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五百万？”姚然探出头来，“姐又接新代言了？”
“没有五百万，只有五百块。”齐时妍豪气揽过姚然，“走，今天杀青，姐请你吃大餐去。”
“妍妍姐，是你请客羡羡姐买单吧，亲密付？”姚然毫不留情戳破。
“诶你这小孩……”
两人正拌着嘴，迟羡的手机响了。
“蔓蔓姐？”
“羡羡，杀青了吧？”
“嗯，刚结束不久。”
背景一阵嘈杂，林蔓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抱歉啊羡羡，今天蔻诗品牌会，没法过去给你庆祝了。”
“没事姐，我又不是小孩子，妍妍定了餐厅，一会儿我叫上工作室一起去吃。”
“那不行，这可是陈导的大电影，回头一定给你补上。”林蔓顿了顿，“羡羡，姜南代言下个月到期，大概率不会续约。亚洲区代言人的位置空出来，不少人盯着，我刚碰见彭骁了。”
又是宋欣玥。迟羡淡淡应了声，“嗯。”
“不过你别担心，蔻诗很认可你的商业价值。咱手握华星奖，又有高奢加持，拿下蔻诗绰绰有余。”
“姐，没拿下也没事，顺其自……”
“那怎么行。”林蔓打断了她，“羡羡，娱乐圈女星更新换代多快你又不是不清楚，黄金期就这么几年，要有演技有作品有奖项有代言有国民度才能立得住脚，不然很快就会被淘汰。”
“蔓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啊李总。”寒暄声传来，林蔓匆匆交待，“先不说了羡羡，好好休息调整状态，后天早上我去接你见张导。”
挂了电话，迟羡有些恍惚。
相较于林蔓强大的事业心，她显得过于佛系。许是有点天赋，又有些幸运，成绩还不错。
但自始自终，迟羡都认定现在的一切全是误打误撞拯救她的出口，她逃出来了，有喘息的机会，已然足够。
只是，拾娱给她配了最好的团队，她不想辜负任何人。
齐时妍不知何时站在迟羡背后，吓了她一大跳，“幼不幼稚啊你。”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齐时妍瞄见已经黑屏但还被迟羡捏紧的手机，挤眉弄眼，“那位？”
“蔓蔓姐。”迟羡无语，“你一天天能不能想点正经事。”
“我在想啊，在想——”齐时妍故意卖了个关子，“今晚吃大餐！
“走啊然然，给鹏鹏他们打电话。”
姚然欢欣雀跃，“耶耶，吃大餐。”
皎然弯月匿于薄纱般的云层中，似有若无跃进几缕微光，给暗沉的红酒添了几分光泽。发尾还缀着水珠，迟羡倚在飘窗，没有开灯。
聚餐结束，她没让齐时妍陪，只身一人回了家。近半年没回，冷冰冰的房间毫无生气。
房子是迟羡毕业那年买的，贷款。按她的工作性质和回家频率，根本不需要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买房，可她还是固执买了。
没别的，说到底还是想全方位逃离项阔年的控制。
酸涩感从舌尖慢慢漾开，迟羡神色淡淡，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远离众星捧月，人潮鼎沸，难得的独处是她审视自我最好的时间。
在这个纸迷金醉的圈子里，唯有时刻保持冷静清醒，才不至卷进泥潭。
迟羡深耕演技，谨慎选本，为的就是配上演员二字。但在流量为王的时代，依旧免不了卷入纷争。有时营销号几句轻飘飘的话，便能引起大规模粉圈骂战。
她还没强大到什么都不在意的地步。
恍然已夜深，视线模糊又清晰，迟羡翻看消息，指尖最终停在那个陌生的头像上。
汪洋大海，深邃无边。
和他给人的感觉倒是很像。
聊天界面依然停留在领证那天早上他发来的手机号，外加一句，有事随时联系。
别无其他。
如果不是包里那本赤红的结婚证，她甚至觉得是一场梦。
不过现在的情况和梦也差不多。
互不打扰，蛮好的。迟羡心想，这算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乌托邦关系。
思索无果，她把手机反扣在桌上，拖着朦胧的意识洗漱，倒头就睡。
不知是不是入戏太深，迟羡梦里兵荒马乱，被追杀的压迫感持续一整夜。她试图醒来，却始终睁不开眼睛。
凉意浓郁的秋夜，她额前碎发竟挂着细密的汗珠。
清晨，手机铃声在静谧无声的空间愈发突兀。
昏涨的脑袋遏制了她思考的能力，迟羡胡乱摸索一通，眯眼看了眼屏幕，埋进枕头里，“妍妍，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能不能让我睡到自然醒。”
