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赵官家也提出了要求,建昌府必须划归大宋,以保证岳云等人退出安全无虞。不然就派岳飞去支援他儿子,带着御营前军哦。董芳倒是没用请示国主,自己就答应了。这要不是了解大理那盘根错节的关系,大宋君臣都要惊掉了下巴——建昌府属于高家和段家的敏感势力范围,这些年因为地势平坦几经易手,这个情况下,不出血指望大宋息怒,想桃子呢!还是痛快答应吧。
但是可怜的他还是低估了赵玖的底线,赵鼎作为大宋首相和他签订的停战协议是以诏书送达岳云手中为主,在此之前,岳云做出什么军事行动,可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概不负责哦。
至于黑蛮杨家,那还不够资格让赵官家亲自接见,杨沂中跟着王伦见见互通一下有无,达成个若有似无的协议就可以了。
总之,赵官家这次还是赚大了,作为一个工科狗,自从知道了所谓建昌府是后世的攀一枝花市,他就惦记了多年了,开什么玩笑,这是新中国最大的铁矿城市之一,而且还是开采最容易的地方。这下终于落袋为安,可以大力开发了。
总之,这个年赵官家是过的舒服了,但也有人累死累活,比如今年被赵官家放了两次鸽子的晋王李彦仙本人——因为他除了各种荣誉头衔之外,还有一个临时性实职——河东经略使。
要知道河东路被重新收回大宋才三年,各地被金军糟蹋的不轻,都处于大建设时期,正因为如此,军民关系才如此和谐——李家军有不少就是河东义军,再泼皮也不好祸害乡里,反而是按照规定上午训练下午出来修路补桥。受到人民群众的朴素热爱。
但各种琐事也把这位帅臣烦得不轻,以前还有个李若水帮忙,现在他犯了事被降级,晋王只好板着脸听各州知府汇报哪里雪灾哪里出现盗匪聚集哪里因为黄河见堤坝两个知县又全武行了——这些事交给秘阁只会被骂回来,你自己不会解决啊,一个规范化的朝廷,必须各司其职。
弄得咱们李晋王连着发了三道奏疏请求赶紧给他配个副手,然后大年二十八才终于能歇下。
晋国夫人郭氏看丈夫一身疲惫,赶紧来服侍他脱靴上炕,柔声道:“你看看,以前打仗时都没见你这么累,就不是当封疆大吏的料。”
李彦仙不乐,又没力气和夫人斗嘴,就道:“官家可是多次嘉奖太原军民一心,邸报上都有。”
说到邸报,郭氏夫人抿嘴一笑,道:“夫君,你最近都忙得没时间看,妾身跟你说件有趣的事,这岳家小郎君可是大大出了风头了。”
李彦仙失笑,这是早就天下皆知了,军中传的尤其邪乎,他有必要专门关注嘛!里面有没有连载了。
谁知郭氏夫人却道:“岳小官人得圣命退兵之前,却是鄯阐府连夜火攻,烧了威楚高家苦心营建的百里水寨,气的高家家主差点又死了一个!大理质问,枢密院只说岳小官人乃是接到诏书前的军事行动,并无不妥,谁让威楚挡在大理本府前面呢!”
李彦仙骤然睁开眼睛,“不对,夫人不知,西南潮湿涨热,虽是寒冬,但岳云才多少人,怎么会烧的成联营水寨,大理再脓包,也是百年经营,不会蠢钝至此。”
郭氏夫人不乐,道:“妾身怎么就不知道西南地理了!”
