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这样?”沃伊伦特摸着她的唇角问。
安娜点点头, “还不错。”
于是从那以后, 沃伊伦特与她每次亲吻完后, 都会用尖尖的牙齿轻轻咬她的嘴唇, 直到她浑身战栗, 双腿发软, 靠在他怀里。
安娜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这个习惯在一百六十三年后沃伊伦特居然还保留着。他还真是念旧。
讲故事的环节尚未被取消, 只不过相比以前,沃伊伦特会问她一些问题。
故事讲到一半时, 他看着她,眉眼弯弯,“你的家在哪里?也会有阿里巴巴和十二大盗吗?”
他似乎已经开始对圣女安娜从小到大生长的感兴趣。这对推进任务进展而言实在是个好消息。
安娜连忙回答:“不, 我的家在另外一块大陆上, 名叫希曼,一个很弱小的国家。我是那个国家的公主。”
“希曼?弱小?”
“是的, 希曼的邻国是强大的依诺玛帝国。依诺玛的国王想让我过去和亲,可实际上无论我同不同意, 都不能改变希曼为依诺玛鱼肉的事实。所以我跑掉了,误打误撞地来到这里。”
沃伊伦特凝望着她,眸色越发深沉,“但希曼却有个并不弱的公主。”
“不,沃伊……我还是太懦弱了……”安娜掩面哭泣起来,“我竟然跑到这里来享福,对受难的国家不管不顾。我真该死。”
“安娜……”沃伊伦特揽她入怀,轻柔地抹去她眼角的泪。
安娜望着他,泪眼朦胧,声音哽咽道:“抱歉沃伊伦特,我食言了,我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得提前走才行,我不想等我回去后,看到希曼一片废墟的样子。至少我该提起一杆枪去战斗。”
实际上她心里没有一滴泪水,她对希曼也没有过多的感情,她只是用力地在演好自己想象中的那个,圣女安娜的角色。
这里的一切都不真实,她忽然觉得自己迷失在这里,越演越分不清自己是谁。心里越发空虚,她只能流更多的泪水将那里的空虚填满。用哭声告诉自己,你现在不是安娜,是圣女安娜。圣女安娜一生都爱着希曼,一生都在为希曼付出。
她想回家,想回到一百六十三年后。
希曼和奥索的战争结束了吗?它们一定都输得很惨吧。不知道未来的沃伊伦特怎样了,找不到她会不会着急生气。
然而,她必须在这里,谜团太多,她得挖掘出真相。
于是,她哭得更加伤心,上气不接下气。
沃伊伦特吓坏了,他可没见女孩子这样哭过,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轻轻拍拍她的背帮她顺气,然后吻干净她的泪水,最后才深情地亲吻她的唇瓣。无比缱绻,极尽温柔,将她的呜咽声全吞入腹。
大哭一场,再加上这样轻柔的吻,安娜有些困倦,她想躺在沃伊伦特怀里好好睡一觉。
但在这时,心脏忽然猛的一痛。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还是痛得让安娜睡意全无。
沃伊伦特赶紧抱住她,下巴磕在她脑袋上,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别担心,这是正常的,很快就好。”
什么意思?
安娜挣扎着推开她,指了指自己心脏,“为什么我感觉胸口闷闷的?”
沃伊伦特却俯身,在她上下起伏的胸口上落下轻轻一吻,“因为这里有我的半块护心鳞。”
“护心鳞是什么?”尽管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安娜还是装出疑惑的样子。但她的惊讶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护心鳞竟然是这么到她身体里来的吗?通过一个绵长缱绻的吻。那之后又是怎么消失不见的?安娜感觉自己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沃伊伦特又一把将她揽入怀,“这是我心口的鳞片,我分一半给你,这代表着你会拥有我的部分力量和一半的寿命。”
“为什么要这么做?”安娜心口发紧,像是被一只大手捏着,要喘不过气。
道德的大山压着她,这半片护心鳞是她骗来的,心不安,理不得。
可沃伊伦特却回答:“不为什么,想给你就给你了。龙族的生命太过漫长,我不喜欢。”
“笨蛋,哪有人嫌命长的。”
“我是觉得人类的生命太过短暂……”
“除了嫌我命短还嫌我什么?”
