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牵着沈醉欢和顾棠的手往院中走去。
而顾老将军则趁他们说话的功夫不动声色的慢了一步。
直到顾长策自觉的走到他旁边来。
才垂下头低声对他吩咐了一句:“晚上来我书房一趟。”
顾长策应了句好。
兰氏一路将沈醉欢和顾棠送到了寝居之中,又在寝居中说了会话才离开。
顾棠晚上不愿意走,非要她娘抱着她睡。
于是,一直等到她们母女两人都在榻上睡着。
顾长策才披了件大氅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月落中天了。
月亮淡色的冷光洒落下来。
将书房门前松枝上厚重的积雪映照的一清二楚。
他向来恣睢肆意一个人,现今走到父亲书房门口的时候,脚步却难得踌躇犹豫起来。
顾长策幼时最崇拜的人便是他父亲。
他一心想着能够成为一个像顾老将军那样清正刚直的人。
可他后来却与最初的想法背道而驰,做了一些让老将军失望的事情。
他成婚的前一晚,顾老将军难得下了狠手的打他。
用鞭子抽他,将他身上打的鲜血直流。
但他咬死了不松口道歉,他那时候年少固执,根本不可能做到对沈醉欢放手。
但好歹顾老将军最终还是给他留了两分体面的,打的都是衣服能遮的住的地方。
他当年便是拖着那样一副残破身躯,和沈醉欢拜了堂成的亲。
好在……好在沈欢欢是喜欢他的。
而现今,他有心修复和顾老将军的关系,于是在门口处站了一会儿。
便伸手推门,径直而入。
第108章 爹!其实欢欢早就已经恢复记忆了!
房门被推开了,只见一个英武挺拔的背影负手立在窗前。
窗外的冷光打在他身上,为他整个人的边缘轮廓处都镀上了一层白边。
看到这一幕,顾长策眸光微闪。
轻声叫了句:“父亲。”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顾老将军也慢慢转过身来。
他今年已四十过半,但是整个人依旧是一副精神矍铄,英姿勃发的模样。
一双鹰目炯炯有神,盯着旁人的时候便会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见顾长策过来,他眉头微拧。
张了张口,似乎想先说两句话来寒暄一下,可又等不及,于是索性直入主题的问道:“……听闻近日……你和欢欢的关系有所好转?”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尚且有些僵硬。
但顾长策似乎是早有预料般,语调轻快,顺其自然的接了下去:“的确是有所好转。”
其实不止这样,顾长策眉眼含笑。
心想,现今他和沈欢欢的关系简直可以用心意相通,如胶似漆来形容。
却不曾想,这话落下,顾老将军脸上却微不可察的闪过一抹失望的神色。
他顿时满面怒容。
抬手拾起书案上放着的青花瓷茶盏就朝他扔了过去。
这一瞬间的功夫,顾长策躲闪不及。
“啪――”的一下就被他打中了额头。
沾了血迹的茶盏摔倒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就像是刚淬过火的钢铁被猛然间浸入凉水中,发出的“呲――”的一声。
将书房原本平静沉寂的气氛瞬间变的紧张焦灼起来。
顾长策还没回过神来,有些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向顾老将军。
却没想到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斥。
“顾景安!都到了这种时候了,你竟还想骗我!”
他气的手指都在发抖,面色也隐隐涨红起来。
顾兴言痛心疾首:“你是不是觉得我人不在京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都派人查清楚了,你竟趁着人家姑娘失忆之时蒙骗人家!”
话音落下,顾长策面色微变。
与此同时,额头上火辣辣的痛感也后知后觉的蔓延。
他“嘶――”的倒抽一口凉气。
忽然明白过来他爹好像是误会了什么,于是想尽力言简意赅的解释。
却没想到,刚叫了一声“父亲……”
其余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顾老将军沉着一张脸打断了。
他说:“别叫我爹,我没你这样行事阴险的儿子。”
这话落下,他又冷声问:“你就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骗人!”
顾长策:……
骗了的。
但话不是这样问的。
他现在渐渐回过味来了,根据前些年和沈欢欢误会的经验来看,若接着这样一问一答下去,指定要出事!
于是他斟酌思吟片刻,索性直入主题。
趁顾老将军尚未完全发作之时,急忙道:“爹!其实欢欢早就已经恢复记忆了!”
只这一句话,将顾将军即将脱口而出的诸多话语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他皱眉问道:“……你说什么?”
