉,我只给我女朋友搬。”
他黑眸微敛,蕴着低气压,朝叶芝O走来,有些恼怒地摁住了叶芝O握着蛋筒的手腕。
然后微微俯身,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大口。
“你干什么!”
叶芝O真是要被他气死了,大热的天她还没来得及吃一口解暑,就被这狗截胡了!
连主人的吃的都抢!!
少年猛地箍紧了她的腰,把她抵在自己身躯方寸间,在她耳廓上重重啃了一口,留下一圈咬痕,警告般地低语:“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不许吃别的野狗的东西。”
她是属于他一个人的,那些乌七八糟野男人的垃圾也配进她的口腹?
许航直愣愣地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对上祁慕白黑水翻涌般的眸,气场软了大半,飞速逃上另辆车。
当着别人面撩人家女朋友被当场捉住,他已经预感到了自己下场有多凄惨了。
“神经病。”
叶芝O看着只剩蛋筒壳子的冰淇淋,脸色难看。
祁慕白没给她继续闹别扭的机会,细长的手指轻松将她的拉杆箱拎进行李舱,压抑着妒火好脾气道:“先上去找个位子坐,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不要了,你烦死了!”
叶芝O气鼓鼓地推他,“你真的很过分,连冰淇淋都不让我吃吗?”
祁慕白垂眼盯着她水润柔软的唇,伸手揉捻着,脸色沉了好几个度:“惯得你,我一不盯着你你要给我戴几顶绿帽才肯罢休?”
叶芝O觉得他不可理喻,这人是不是有什么被害妄想症啊?
气得甩开他的手径直转身上了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