“emmm……”
沃伊伦特实在想不出来,安娜却笑着张口打断。
“闭嘴吧,我可不想听这个。”
“那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依诺玛的白旗在空中挥舞的声音。”
闻言,沃伊伦特哈哈笑起来,他用力揉了揉安娜的头,“我会跟你一起去希曼。”
“真的?”安娜惊喜道。
“对,我会帮你把依诺玛的人全部杀掉,一个不留。”沃伊伦特说着,神色阴狠起来,绿眸中逐渐被金色渲染。
安娜连忙摆手,“不不不,赶出去就好了!”
金色退回,恢复绿眸,沃伊伦特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呼吸她的香气,冷不丁地来一句,“今晚陪我睡觉好不好?”
安娜:“……诶?”
还真只是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分割下自己半块护心鳞的缘故,沃伊伦特看上去有些疲惫,几乎抱着她,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他们交颈而眠,窗前的纱帘鼓起又落下,晚风就钻了进来。
城堡里安静极了,这里的玫瑰好像永远都不会枯萎。但这里也只有玫瑰。虽然是盛夏,却听不到蝉鸣,就连飞鸟都很少飞过这片土地。
安娜猛然发现,这里除了玫瑰家族,就只有一条黄金蟒,再也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其他小动物——除了她带来的那两只。
小动物天然的警觉性使之不敢靠近城堡,更不要说千里外城市中精通魔法的魔法师。
如恶魔般的神明,只需要孤寂地守在古老的城堡中,在最高的塔里安静地沉睡。
巨龙有时候会不会寂寞呢?
夜里,安娜想翻个身却被抱得更紧。完全动不了。少年的身体贴过来,滚烫。
“安娜……”他迷迷糊糊地说着梦话,声音沙哑。
察觉到不对劲,安娜抬头按在他的额头上。烫得吓人。
“沃伊你发烧了。”
“没事,不用管,过会儿就会好。”
“是因为少了半块护心鳞吗?”
“……”
沃伊伦特没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她挣脱不开。
“安娜。”
“嗯?”
“我喜欢你。”他已经开始说梦话了,好像只有在这种迷迷糊糊的时候,他高傲地自尊心才能允许自己表达欢喜。
“真的,”他又接着补充,“很喜欢。”
安娜鼻头酸软,“为什么喜欢?”
“因为你很讨厌。”
“……”
算了,不追问你,还是好好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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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趴在窗前坚持不懈地向外张望。
杰瑞钻进小被窝里酷酷地劝告它,“别等了,安娜怕是不会回来了,咱们要苦守空房喽。”
紧接着又以过来鼠的身份侃侃而谈,“你已经是只成熟的小仓鼠了,要学会接受安娜见色忘友的现实。”
汤姆平常看上去懒洋洋的,现在却像是打了激素般格外亢奋。它气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嘿,老伙计,你是只仓鼠啊,吃主人的醋也要有个度。别搞得像个人一样好吗?”杰瑞打着哈欠说。
汤姆生气地停下来,瞪着杰瑞,用胖乎乎的小爪子指了指自己圆滚滚的身体,然后开始拼命摇头。
“蛤?你想说什么啊老弟?”
杰瑞觉得莫名其妙,索性不理它,自个儿盖上小被子美美地睡觉啦。
屋外,玫瑰小精灵们还有萝丝派森也都还醒着。
萝丝从玫瑰小精灵那儿听来八卦,又转述给派森。
“听说殿下现在和安娜小姐形影不离,而且从城堡格局的变动来看,殿下已经把一半护心鳞分给安娜小姐了。”
巨龙定情就会交换护心鳞,但安娜是人类,没有鳞片,巨龙就只能将自己的鳞片分一半给她。
挂在树枝上的派森懒洋洋地摇了摇尾巴,“看来以后要改口叫夫人了。”
萝丝有些发愁,“要是殿下嫁出去了该怎么办?那城堡里就会只剩我俩和精灵们。”
派森倒是不担心这个,“殿下就算嫁出去也会经常回来看看我们的,起码每十年就要回来一次吧!城堡可离不开他,不然玫瑰会枯萎。”
萝丝嘿嘿一笑,“也对,到时候殿下和夫人一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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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安娜从梦中惊醒。
黑桃Q一直在她的梦里说——“您和圣女安娜是同一人,您会按照她的轨迹,重新走一遍路程。”
这句话既像是预言,又像是诅咒。
瞧,您现在就拿到护心鳞了不是吗?
