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崔英浩曾经嘲讽他人的话来讲,她有的就是穷人专属的傲气。
别扭,不值钱,毫无用处,但能保住她内心的体面,不至于让她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短短3秒,应朝朝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最后又落回到一件事上。
她记得《Omega生活指南》提过,临时标记一定程度上会诱发Alpha的独占欲和保护欲,Omega则会对标记自己的Alpha感到亲近和依赖。
她自认为她对姜言礼的亲近和依赖并没有影响到正常生活,那么他也应该是这样。
但……
不说前几天的事,姜言礼仅凭咖啡师的几句话,就亲自带着医生去褚羽家找她,如今还想帮她解决别的困难。他对她的态度转变她已经有所察觉。她先前就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现在不得不怀疑,AO本能和临时标记是不是对Alpha的影响过大了?以至于他尽职尽力地想保护被自己标记过的Omega?
应朝朝的冷汗倏地下来了。她现在真的有些后悔,那时应该找沈安闻帮忙。毕竟他们见面机会很少,不至于影响这么深。
“不用了!”她忙摆手,“可千万别。”
她顿了顿,又补了几句:“姜言礼,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现在挺好的,真的不用再帮……”应朝朝迟疑地抬眼,“临时标记带来的影响应该不会持续太久吧?”
姜言礼脸上没什么表情,他静静看着她。
换以前的应朝朝,一句话的事,她该是乐见其成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巴不得划清界限,甚至暗示他有些事都是因为临时标记带来的副作用。
被小看了呢。他怎么会被一个临时标记左右?
有些难办,但也不是没法子。
他脸上的散漫转瞬即逝,神色略有些苦恼。
“确实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我会尽量克制一下。”姜言礼的尾音微微拉长,像在思考,又同她征询,“但有时候没法不去在意。像之前那样的同学关系,你会为难吗?”
之前那样?
临时标记说起来也是他帮的她,那连带的副作用她肯定也需要一同承担。应朝朝没有那么小气计较,自然不好再说出什么不再接触这类的话,于是摇了摇头:“那倒不会。但别的真的不用了。”
姜言礼点头:“那之后我去买咖啡,你端给我行不行?”
应朝朝阒然抬头。
“不太行吗?”少年蹙起了眉头。两抹傲气的眉峰下压,轮廓鲜明的眼越发深邃起来。
“行的。”应朝朝头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为难的表情,稀奇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了,于是浑不在意地回了一句。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呀。
姜言礼笑了笑,眉宇间又恢复了一贯的漫不经心。
后半段路,姜言礼接到了医生的电话,说褚羽已经无碍,再休息两天就能度过易感期。应朝朝听闻,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这天中午,应朝朝去咖啡屋工作,结束后和方经理悄悄说了自己分化为Omega的事,结果方经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只说他知道了,以后排班会注意点就没了。
应朝朝以为自己会丢工作的忐忑瞬间就散了。
晚上1到了家,她刚洗完澡把衣服丢进洗衣机,忽然有人大声敲门。
应朝朝紧张了一下,透过可视门铃发现是一个长得人高马大的男青年,看着有些眼熟,像是电梯里遇到过。
她按了下通话键:“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对方脾气有些急,但讲话还算和善:“你家卫生间水管漏了,把我家卫生间吊顶都给淹了!你赶紧找人来修修。”
应朝朝心里咯噔一下,是了,她想起6月初的时候一楼卫生间连着洗衣机的下水堵了,原主不太懂这个,拿了晾衣杆捅,通是通了,但估计把管道给捅破了点,时间一长漏了也是有可能的。
“不好意思,我先不用水。今天时间有点晚,不一定能找到人,我先试着找找看。”她也没有开门,“你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对方也没和她辩解,把电话号码报了一遍,然后又说道:“明天早上我们都要出去旅游,所以你要么停用一周水,要么今晚就得把水管给补上。我们一般1点才睡,1点前你能找到人修的话,就直接来敲门就好。”
应朝朝自是应下了,先去卫生间把洗衣机按停,然后打电话给物业管家核实。管家确认了她的楼下确实有水管破漏的事,然而修管道的工人晚上并不值班。但如果需要的话,她可以自己去一楼物业置物间拿玻璃胶去修补,勉强撑个一周多后再让工人去换个新管子。
应朝朝二楼的卫生间并没有淋浴房,她洗澡洗衣服都在一楼,这种炎热的日子停用水并不现实,所以管家提供的方案已经是最好的办法。
她打电话给楼下房客,两人协商同意了这样处理。
用玻璃胶修补管道她并不是不会,尴尬的是她想起刚才敲门的青年似乎是和三个男青年一起住的。在不确定楼下有没有Alpha的前提下,她实在不想冒险独自进入别人家。事实上哪怕楼下四个男青年都是Omega,出于另一个世界的性别常识,她也不敢。
应朝朝有些抓狂,她揪着头发想了一通,最后在手机上找到了方明耀。
没办法,她认识的离得近的Beta最熟的就是方明耀了。再来银钱交易,她虽然心疼,却不用欠人情。
【拂晓】:方明耀,现在马上能来我家一趟陪我去楼下修一下水管吗?150元。
【老板我可以的】:材料有吗?