顾长策见他这幅样子,抿了抿唇,轻舒一口气。
才将事情挑挑拣拣选了些能说的告诉了他。
说完之后,顾老将军沉默了。
他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尝试对顾长策转移话题道:“……此次云中一行……做的不错。”
顾长策闻言,晒然一笑:“多谢父亲夸赞。”
见他这幅没放心上的样子,顾老将军才算是彻底舒了口气。
他一下便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讲起自己曾在雁门的这两年。
讲到最后,还有些惋惜的说:“可惜你们没去过雁门,此次回来前我本想给柔嘉带些右玉糖酥饼来的,只是那吃食不能久放,只能作罢……”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不管他说什么,顾长策都跟着眉眼舒展的点头应和。
最后,还是顾兴言满怀愧疚的将他额头上的伤草草处理了一番,他才回去睡的觉。
――
深夜。
外头风寒露重,他回去的时候玄色衣衫的袍角都被打湿。
披了一身冷霜。
都这时候了,顾长策本不欲打扰到沈醉欢睡觉。
可却没想到,他方一踏进寝居的门,便见内室红木雕花四方榻边的案几上正点着一只小烛。
昏黄烛火摇晃,映照出女子柔和娴美的侧脸。
沈醉欢披了件薄薄的外衫坐在榻边。
她似乎是刚醒,见到旁边没人才坐起来的。
原本清冷姝丽的脸蛋上还带有两分迷茫之色。
见顾长策的人,怕打扰到顾棠睡觉,便低声问他:“你去哪了?”
顾长策走过去,顺手将她揽进怀里,说:“父亲找我有点事,去了趟书房。”
也是直到走进了些,沈醉欢才注意到他额头上被划开了好长一道口子。
怎么会这样!
明明刚回来的时候还没有的。
她有些心疼的问他:“你额头上的伤怎么回事?”
这花落下,顾长策揽住她细腰的手掌微微顿了一下。
思忖片刻,才回道:“没什么事,和父亲有些误会,现今说开就好了。”
听她这样说,沈醉欢才点了点头。
她今日回来后先洗了澡,身上并没有抹香膏。
顾长策却觉得自己莫名闻到了一股幽淡的香味,直往他身体里钻。
抱着女人的手臂揽的更紧了些。
他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一般,微微低下头,在她白嫩的后颈处轻轻嗅了一下。
只这一下,瞬间便让人觉得浑身燥热起来。
沈醉欢被他弄的有点痒,她现今还坐在他腿上,于是歪着身子便想躲。
却没想到,不动还好,一动就将男人蹭的更加难耐起来。
他黑眸沉沉,盯着她看。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沈醉欢面色微红,咬了咬嘴唇,有些为难的看了眼榻上睡的正香的顾棠。
第109章 又不是只有小孩才能收红包
小声对他说:“柔嘉还在这呢。”
顾长策迟疑片刻,试探着问她:“那先把她抱走?”
沈醉欢闻言,有些不赞同的摇摇头:“都答应了陪她睡的,孩子明天醒来伤心怎么办?”
这话落下。
顾长策又埋下她颈窝处轻轻蹭了蹭。
沉默半晌,他信誓旦旦的对她说:“明天早上我再把她抱回来。”
他故意可怜兮兮软下声音的对她说话,叫她“沈欢欢”。
顾长策道:“柔嘉自小睡觉就沉,她不会醒的。”
沈醉欢受不了他这样,一时之间,神色便有些许松动。
可谁知顾长策刚一放下她,准备伸手去抱顾棠的时候。
下一刻,小姑娘揉着眼睛醒过来了。
顾长策:……
小姑娘语调还带些刚醒来时的沙哑,口齿不清的问他们:“……父亲娘亲,你们怎么还不睡呀!”
