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对面是个赫赫威名的宗主国皇帝,段智兴都得怀疑这人有毛病,你说傀儡皇室和权臣家族能怎么相处?但是畏惧让他不敢不回答,道:“臣离开大理时还小,但不喜欢宫里的高娘娘,因为他不仅打我祖母,还打我阿姆敦(母亲)。”
这回答还是很妙的,但说伦理不涉及政治,可是对面的官家是谁,接着就道:“那你知不知道,就在十二天前,东京收到消息,段和誉已经和高家家主高泰明达成一致,出兵攻打和你们交好了好几辈子的交趾国。打就打吧,可是他居然打着为我大宋报仇的名义,可真是为我中国操心。”
段智兴脸色一变,他虽然年幼,但是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宋国对西南边陲一直采取的是安抚的策略,交趾立国之时只是一个小邦,表面上接受宋朝皇帝的册封,与大理一样。但不一样的事交趾国野心勃勃,征服了周边几个小国之后,居然把目光放到了侵略宋朝。
早在宋仁宗时期,交趾就经常犯边,只是当时的官家脾气太好。长时间的姑息养奸让交趾王野心膨胀,终于动手。熙宁七年,交趾王命太尉李常杰率军二十万兵分三路入侵大宋,一路进军,直逼重镇邕州(今南宁)。
宋神宗和王安石这对暴脾气搭档可不惯着他,立即派大军前往西南平叛,实话实说,宋军再以前虽然在对抗辽金时处于劣势,但对付西南地区蛮兵真是吊打,何况人家还有那么多邕州子民支持呢!大军到达,通过几次战争收复了钦州、廉州、邕州之地。交趾军节节败退,只得仓惶逃跑。
但朝廷上下都被惹火儿了,你跑了也不行,大军深入交州城也就是交趾腹地,要不是因为实在不能适应瘴气,说不定也就没有交趾国了。
当时的交趾藩王李乾德害怕被宋军亡国灭种,于是上表请求投降,并愿意割让苏茂、广源等五州给宋朝,将之前掠夺的人口和物资自然都如数奉还。
不过要赵玖说,大宋就是大怂,战后,交趾曾多次上表乞求宋朝归还之前割让的地区,宋神宗开始骇严词拒绝,遣军镇守,置官置县。但是后来发现且这些地区几乎刀耕火种,实用性差,最终将之前划让的土地赐回交趾国。
要赵玖说后世这些地方都是一年三熟的宝地,矿产资源丰富,你会不会开发啊。坚韧性差成这样,也怪不得王安石这种奇才都带不动。要换了是他,每年充军都把人都把地给开出来。
至于变法,管她太后还是太皇太后呢,哭死我都不会改的。
不过这就扯远了,赵玖还是说:“神庙已经与交趾国和谈,重新册封其为郡王,朕登基以来,虽然也恼怒他趁着靖康之乱后抢掠了一些人口,但就算出兵,好像也轮不到他段和誉替朕做主。这仗打起来,他是不是还要问朕要粮食军械啊!”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段智兴差点吓得跌倒,赶紧跪下道:“官家明鉴,臣离家之时真的绝对不知道此事。想来我皇祖父也是年纪大了脑子湖涂了,才被高泰明那贼子蛊惑做出不妥当的行为,大理国臣服大宋百七十年,从未不有任何僭越失礼的地方,求官家开恩,臣愿意写一封血手送回大理,请皇祖父莫要冒犯陛下天威,与交趾国是战是和,本就是上邦天子专属之权。”
赵玖叹息道:“你能懂得这些,可见在大宋这一年多也没有白待,已经知道自己是谁的臣子了。不过朕虽未去过西南,也知道战端一开,不是这么容易的,不如你也别写信了,跟着鸿胪寺的人去大理一趟,和你祖父说,朕对交趾已经忍了很久了,不如请大理开放威楚到永昌府的官道,让真的御营再练练手,良臣可愿再为朕南下破贼?”