【拂晓】:材料我这边有。
【老板我可以的】:成交。地址发来。
应朝朝如蒙大赦,发了地址转了钱后就下楼去找了玻璃胶,然后在家等着方明耀上门。
她不知道的是,方明耀转手就把他们俩的聊天记录发给了姜言礼。
【老板我可以的】:「拂晓与老板我可以的聊天记录」老板,500?
【礼】:成交。
第26章
在可视门铃的电子屏幕上看到姜言礼的身影时, 应朝朝是懵的。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以为是自己短信发错人了, 几乎惊慌失措地打开手机确认了一眼。
没发错啊。
她迟疑地打开门。
少年穿着身黑色T恤和灰色运动裤,头上黑色的鸭舌帽压着柔软的发,遮住了眉毛,只露出一双透着些散漫和冷郁的眼,但意外的灼人。
“你……”她话都不知道怎么问。
少女穿着柔软的焦糖色T恤,下面是长及脚踝的杏仁色纱裙, 头发半挽着,看起来温温柔柔。就是脸上有些呆,眼里藏着些戒备。
姜言礼看着她, 先说了句:“我刚带了工人来, 已经在楼下修水管了。你不用下去。”
方明耀把她卖了?不对呀没听说姜言礼和方明耀关系好……就算方明耀把这事告诉对方了,姜言礼也不至于立刻带个工人来帮她修水管啊……
应朝朝迟疑地看了眼自己,又看了眼对方:“你怎么会来?”
她语气迟缓,似乎一头雾水的模样格外的娇憨, 姜言礼眼眸几不可查地弯了弯,心跳控制不住地加速了起来。
他喉结微滚, “方明耀有事来不了了,我刚好在附近。”
工人也刚好在附近???
应朝朝有短暂的失语,她知道自己担心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心里到底是松落了一些。但转念一想, 这不是又欠了姜言礼的人情?
“谢谢。”她踌躇了一会, 抬头又说, “工人多少钱?一会我转他。”
“方明耀转了我150。够了。”
应朝朝:……
少女满脸复杂, 欲言又止。
姜言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自然知道她在纠结什么。他懒散地笑了笑:“唔, 方明耀也是同学,我只是做了同学该做的事而已。你不会心里介意吧?”
虾仁猪心啊。
他特意来帮她只是帮得兴师动众了一些,但也是帮忙啊她哪里敢介意。
应朝朝总觉得这事确实说不上不妥却又哪里有些不对。但显然深夜他们站在门口聊天实在很打扰邻居。
“要……进去喝点水吗?”她斟酌着问了句,想着只是礼貌性质的邀请应该不至于让人误会吧。
姜言礼摇了摇头:“一会工人修完就会离开。我只是来和你说一声,现在也要回去了。”
应朝朝张张口,觉得有什么念头飞快地在脑子里窜了过去。
“你进去吧。”少年冲她摆手,目光示意她关门。
“好。谢谢,那……再见。”应朝朝懵然地进去关上门。
可视门铃的屏幕内,少年转身离开。
不对啊,既然工人来修,他电话通知一声不就好了吗,何苦亲自上门来找她?
应朝朝抬手拍了一下额头。
太糟糕了,临时标记对Alpha的影响好像是超级超级大啊。
周一中午,应朝朝在散步消食时收到了应策的短信。
【狂策】:幸亏和胡家的联姻没成。胡京洲那混蛋据说意图猥亵Omega差点被判了5个月拘役。
【拂晓】:差点?
【狂策】:他被胡家捞出来了,但我爸说他似乎得罪了很厉害的人,整个胡家已经离开梧城了。
应朝朝看到这条,心脏狂跳,忙不迭又问了一句。
【拂晓】:哪个厉害的人?
【狂策】:这我哪知道?!
【拂晓】:哦。
【狂策】:……
想起崔英浩说田蓁那边还在给她相看,应朝朝有心想再问问关于联姻的事,但想起田蓁多半也不会和自己儿子讲,只好歇了心思。
周一晚上,应朝朝在眷恋咖啡屋见到了褚羽。
褚羽看到她,脸很红,抓着抹布的手都有些局促。
“学姐,那天对不起。”他垂着脑袋不敢抬头,想起方经理给他重新排的班,每周只有两天能和应朝朝做搭档,心情就沉了下去。
“没事。”应朝朝脸上带笑,“我知道是意外,你不用太过介意。”
褚羽抬头看她,少女脸上并没有嫌恶的表情。他心下微松,心情稍稍好了一点。
“我以后会注意的。”他语速极快,仿佛讲得快就能不那么难堪,“学姐请不要讨厌我。”
应朝朝确实没有讨厌他,但也没有多在意就是了。她想了想,回了句:“不会的。但是你能暂时替我保密吗?”
