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无论你是不是他,你都是皇帝,”傅南霜轻摇了摇头,“但我却并不想当皇后。”
段淞似是被他这话惊得失去了言语的能力,抑或是不太能理解究竟为什么有人要主动放弃这等尊贵的地位。
傅南霜怕他还在钻牛角尖,又补充道:“所以,即便没有当今陛下的事,我也早就决定了要出宫,和恨不恨你没有关系,和谁是皇帝也没有关系,我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段淞知道这个问题在此刻显得有些愚蠢,但依然忍不住发问。
傅南霜抱臂道:“不若试想一下,若是你的枕边人,随时可以轻而易举地夺取你的性命,你可还睡得安稳?”
“可我不会…”段淞下意识想要辩解。
傅南霜却摇了摇头,带着看透世事的苍凉:“人心易变,但权力可是实打实的。”
段淞看着她默然良久,终于将她所言化于内心,垂下头自嘲一笑,低声喃喃:“所以只要我还是皇帝,你就永远不会…”
“永远不会。”傅南霜斩钉截铁道。
*
段淞走后,傅南霜在房内静坐了许久。
她之前借口计划未来落脚之处而停留在京中,但现在却无法再欺骗自己。
说什么从长计议,其实她一直在等段淞出现,她需要将一切和他说清楚。
但当真同他说清楚之后,傅南霜却并未觉得如释重负。她并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事,但也确实伤害了他。
她并不否认,在和段淞相处的那段时间里,她也不受控地有过几分悸动,但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悖论。
只要段淞是皇帝,她就不可能真正交心。
但他如今被拉下了皇位,也肯定对她怀恨在心。
罢了,事已至此,多想也无妨。
傅南霜对着镜中的自己勉强扯了扯嘴角,此间事了,也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翌日清早,傅南霜早早去了东市买了马车,她虽还未决定要究竟要在哪里落脚,但继续留在京中,也只会徒增烦恼。
反正她现在手头宽裕,时间无限,出去走走也无妨。
出城的路上,路边某处异常热闹,人群推搡着朝中心挤过去,吵吵嚷嚷,但又不时爆发出一声喜悦的欢呼。
傅南霜聘来为她驾车的,是名中年妇人,母家姓薛,早年寡居,如今以赶车作为营生,见着此景,不由赞叹起来。
“哎哟,我说是什么鬼热闹,今日竟是省试放榜的大日子!”
傅南霜闻言有些恍然,此前段淞昏迷的时候,还在担心科举一事,如今省试竟已经放榜了?
她不由掀开车帘向外看去,赶车的薛婶见状,不由打趣了句:“傅娘子,你若是还未婚嫁,那不如趁这个机会为自己榜下捉婿,你看看,那边儿已经捉了两个了!”
傅南霜讪笑了声,正准备缩回车内,却见不远处,正有一人骑于马上,缓缓向自己的马车靠近。
她的手顿了顿,一时竟不知该不该放下。
对方趁着这个功夫却已经来到车边,躬下身子,将仍显苍白的脸凑到了车窗边。
“要出城?”他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只是见到了个不咸不淡的熟人,随口发问。
傅南霜抿了抿唇,声音略有些涩然:“是。”
“要去哪儿?”
“还没想好。”
“那继续想吧。”段淞直起了身。
傅南霜愣了片刻,随即将车帘放下,对着门口道:“薛婶,走吧。”
薛婶驾了声驱动马车,又小心询问道:“傅娘子啊,这位郎君,可是你的旧识。”
傅南霜听着车窗边的马蹄声,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嗯,算是。”
“他这是要与我们同路吗?”
“我也不知。”
“那…”薛婶有些疑惑,看了眼高头大马上的年轻人,又回头扫了眼车门,“就让他这么跟着?”
傅南霜静默了良久,久到她觉得窗边的马蹄声都慢了下来,她又掀开车帘,望着马腹边的一角衣袂,唇边挂着一抹浅淡的笑。
“若是同路,他想一道也无妨。”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