李彦仙这才想起来,自家这位夫人乃是熙宁年间征服交趾的名将郭逵之后,不好再提这一茬,只好道:“夫人既知道详情,就不要跟少严打趣了,眼睛干涩的,快说与我听听这岳云是怎么做到的,可是官家的炸药升级了。”太原城怎么破的,他可是印象深刻,只是这黑火药又怕潮湿还不稳定,他觉得也不太靠谱。
“这次夫君猜错了,不是什么新奇玩意儿,乃是石漆制作的勐火油作,官家只是改造了装备,以瓦罐密封,让其运输过程中不易爆炸而已。”石漆,就是后世的石油。
这个时代早就已经开始运用,百多年前,国朝灭南唐时,唐军已经取得了优势,然后使用了勐火油柜。结果老天爷开玩笑,大风一吹,本来要赢的唐军给自己放的大火烧得一干二净。从此之后,宋朝军工作坊里研究出了以石油为原料的“沥青作”、“勐火油作”,将之用于战场。
不过这个时代缺乏开采技术,几乎所有的石油都来源于搜集的地上油。故而稀少昂贵,用途又不大,几乎全部为朝廷控制。
而且西南那地方没有,必然是从江西或者湖广运过去的。那就不用多说了,岳云已经展现名将之姿,只要看好天气摸好地形,哪有不成功的道理!
不过想想,眼前晃荡的儿子李毅就显得有点碍眼了,要不年后也打发他去历练历练。
天气寒冷,郭氏夫人有命令婆子断了几盆炭火过来,说些家事,“老二已经知道错了,这次年礼你要还不收下,我这做嫂嫂的可也过不去了。”老二,自然是陕州知府李燮。
“哼,接驾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我的脸都被他丢光了......好了好了,既然真凶已经落网,就饶了他吧。”
郭氏夫人又给丈夫剪起了指甲,道:“还有几户相熟的人家,我都按照旧例送了礼物,李先生身子不大好,又给加了些太原的药材。”
李彦仙道:“李先生对我又提拔之恩,理所应当,只是他理念与官家不和,早早辞官归隐。对自身也是好事,只可惜这些年秣兵历马,未曾去拜见。”李先生指的是李弥大,靖康中任陕州知州,当时宋军在河东溃败、种师中战死,李彦仙前拜见李弥大。陈述自己对西北防务的看法,李弥大大为欣赏,留为裨将,驻守河南府渑池。从此才和宗泽接上头。从这点来说,确实是知遇之恩——毕竟李彦仙当时还在被通缉。
李彦仙感慨一句,又道;“如今邢王倒霉,我等不可做势利小人,你莫要忘了在节礼中加上些值钱的,孝敬老太妃。”说来都是该死的反贼,连累了关系不错的同乡马扩。
郭氏夫人答应了,“官人说的是,老太妃毕竟是长辈,见识多也沉得住气,前些日子妾身还去请安了,他说家里一切都好,官家虽然收回食邑,但是别处如盐茶贸易多有关照......对了,还有吴家两位哥儿从蒙古回来,前日来拜访,可惜夫君去了河中府,妾身只好先让宋炎和大郎作陪,请他们先住下了。一应用度都齐全。”宋炎,李彦仙部将,后来改为晋王府参军,管理各项事务。
“吴家.....莫不是吴玠吴韩王的两位公子?吴拱和吴扶!”李彦仙再次睁开眼睛,疲惫的大脑还是运转了起来。
“是啊,他们是陪着那个什么大慧和尚弘法回来的,妾身见了他们,听说本意是要回家过年再去东京大相国寺,眼看路滑到不了延安府了,因此改道来了太原府。”郭氏夫人随口说。
“湖涂,妇人见识。啰啰嗦嗦说个半天,正事却到现在才说,快去通知两位郎君,今日晚了,明日一早到我书房见面。”李彦仙最后一句话是对亲随说的。
屋外的亲随见怪不怪,看这两位要吵架,赶紧开熘。
当夜李彦仙就被赶到书房去睡了,还一个劲儿地想,“妇人见识,如今岳云大出风头,更显得吴家弱小,我李彦仙岂能是跟红踩白之徒。”
第105章 :吴拱劝告(感谢TheoCZJ打赏)
其实李彦仙一直孤军作战,和吴玠平素没多大交情,就是北伐之时配合而已。但李彦仙傲上而宽下,觉得同事家的倒霉孩子来了自己不表达一下长辈的关怀实在破坏他做人的原则。
所以第二日一早,吴拱吴扶兄弟两个就在数九寒天中感受到了春风拂面般的关心和鼓励,弄得俩人一致怀疑吴玠的判断:这叫孤傲而难协调,老爹您是不是因为晋王排在您前面有点小怨气啊!