沈醉欢一瞬间精神紧绷,磕磕绊绊的解释说:“有些睡不着,起来说会话。”
顾棠闻言,点了点头。
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
年三十除夕晚上的时候。
顾柔嘉换上了心心念念的新衣服,是件石榴红的细锦绣花小袄。
她皮肤白,穿上这件小袄之后,更是显得整个人都像是雪堆出来的人儿,玉雪可爱的。
家宴上。
兰氏抱着她笑的合不拢嘴。
大家一人塞给了她一个大红包。
顾棠人机灵,收了红包之后就开始甜甜的叫人,把大家都给哄的开开心心的。
只是兰氏笑过之后,忽然就想起了在宫中的顾长宁。
她有些怅然的说:“只可惜长宁不能回家过年,也不知她现今身子怎么样了。”
这话落下,顾老将军抬手给她倒了盏热茶,宽慰道:“你就放下心吧,长宁在宫中呢,宫中的人不比咱们照顾的细心?”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哪能这样算嘛。
兰氏到底是不放心,沉沉叹了口气。
顾长策眼睫垂下,思忖片刻,忽然道:“母亲,我上次去宫中见长宁,见她气色恢复的还不错。”
他手指在茶盏的杯檐处轻轻敲了一下。
轻笑说:“小妹自小身体好,定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兰氏闻言,细细一想,似乎也是这样。
她这才慢慢笑开来。
这一顿饭吃的热火朝天。
吃完饭后,本是该守岁的。
可顾棠年纪小,熬不了夜,到了亥初时分,便已经沉沉睡去。
顾长策和沈醉欢将她抱着送回了她自己的院子里。
并肩牵手走出房门的时候,却忽然听到“嗖――”的一声响。
抬头看去,只见一道白光直冲天际。
火树银花在空中爆开。
将沉蓝的夜幕照亮的恍如白昼一般。
沈醉欢惊喜的转过头,对身旁的男人说:“夫君,放烟花了!”
顾长策点点头。
他眸光微动,片刻之后,忽然攥紧了身旁妻子白软的小手。
他问她:“沈欢欢,我们去放烟花吧!”
这话落下,沈醉欢双眼一亮。
但很快的她有有些迟疑的说:“……现在?是不是太晚了。”
顾长策眉宇微扬,问她:“那你想不想去,只要你想去,就什么时候都不晚。”
沈醉欢纠结片刻,抬头看了眼天空中漂亮的烟花。
她一咬牙:“想去!”
于是,下一刻,顾长策便牵起她的手,待她走出了院子。
两个人大晚上的没买什么太响的爆竹。
只买了两把烟火棒。
沈醉欢小时候被管的严,没玩过这东西,只眼巴巴的见别人玩过。
顾长策给她点着了才递到她手中。
她小心翼翼的接过,乍一接触这东西还有些新奇。
因此一时之间,一条接一条,玩的不亦乐乎。
也是在这时候,顾长策趁她不注意,将一个红包塞进了她怀里。
沈醉欢愣了一下。
她抬眸看过去,只见男人也正低下头来在看她。
他原本黑沉沉的眼眸之中映出烟花绚丽的光。
沈醉欢自从及笄之后就已经很久没有再收到过红包了。
她心里又丝丝缕缕的甜意后知后觉的蔓延开来。
但嘴上却别别扭扭的嗔道:“……我又不是小孩了。”
顾长策唇角边噙着一抹笑,见她这幅样子。
他手痒痒,便顺势揉了一下她柔软的头发。
说:“又不是只有小孩才能收红包。”
第110章 为何要把顾长策曾经给她的信都藏了起来
大年初二那一天,顾长策陪着沈醉欢回娘家。
将军府富贵繁丽的金丝楠木马车咕噜噜压过长安城铺着一层薄霜的街道。
一直停在了左内史府门口。
二人方一下车,便被一大早就站在门口前来迎接的王管家引着,绕过长长的抄手回廊去了书房之中。
他们先去书房拜访了一番沈建章。
当时沈建章正独自一人端坐在一张红木太师椅上翻看一本古籍。
见到二人过来,却只是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
直到顾棠跑过去仰着那张小脸甜甜的叫了声“外祖父”,他脸上才带了些许的笑意。
被顾棠三两句话的哄开心之后,他轻咳一声,对顾长策说:“前几日我意外得了一张棋谱,景安过来帮我看看如何?”
这话落下,顾长策依言走过去。
沈建章说着,也将那棋谱拿了出来。
沈醉欢没过去,她心里挂念着她姨母,见父亲没有为难某人的意思。
便轻声告辞,带着顾棠去找姨母了。
彼时林氏正在自己的院中给一株刚开花的梅树浇水。
见到她们二人过来,连忙放下自己手中握着的水壶,招呼着二人进屋里坐。
屋里烧着炭火,烤的整间内室都暖烘烘的。
沈醉欢先给顾棠解开最外面套的那层衣服,又解下了自己身上披的那件厚重鹤氅,随手搭在了门口立着的黑漆描金衣架上。
林氏掀开珠帘进门后,先是笑着和她寒暄了一番。
等到沈醉欢无意间问起沈清棠的时候,她才蹙着一双I烟眉,边摸着顾棠圆乎乎的小脑袋边淡淡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