一直没太听懂在一边擦玉带的韩世忠大喜,当即说道:“官家,臣当仁不让,回去就研究战报点齐兵马,一举灭了那啥交趾,把国王的头颅带来东京给官家蹴鞠。”说罢还“温柔”地看着段智兴,很想弥补一下自己不能灭掉西夏的遗憾。
可怜段智兴一个未成年人,一天下来已经快被这对君臣玩死了,对生命的意义产生了怀疑,一时呐呐不能言,半晌方磕头道:“陛下若要臣去,臣定然领命,但是臣恐怕从此就不能回来侍奉官家了,因为大理虽然是蛮夷之地,却也知道‘假道灭虞’故事,高氏一向不喜欢我,臣若提出此要求,被流放甚至赐死都是有可能的。”
李秀之皱眉道:“荒唐,我天朝上国,会做这种事,你这蛮子说这些话,其心可诛!”哪怕官家的心是黑的,我们也说它洁白无瑕。
“无妨”赵玖倒是没想到白兔一样的人逼急了还能说出点道理来,“朕是从来不会在意口诛笔伐的,更不会为此停下。不过你既然愿意做我大宋的忠臣,自然朕也不会让你折在那里。这次出使除了鸿胪寺少卿徐兢,带着朕的内弟,也就是贵妃弟弟吴益和建炎十一年的进士高贞明(高氏一族嫡系子孙)还有你和今次论剑的冠军一起出使,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朕就不信他敢和朕的二十万御营军比划比划。”赵玖说到最后,还喝了一口滇红茶。
自从大宋开边贸以来,大理茶叶早已经随着铜矿一起成为了核心的出口货物,上好香茗能直接传到汴京,与东南名茶相争,这次赵官家出行,发现胡世将这个东南人居然有一些,就毫不客气地拿了些享用。
段智兴万没想到赵官家是真的要保他一命,这些人一起,大理国别说杀他,就是留下他也不敢。大宋灭金余威犹在,韩岳如赵官家手中两张王牌,再有御营里的虎狼之师,祖父和高泰明疯了才会杀自己。但他一时大脑没处理好,居然问了一句,“可是官家,此次军运会还没选出金牌......应该就是冠军人选来啊!”赵官家这次没有提出冠亚季军概念,准备一步一来,但是冠军侯霍去病谁都知道,理解起来也不那么难!
这次都不用赵官家,韩世忠就拍掌大笑,道:“你这小子傻了不成,过两天不就选出来了,到时候保护着你们一起去借道,真遇上个不长眼的,先看看咱们的将士风姿。”王世雄,别给老子丢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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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大宋崛起的影响
待段智兴这个宝宝终于能回去休息,消化一下今天的信息量了,韩世忠也美滋滋地告辞,赵玖眼皮都不用抬,就知道这厮定然是回去研究舆图翻阅熙宁年间战报去了,不得不说古之名将自有个性,像韩世忠这样的,闻战则喜,你真给他粮草后勤保障,说不得五万兵马给你灭两国。
但残忍的赵玖怎么会放他去呢?他当然知道所谓瘴气就是疟疾和伤害,现代医学早已攻克,问题是他赵玖又不是医学生,更没有屠女士以中药提炼青蒿素的本事,怎么会让宝贵的将士去那里不打仗就因此折损近一半呢?
大理和交趾打,他乐见其成,不过拿老子国家的名义扶持翁申利这个傀儡和李氏争权,你是谁啊?不刮你一层皮还以为山高皇帝远老子管不了你!
不过别人哪里知道他的内心活动,胡闳休就忧心道:“官家,韩秦王之勇武,臣绝无怀疑,可是此时若是对交趾动兵,恐怕国家财政会有困难,再说越地瘴气严重,目前还没有好办法,是否能请官家回銮后与宰执们商量再做决定。”
这时没想到请安使吕本中忽然咬牙道:“话是如此说,可胡经略可知道交趾是何等的狼子野心,臣之叔祖当年身为关南西路转运使,亲眼看到敌酋攻入我钦州、廉州,烧杀抢掠,战火蔓延两广。死伤华夏子民何止几十万,说句大不敬的,也就是在西南边陲,不然和金人入寇有何分别!”