不想了不想了,既然拜见过了晋王,宗知府也得拜见。
但无论个人心中怎么打算,建炎十三年的新年还是来临了。太原这座古城在靖康年间遭受过围困,民不聊生。但不得不说人类的恢复力量是无限的,如今内城人家无不欢歌欣舞,花炮迎年,彩灯舞狮,好不热闹。吴家兄弟回不了家,自然是跟李家一大家子吃的团年饭,不过这年头讲究年后祭祖,自然就不能一处了。郭夫人虽然跟李彦仙怄气,但没必要为难人家好好的孩子,专门拨出了一个小院给他们准备好了香烛小鼎,单独祭奠。
吴拱领着吴扶给祖先上供,又朝着延安府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遥祝长辈福寿康宁。
一切完毕,二人就听着外面的热闹守岁。吴拱看着吴扶心不在焉,笑道:“二哥,听说这太原府今日没有宵禁,可以通宵放鞭炮吃年糕,你要是待不住了,我陪你去逛一逛。”
吴扶有点小别扭,道:“大哥说的什么话,守岁的时候,我哪有这么耐不住寂寞。”
吴拱对于这个弟弟兼任大侄儿很喜欢,逗一逗更喜欢,心道你若是耐得住寂寞,大慧和尚明明招呼咱俩在崇善寺一起过了年路好走了再启程,你非往晋王府邸来干嘛,咱俩本来钱就不多了还得凑了凑买点礼物上门,不过一年多来经历不少,他到底不像小时候了,于是就道:“也是,在蒙古的时候,一到节庆,看着他们喝酒篝火还摔跤,唱歌也是听不懂的,我也觉得无聊。以后你去了****闹还怕没得看嘛!”
吴扶虽然不似父亲八面玲珑,可以不傻,闻言皱眉道:“大哥,你不去东京吗?”
吴拱略微显老的脸上因为灯火的变化有些晦涩,道:“父亲大人是让你护送大慧禅师入东京大相国寺,我已经去信,得到他同意,送你们除了太原之后,就折返大同,在镇戎郡王手下做个骑军的准备将。”
吴扶听后差点把自己的手指戳进香炉里,还是吴拱给他捏住了,训斥道:“多大的人了,千山万水走了一趟,怎么还是这么不稳重呢!”
“兄长叫我如何稳得住?你难道不知道父亲和曲郡王的恩怨吗?外人都说他们一笑泯恩仇了,但内里谁说得准,你这不是......”羊入虎口,鱼儿落网嘛!
吴拱到底比他大几岁,从十六岁开始就跟着吴玠在西军打熬,十年年眼看天地换了人间,经事多了自然做事说话都周详,不疾不徐道:“你也把曲郡王看的太小了,他们若是因私废公之人,官家之英明,又有他早年的荒唐,焉能容他至今,还将大同前线的防务交给他负责。二哥,说句实在的,你今年尚未弱冠,不管做什么还有得选,可是为兄我除了军营,也没别的选择了,而如今西南战事人人死盯着,岳云已经是少年成名,轮也轮不到我们这些小字辈,那就只有骑军那里有功勋可以建立,我又怎么还能我再父亲庇护之下呢!”
吴扶不说话了,话说到这里,怎么还能听不出来兄长的未尽之意:有祖母在,还这样闹腾,只怕大哥就是回了御营后军,延安府也是待不下去了,没看嫂子已经带着儿女回了同州居住了吗?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其实吴扶年纪小,以前根本不知道家里还有这种隐秘,只是韩国夫人对他更为宠爱,对吴拱虽也不错也总像是隔着一层,他以前没多想,只觉得那是因为兄长早年跟着父亲远离家庭的缘故。
直到父亲重病曲端给家里带来一道九天玄雷,吴家彻底成了延安府的头号谈资,祖母刘氏差点把家给拆了,他才张目结舌:原来我的哥哥是我的小叔叔。这也是为啥他对人家曲端印象不好的原因,你救了我爹我很感激,可你说话之前能考虑一下影响吗?