慵懒温软，还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对面显然愣了一下。良久，低沉的声音传来，“是我。”
“抱歉，打扰你休息了。”
？
迟羡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瞪大眼睛盯着名字反复确认，忽而想起备注时考虑到突发情况，在叶崎的名字前加了A。
而A一直是齐时妍的专属位置。
瞬间清醒。
社死不过如此。她清了清嗓子，权当没发生过，“叶先生，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老公叫不出口，叫全名又很奇怪，这是迟羡能想到最稳妥的称呼。
天边漾起一片橘子海，云层染上了橙黄的暖调，朝阳逆光而来，落了一地优雅。腕边袖扣熠熠闪光，模糊了叶崎的神情。“迟小姐，有件事可能需要你配合。”
迟羡还停在认错人的尴尬，并未注意到他语气的变化，“你说。”
“我父母想见你。”
第4章 有期限4
“嗯……什么时间？”
迟羡本以为会是自己先麻烦叶崎，毕竟项阔年更难应付。不过这会儿他应该还在美国送宝贝儿子留学，顾不上她，这才留出来几天时间缓冲。
但早晚都要见，帮忙搪塞双方父母是两人当时商量好的，她没有很意外。
“明天晚上。”叶崎停顿，“可以吗？”
“明晚啊。”迟羡有些犹豫，“明天下午我要见导演，不确定什么时候结束。”
她没和张导接触过，据传他不通过试戏定人，标准未知，贴合度却异常高。
“没关系，我可以等。”
话说到这份上，迟羡没再拒绝，“好，结束给你发消息。”
机场人来人往，叶崎挂了电话，向窗外望去。朝霞不知何时褪去，露出澄明的天际，湛蓝无垠。
明媚粲然阳光下，他的眼底却蒙上一层难以察觉的失落。
她果然不记得了。
不远处，谢承远握着两杯咖啡走来，哈欠都快打到天上去了，“叶导，实验室出什么事了吗？怎么突然改签啊。”
下句话谢承远没敢说出来，此时正是游玩云城的好季节，他暗戳戳期待许久，就等着论坛结束好好玩两天。熟料叶崎昨晚突然改签机票，旅游泡汤加早班机，他有苦不敢言。
“私事。”叶崎接过他手里的咖啡，“有这么困？”
谢承远强忍睡意，“导，像你这种睡三个小时还能神采奕奕的机器人太罕见了，典型的变异物种。”
下句话他更不敢说，简直是变态。
叶崎意味深长打量一番，“年轻人精力不行啊，回去给你好好补补。”
“别了导。”谢承远怎会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连连求饶，“我专利还没写完呢。”
……
被叶崎的电话搅醒，迟羡翻来覆去也没再睡着。
9:08。
迟羡是能早起但不能晚睡的典型，平时这个点已经醒了，不过受昨晚的梦影响，她感觉脑袋仍昏昏沉沉。
片刻回神，她趿着拖鞋打开冰箱，从阿姨提前买好的食材里挑了几种偏爱的水果，简单做了个燕麦酸奶杯当早餐，随手拍了张照片发给齐时妍。
齐时妍一个电话打来，“起这么早？”
“嗯，做了一晚上梦，头疼。”迟羡搅着酸奶杯，没什么胃口，“你这就起了？”
齐时妍可是一放假就睡到日上三竿的人。
“什么啊，我还没睡。”
迟羡倒吸一口凉气，“你们还没结束？”
昨晚她回家的时候，工作室那群人还在飙歌，玩得不亦乐乎。
“早结束了，三点多吧。”齐时妍伸了个懒腰，“估计白天咖啡喝多了，没什么睡意。”
“那你在干嘛？”听到熟悉的台词，迟羡蹙眉，“你在看《暗夜》？”
“对啊，我剪完视频还不困，就拿出来又看了一遍。”
画面切至迟羡出场，一袭暗红绸缎旗袍典雅华贵，窈窕美艳的身姿配以妩媚风情的眼神，轻易便让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齐时妍目光追随，喃喃低语，“宝，你把我的魂都勾走了。”
“你不是看过了吗？”
“你不懂，常看常新啊。瞧瞧这细腰，眼神，红唇……”
“齐时妍，你好像变态。”迟羡毫不留情打断了她。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还不知道我觊觎你美貌啊。”齐时妍不以为意，“说起来大家都得感谢赵导，没人比你更适合夜莺这个角色了。”
当年《暗夜》副导演赵冠鹏辗转多所专业院校选角，北传场结束后，刚巧碰到在校外咖啡厅的迟羡和齐时妍。
彼时齐时妍正剪片子剪到焦头烂额，抬头猛地发现一陌生男子在不远处来回打量她们，她还以为遇到变态了。