胡闳休当即想起来,交趾军队在邕州遇到了顽强抵抗,吕副经略下令苏缄召集军士,扼守要害冲地,组织起一支数百人的敢死队,围歼来犯之敌,经过邕州军民的不懈努力,终于击退了交趾李常杰的进攻,杀伤敌军万余人,烧毁器械、缴获各类粮草无数。
后来一个落魄书生叛国,为交趾出谋划策,用堆土袋的方法推到到邕州城下,并最终攻克邕州城。城破之后,邕州这座广南首府被拆毁,吕副经略和守将苏缄带领家人自杀,五万余百姓被掳走,死伤更是无数,这等大仇,你让吕本中如何能忘!也怪不得赵官家又说出了:“朕忍你很久了”这样的外交黑话。
毕竟,上次官家使用这句话,还是灭西夏之前,如果段和誉和高泰明有看邸报的习惯,就知道这等于是开战信号。
不过赵官家对一些亲近臣子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朕知道西南地形复杂,战争嘛,一是将士,二十粮草。前者朕自有信心,但良弼(胡闳休字)说的也是正理,灭金之战,朝廷多年积蓄几乎见底,这两年稍有盈余,也都填在黄河治理和燕京建设上了。所以朕想的不是现在出兵.......与大理的茶叶-铜料的专项贸易一直是大宋占便宜,今年秋天正好是重新订立合约的时候,而交趾主少国疑,内乱频发。要不大理哪来的胆子打仗,而且国势日渐衰落,与他们的‘尺布斗米’交易朕占便宜大了,这次派这几个人出使,一是探查消息,而是他们怎么打,也得给继续跟大宋做生意,不然朕可就不是吓唬人了!纵然过了八十年,难道南境子民的仇,也有朕这个官家记着。”
吕本中红了眼眶,只觉得今生蹉跎四十年,换来遇到官家,真是太值得了。
赵玖又道:“不过,国朝西南向来不那么安稳,杨氏、罗氏这两家土司据说一直很忠心,但毕竟是割据政权,自从朕定下了改土归流国策后,就一直很抵触,万一跟朕闹个大的,那可就真是后院起火了,正甫和你播州杨氏是本家,也联络联络,也叫他们知道,跟着朕才有肉吃,若是轻视朝廷,起了逆反之心。朕连金国都收拾了,还怕几个割据小政权!”
杨沂中应声,但并不多话。心想等没人的时候再告诉你,其实大理和交趾打起来,归根结底还是赵宋北伐、宋金决战的威势惊到这些自以为据天险可以自保的边陲之国。
在他们心里,大家都是都是唐末五代乱世而起的国家,一两百年下来,一代不如一代,,而偏偏大宋那叫一个浴火重生,一朝国都破,换了新官家,十载灭两国。眼瞅着又有一统之势,各家自然各有心思。西辽远走不去说他。大理国主段誉和高泰明之子高量成商量了个祸水西引,将交趾弄乱,换自家几十年安泰。同时又是为了大宋出兵,叫宋国不好意思动手。
至于消息来源,除了更加害怕的播州杨氏主动送来的,不是还有各种靠着大宋贸易吃饭的商人嘛?你以为小国家的保密工作能有多好啊?
但是对不起,这点赵官很有名义上老祖宗赵匡胤的风范: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不过眼下,有一个算一个地都去休息,等着第二天的预决赛了。赵官家还特意问了一下翟彪的伤情,得知过了明天熬过去就知道具体的了,还想着再去明晚再去看看。
说真的,大理也好,交趾也好,在他们这一级别,也就是个局部问题,跟当年抗金灭夏,差远了。
这一夜无话,第二日也是天朗云清,就是气温略有些高了。因为辛文郁被取消资格,岳云这一组直接晋级,重新抽签决定次序,这次却是杨再兴对上了王世雄。洪老七对上郭进。
这下不用韩世忠讲解,赵官家也看出来了,笑着对丽琼说:“这洪老七看上去是个吃过大苦的,耐性好极了。郭进虽然比他厉害,一时却也赢不了。你从哪里得来的勇士,看着也不过十八九岁啊!”