只能说孩子,你还是对曲郡王了解太少了,连赵官家都不敢对他有此期望。
吴拱看他沉默,也晓得他明白了些,多年情分,他何尝不是早就视吴玠为父,吴扶为弟了呢?因此不自觉地唠叨了两句,“你此去东京,一定会面圣的,官家其人至性至情,他问什么你只管实话实说,不要想着隐瞒,你还没有这个道行,为君王者,也不会喜欢的。”
吴扶微微一怔,道:“大哥为何这般说,我如何敢对官家隐瞒?”
“那好,依照官家的脾气,若是他问你,可会对退亲一事有所怨怼,你如何回答?”
吴扶:......
吴拱清扫了一下屋内的香灰,略开了开窗户,透来一股冷气,竟然还隐含着澹澹的梅花香气。在看幼弟时,只见他脸色憋得估计比梅花还红,叹息道:“二哥,你是我看着长大,如何能不了解你。且不说君君臣臣,就是一般的人家,婚姻之事也有不顺的。此事确实是天家毁约,可官家的脾气世人都知道,你若配合让皇家面上颜色好看,他更加不会亏待你,可你要是心怀怨气,官家纵然不会和你一般计较,但是这恩赏可就要打折扣了,为了自己和吴家好,你可要想清楚。”
斗室之中,出了祖宗神位和一些祭奠礼器,只有这兄弟二人,吴扶脸色几经变化,活像是武林高手突破内力一样,半晌终是道:“小弟心里确实是不痛快,但也就是不痛快罢了。想想岳驸马这等年纪,扬威四海,官家看不上我也属应该,何况谁叫我酒后失言还被人传出去,我能想开。”
吴拱忍了忍,想着以后就顾不到了,干脆道:“你既然这么想,那么寿春公主跟随官家宁夏游玩的消息传来,又为何跑到边陲的妓斋去一掷千金好几日,看什么看,你以为若不是我为你遮掩,父亲那边能绕得了你。你刚才也说了岳云,他此人必然是要和汉朝时霍去病、耿恭一样单独列传的,你不见贤思齐,大好儿郎却沉迷这些下流道道儿,世人可不会说是官家毁诺,只会说你烂泥扶不上墙,配不上好人家女郎。”
吴扶一下子站了起来,差点要吵起来,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此时是在人家家里,吵起来可丢大人了,正要说几句啊狠话走出家门看看太原风光,却听吴拱忽而叹气,声音柔软,道:“我此时说这些,二哥一定觉得不中听,可下次你我兄弟一处时,就不知道什么年月了。我总是盼着你好的。”
就是心中再多的愤怒,听着兄长这般说,想着他的不幸远远超过自己,吴扶再多的火儿也不好发了,只是低头道:“好了,大哥,我听你的就是了。”
“那就好。”吴拱也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只是摇着手中的杯子,看着昏黄的甜酒道:“三年前的今天,我跟随官家在城外,亲眼看见天崩地裂,坚不可摧的城墙被炸开。可今时今日,太原城里到处都在建设,也算百姓安乐市井康泰,可见有的时候,不破不立啊。”
只有十九岁的吴扶那时还不懂大哥言语中的哲理,等他真正懂了的时候,已经过了大半辈子,曾经顶着他爬树陪着他远走蒙古的吴拱,也已经马革裹尸许多年了。
但无论如何,随着鼓楼敲钟,建炎十三年如期而来了。
第106章 番外之地府王城规则与过年
众所周知,中国自古以来过年是要祭祖的,自天子以致庶人都不免俗,地府规定除了下地狱的鬼,不管是后人还是信徒的祭祀本人都是可以收到的。不过这个风俗在王城这边就有点尴尬了。
无他,你想想王朝昌盛时每到过年太牢能堆成山,大猪小猪如雨落在你家房顶,尤其是开国之君。不防备真有可能就给埋起来了——别笑,刘邦就有过此等经历,他儿子汉文帝刘恒无奈召集了几个听话的子孙一起给他挖出来的——汉惠帝刘盈以自己在位期间都是母亲吕后做主为理由,压根没来这里,直接投胎去了。这也是允许的,你都是傀儡了为啥还要为天下负责。
但是一旦王朝灭绝,好一点的子孙沦为平民百姓,祭祀少点也有。运气差的直接绝嗣——啥也没有,光看邻居家祭品吃不完去了,这就很让人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