是的,是的,那半块护心鳞压在她的心口上,让她承受内心的谴责。
她已经来到过去——即使黑桃Q说这是平行世界,为什么不尝试着做出改变呢?或许她能在找出真相的同时处理好这一切。
她想知道这块护心鳞是怎么丢的,想知道一百六十三年前她和巨龙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沃伊伦特的烧已经完全褪去,淡淡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能看清他浓密的长睫和鲜艳的唇。
“抱歉,沃伊。”她说着,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第二天清晨,安娜从床上苏醒的时候伸手往身旁一摸,没人,但床单还是热的。
“沃伊?”她起身,栗色的长发缓缓滑落。四处张望,屋里也没人。
光着脚下床,地毯柔软而温暖。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一人。
是沃伊,他刚洗完澡,湿润的发尖还滴着水珠。
“饿了?一会儿玫瑰精灵会送早点进来。”他说。
一滴水顺着下颚线聚集在下巴尖,安娜的注意力被那滴水吸引,忍不住用手背将水珠抹去。
可就在触碰到下巴的那一刹那,却被沃伊伦特打开,只听他哑着声说:“现在先别碰我。”
安娜有些懵,“为什么?”
沃伊伦特别过脸,“不然澡就白洗了。”他盯在安娜刚起身的床单上看,床单上是浅浅的褶皱。
安娜撇撇嘴,“你嫌我没洗澡,脏?”
“不是。”
“那是什么?”
沃伊伦特认命似的转过脸盯住安娜的眼睛,严肃道:“早上容易敏感。”
这让安娜不禁疑惑,“龙族体质都这样?”
“是!”
少年刚洗过的头发没擦干,水顺着脖子流下来,一半被衣裳吸收,一半被锁骨兜着。
安娜手痒,又忍不住去摸他的锁骨。
清晨敢洗漱完的巨龙实在诱人,被水打湿的皮肤像绸缎一样,散发出干净的香气。
他说敏感,哪里敏感?是皮肤吗?还是锁骨?
食指点在肩膀处锁骨结束的地方,然后顺着凸起的锁骨往下划,最终在脖子中心停留。这里有个小凹槽,她轻轻往下按了按。
是这里敏感吗?好像不是,沃伊伦特并没有太剧烈的反应,只是呼吸变得越发沉重了。
不过安娜压根没在意那个,只见上方喉珠滚动,她定睛一瞧,心想,是那里吗?
可正当她乐此不疲地想要伸手去抚摸时,手却被制止住。
沃伊伦特握住她的手反剪在身后,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出门,“你还是下去享用早餐吧!”
嘭——门关了。敲门也不搭理。
啧,无情的巨龙。
不过没关系,安娜安慰自己,以后总会摸到的。
巨龙执行能力极快,昨晚刚说要回希曼,今日他们就抵达了希曼的城门。
临行前,萝丝和派森还有每一只玫瑰小精灵都依依不舍地挥着手绢,“殿下,您一定要早点回来呀。”
沃伊伦特叫它们放心,说不会等太久。
安娜全程没说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知道,如果按照正常的历史走的话,巨龙下次回到他的城堡是一百六十三年后。
宫门徐徐开启,大路两旁都站满了人,军队齐齐朝天空开枪,欢呼地庆祝着公主凯旋。他们的公主不负众望,带着能称霸阿特洛波斯大陆的武器回来了。
魔法教会教主雅典娜亲自迎接,这个身穿黑裙的女人看上去虽已至中年,眼尾生出细细的纹路,但长长的脖子伸直,后背挺立,看上去依旧如黑天鹅般高贵优雅。
可这样优雅的女人却单膝下跪,以最高的礼节亲吻安娜的手背,“公主殿下,您是希曼的荣耀。”
她嘴角带笑,浑身微微颤抖,看上去兴奋极了。抬头时,一滴清泪顺着脸颊流淌,最后从下巴滴落,石砖地上出现一个湿润的小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