丽琼这等心肠的人,也不由得微微一叹,道:“官家,他原本也是太原府殷实人家的孩子,渊圣割让太原三镇之后,全家沦为金人奴隶,没几年就被打杀得剩不下几个了,这小子是个机警的,装死被完颜剖叔家扔了出来,就索性入了丐帮,后来潜入了我军驻地,差点被臣给当成奸细给杀了。幸亏他说的明白又带来了军情,我才留下了他,这说来还是建炎八年春天的事。”
丐帮......洪老七......掠为奴......赵官家石化了.....
金庸老前辈,您写能不能不要一会儿实一会儿虚啊!
再看台上的三十多岁的大胡子郭进和少年郎洪七打的有来有往,感觉真是说不出的荒缪。
眼见赵官家呆住了,丽琼不明所以,大着胆子问了声:“官家,官家,可有不妥?”
赵玖回过神来,干笑道:“无事无事,天气太热了,对了,丽卿啊,这个丐帮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丽琼道:“臣以前也不大清楚,后来从军久了,才知道这就是一些穷苦人组成的团伙,《后汉书·独行传》有云:向栩字甫兴,河内朝歌人。不好语言,而喜长啸或骑驴入市,乞丐于人。成员大多数为乞丐,因人数众多,号称“天下第一大帮”。他们分布大江南北,大约在本朝初期就有规模了,一贯忠于大宋,他们虽然行乞,但遇到该买孩子甚至采生折枝之事深恶痛绝,往往自行处置,所以江湖市井里名声颇好,官府也并不约束太甚。据臣所知,恩师宗忠武组建东京留守司时也多有丐帮弟子加入,是一股不小的力量,是以臣才信他几分。”
赵官家点点头,又看了一会儿,发现他一双手掌力道刚勐,虽在下风,却不显露颓废。又忍不住问道:“他这武功是怎么学来的,你可知道吗?”
----小剧场番外----
前猩和谐州知州薛强因为约束下属张仲雄不力,造成境内发生活人祭祀这种荒谬的事情,被赵官家亲自免了职。在建炎十二年的四月份,栖栖遑遑地带着老仆人回了家乡余杭。
但显然,他的霉运还没有走完,这还没进杭州城呢。上来就被官差拿下问话。
薛强也恼了,想着老子虽然不是知州了,到底还是公阁成员呢。你们欺负人也太过了吧?结果为首的押司拿出文书给他一看,他一下子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放了血的肉猪,颤声道:“不会的,李相公(李光)一定是搞错啦,我家祖上也是宰相,世代忠君爱国,家兄如何会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我要见李相公!”
那押司倒也不急不徐,只笑道:“薛二官人不必着急,我等正是奉命前来提你去见相公的。”
说罢倒也给了这个官身之人一个面子,未上枷锁,带人直接去了东南留守衙门(现被官家赐名凤台)。
薛强嘴上说的硬,但其实心里没底儿,他的哥哥薛弼是什么样的人,来往的又是什么货色,自己当然是清楚的。不然也不会好好的分家,本来世代是健康人,自己却躲到了余杭居住,宁可当个公阁成员,也不背靠着政和年间的正经进士哥哥。
但没想到啊,该来的还是来了。
等到了大堂,正坐中央的老者一身紫袍,都带长翅幞头,年过五旬人精瘦,眉头紧锁峨眉峰,正是主管东南六路的李光李相公。
而自家哥哥身可就惨了,被像个犯人一般押在旁边跪着,形容凌乱,一看就是动过大刑啦。薛强虽恨他,到底一母同胞,心下有些恻隐。
但看到哥哥旁边跪着的人,他却立刻变了脸色,大叫一声:“王次翁,你这贼流囚,非要害得我们薛家家破人亡吗?大哥,你到底为何还不醒悟,官家不是你能非议的,满腹牢骚,招来这些贼子,祖宗的英明,自家的性命都要休了。”
“肃静”李光喝道:“刺王杀驾居然被你们说得如此轻松,还不快快招来,真想让本官见见我朝的炮摞凌迟之刑吗?”
薛弼和王次翁都是历史上秦桧党羽,当反派再合适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