谁曾想竟然是导演。
“这话你说出去铁定要被围攻。”迟羡放下勺子，没再勉强，“你早点睡吧，也不怕猝死，我看会儿剧本。”
“行，有事给我打电话。”
《青摇赋》整整齐齐躺在行李箱一角，迟羡习惯给剧本包封面，算是满足自己小小的仪式感。她移开书签，台词旁密密麻麻娟秀小楷，或标注，或感想。
“婉宁，我少无父母亲兄庇护，长无权势钱财傍身，茕茕孑立，无所顾惮。我一无所有，什么都豁得出去。”
“他们不敢，我敢。这公道，我青摇偏要讨回来！”
就是这段台词，精准戳中了迟羡的心。
七分隐忍，十分倔强，青摇一生都在追寻心中大义，于乱世浮沉杀出一条血路。
可她的路又在哪呢？
翌日，林蔓提前一小时来接迟羡。
她没让团队做妆造，只画了淡妆，高马尾，针织衫，清爽利落。
“简简单单，挺好的。”林蔓认为那些花里胡哨的造型只会掩盖迟羡天生丽质的优势，特意叮嘱她别太刻意。
“羡羡，张导行程有变，打算把明天的艺人安排到今天一起见，华晟的祝衿，还有……”林蔓脸色复杂，“宋欣玥。”
意料之中的事，迟羡点头，“嗯。”
“小姑娘出了名爱表现，真让人头疼。”林蔓见她面无表情，以为她紧张，拉着她的手安慰道，“羡羡，别担心，张导既然给我们递本了，说明你还是有吸引到他的地方。”
迟羡莞尔，“蔓蔓姐，我不紧张。”
“宋欣玥小时候演戏多灵啊，黄金期不打磨演技，非要靠炒作博流量。”林蔓叹了口气，“好好的孩子跟着彭骁，可惜了。”
迟羡没有接话。
她知道当初宋欣玥换经纪公司，拾娱也花大价格争取过。如果现在归林蔓带，肯定不会让宋欣玥走这条路。
但怎样都是选择，只要能为所有结果买单就好了。
彭骁又不是没找她谈过。
见面地点在京郊山庄，一路而过，山林染上了如油画般缤纷绚丽的色彩。北方的秋似乎来得特别快，迟羡记得上周在沂源，周围还是蓊郁葱翠的绿意。
转眼便换了颜色。
“真巧啊，蔓姐。”
两人刚下车，彭骁便带着宋欣玥朝她们走来。
“好久不见呀蔓蔓姐，您还是这么漂亮，一点儿没变。”
许是为了掩盖身上的青春气息，宋欣玥选了一条明艳张扬的红裙，宛若粲然盛放的红玫瑰。
林蔓笑着回应，“玥玥这嘴跟抹了蜜似的。”
紧接着，她把彭骁拉到一边，低声道，“你能不能给玥玥选点合适的风格？”
“不合适吗？这红裙多好看。”彭骁摩挲着那块金灿灿的手表，扭捏做作，“姐，还惦记玥玥呢？这让你们家羡羡知道多难过啊。”
林蔓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彭骁，你有被迫害妄想症吧？看谁都觉得要偷走你的宝贝艺人。”
彭骁双手抱胸，“诶这就不认了？当初你们拾娱可是实打实想挖玥玥。”
“懒得和你废话，你要是真宝贝玥玥就少作妖吧。”
……
俩经纪人在前面斗嘴，宋欣玥也没闲着，上下瞟了迟羡好几眼，故作吃惊，“羡羡姐，团队都没给你做造型啊，也太不重视了。”
迟羡轻描淡写，“嗯，团队最近忙。”
“啊……忙也不能凑合吧，这可是张导。”宋欣玥打着哈欠，声音依旧娇滴滴，“哎呀困死了，一大早就被喊起来化妆，黑眼圈都要出来了。”
见迟羡反应平淡，宋欣玥突然想到什么，“对了羡羡姐，上次你不是说让我推荐校园剧嘛，新然好像有部小网剧在选角。”
“姐姐别小看网剧，可圈粉了，比演电影划算多啦。”
宋欣玥的小心思永远写在脸上，甚至都不愿隐藏。
且不说新然是听都没听过的公司，就冲她拿两个毫无对比性的东西比较，迟羡就觉得好笑。
“两位，里面请。”
彭骁招呼宋欣玥，“玥玥，走了。”
“来了！”宋欣玥不死心，直盯着迟羡，“姐姐如果需要，我可以推荐哦，片酬翻倍。”
没出几步，宋欣玥脸色突然冷了下来，因为她清楚读出了迟羡的口型——
“我看不上。”
茶室隐在山林之间，屏蔽掉世俗喧嚣，隔出一隅清幽静谧。袅袅茶香缭绕氤氲，让迟羡心沉不少。
一番寒暄后，张轩悠然抿了口茶，“今天喊大家来，就是随意聊聊，放轻松。欣玥平时看小说吗？”
“看啊张导，说出来不怕您笑话，高中被班主任没收的都有一大摞呢。”宋欣玥似是不经意撩拨头发，露出相较上镜的右脸，“青春期嘛，谁没有熬夜追小说的经历呢，是吧羡羡姐？”
看似把话让了出来，实则定了基准。在场谁不知《青摇赋》热门小说IP，说没有岂不砸了招牌。
迟羡不动声色，“我看的比较少。”
她没接宋欣玥的话，诡异的气氛蔓延开来。
“哈哈，每个人的青春都是独一无二的嘛。”张轩食指不规律点着木椅，“迟羡平时看什么书？经济方向？听说你是金融专业毕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