Omega这件事,能捂一天是一天。
“一定保密。”褚羽倏地挺直身体,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
翌日的体艺公共课,应朝朝这组是垒球课。因为人少,只占了很小的一个地方分成两队进行比赛。
在他们边上,高二年级正有一组人在踢足球。
轮到应朝朝挥球杆时,也不知怎么回事,恰好有人追着足球奔了过来。应朝朝一杆子打到了人家脸上,又因为抓的不紧杆子脱了手,又重新砸到了她自己头上。
应朝朝痛得捂住了额头,抬眼就见被她打到的那个倒霉鬼捂住了鼻子,有鲜红的血滴了下来。
“应学姐……”
是黄锦成。
“对不起!”应朝朝吓得脸都白了,也顾不得额头闷痛,要带着他去医务室。
“我带他去吧。”舒严过来了。
“不用不用。刚好我也要看下额头。”应朝朝拒绝了,“班长你接着玩吧。”
舒严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女边走边拿出纸巾递给旁边的Beta少年,好一会才收回目光。
医务室没人,应朝朝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校医,只好拿着纸巾有些笨拙地帮着黄锦成捂住鼻子。
黄锦成坐在小床上,昂着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眼前人。
少女大概很避嫌,人站在一臂开外,只伸长了手帮他捂了下鼻子。她穿着长袖运动服,乌黑的发扎成一束,低低压在脑后,额前碎发微乱,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澄澈清透,光是看着他,他就觉得脸红。
“应学姐,你好漂亮啊。”他鼻音浓重地说了一句。
应朝朝皱眉,这人脑子瓦特了?
黄锦成见她没反应,利索地站了起来,往前几步一走,把应朝朝抵到了墙上。
应朝朝没想到他起身这么快,下意识跟着退了几步,手心的纸巾还捂在他鼻子上,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被壁咚了。
“你干嘛?”她心生厌烦,脚步一迈,要转出去。
黄锦成的双手立刻撑住了墙,将她围困在了双臂之间。
应朝朝急忙收回捂着他鼻子的手,从他臂弯里绕了出去。
“应学姐,你要对我负责。”他脸上很红,没有遮挡的鼻子红彤彤的,两条鼻血挂了下来,一滴滴地滴到了地上。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应朝朝震惊了,把手里的纸巾丢回给他:“你别是被我打傻了吧?”
黄锦成忙又昂头捂住了鼻子,找到医务室的纸巾一顿猛擦,鼻血总算止住了,但鼻子和嘴巴这边斑驳的血干掉了,乍一看去一副可怜兮兮又好笑的模样。
“我没傻。”他急忙回了一句。
“鼻子没断吧?”
黄锦成摸了摸鼻子:“应该没断。”他走近她,“学姐你打的我好痛。”
应朝朝原是有点愧疚的,但看他一脸古怪的神情,那点愧疚就没了。她抽了点纸把地上的血擦干:“我们在那打垒球打了半节课了,明知那是击球手的位置,你冲过来干嘛?”
黄锦成别开了视线,又很快转了回来。
“我追着球跑,一时没注意。”他突然抚了一下应朝朝额头上被砸红的地方,“痛不痛?”
他的手速极快,应朝朝想退开时,他灼热的指尖已经掠过了她的皮肤。
动作冒犯,话又问得亲昵,气氛一下子古怪又危险起来。
对方虽然在网球社待了一年了,但一直是比较低调又沉闷的性子,别说应朝朝了,原主对他都不怎么熟悉。
他比她高了大半个头,站得近了虽然没有直面Alpha的那种压迫感,但也挺让人不舒服。
“我没事。你自己在这等校医吧。”应朝朝不想对付他,扭头去开门。
砰地一声,刚开了一条缝的门被黄锦成合上了。
“应学姐,你不打算负责了吗?”他站在她身后,一手按住门,低头问她。语调虚虚的,没什么底气,和他按住门的凌厉动作截然相反。
少年灼热的吐息和尚未散去的铁锈味扑面而来。
“别开玩笑。”应朝朝转头拧眉瞪他,推了他一下又把门开了一条缝。
黄锦成如法炮制,又想把门关上时,一只纤长有力的手从外面抓住了门,阻止了他关门的举动,甚至轻而易举地把门推了开来。
“姜,姜少?”
姜言礼收回手,走了进来。
他汗湿的黑发下一双眼带着冷意,散漫又满含警告地盯着黄锦成,神情要笑不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