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的雨,宫廷内种植的玫瑰花被打得花瓣落一地。
直到后半夜,雨势渐小,两人才分开,精疲力尽地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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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国王召来雅典娜商量对策,他将一份文书推给对面的女人,愤怒道:
“虽然那个叫安娜的女人确实给希曼带来了无限荣耀,可她竟然在文书上说,如果不想被愤怒的人民送上断头台的话,就制定宪法,并且交出权力退居后位,然后成立议会来治理国家。她怎么敢给出这样的建议?!”
闻言,雅典娜沉默半晌,“陛下,您照她说的做吧,这是来自未来的智慧。”
“什么?!”国王怒不可遏,拍案而起,“这样一来,我这个国王岂不是成了吉祥物了?不仅我不同意,整个贵族都不会同意!”
雅典娜仍旧平静,“照她说的做。您得知道主动同意和被迫同意是两码事。她是来自未来的人,未来有没有君主被人民推上断头台,她是最清楚不过的。所以,照她说的做。”
雅典娜的话好似潺潺流动的溪水般平静,可压在国王身上却像是有千斤重。
她起身,向国王行礼,“一切为了希曼。”说完转身离去。
大殿内空空荡荡,只剩下国王一人。她不是在建议,而是在命令。
政.策很快被颁布,并且顺利实施。在此制度下,战后的希曼欣欣向荣。
最近几个月里,新婚夫妇过了一段相当甜蜜的日子。但安娜知道,这并不会持续太久。她在蜜里调油的生活里,静静地等待着变数发生。
第33章 chapter (32)
冬天过后, 在万物复苏的春季,希曼对依诺玛宣战了。
本次战争的种种细节早被史书记载,安娜对此并不惊讶。
她早就知道这场战争希曼会胜利, 然后逐渐吞并整个依诺玛帝国。但之后希曼仍不满足,继续对外扩张, 直到第四次扩张战争的失败……
你是一个占据了别人身份的旁观者——自己的前世大概也能算是别人吧,安娜可不认为前世跟现世是同一个人。安娜再次告诫自己,除了扮演好角色然后等待真相浮出水面外,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
过去的历史已成事实, 是无法改变的。
于是安娜平静地接受战争打响, 平静地换上军装。最近几个月日子过得太舒坦, 原本的腰带卡扣束着都有些勒了, 得往后退一格才行。
重新握上燧发枪, 还好, 手感还在。
她所诞生的时代燧发枪这种精确度不高的武器早已被淘汰, 此时的希曼军队中,即使是最熟练的老兵在使用燧发枪时, 都只敢在八十米内开枪才能稍微保证命中率。
现在,她换好弹药, 对准百米外的枪靶按下开关。Boom——命中。
临行前,安娜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个鬼脸,然后抵着镜中人的额头说:“记住了, 你是安娜, 不是圣女安娜,一切都是任务!假的, 假的,假的!”
忽然有人从背后将她一整个抱住, 抱得死紧。
是沃伊伦特,他将下巴磕在她的头顶,笑着问:“在自言自语些什么?什么任务?什么假的?”
心中一怔,安娜连忙挣脱怀抱,转身勾住脖子吻他,“当然是爱你的任务,每天都要多喜欢你一点的任务。”
沃伊伦特任由她吻着,没有回吻,继续揪着她刚才的话不放,“那什么是假的?爱我是欺骗?”
安娜发现自己心跳得快起来,嘴唇也颤抖着。巨龙在有些地方是很敏锐的,难道他发现了些什么吗?主动送上嘴他居然忍得住不回吻,天哪,这可是在婚后。
她只好推开沃伊伦特,嗔怒地瞪他,高声道:“怎么可以这样想?我怎么会欺骗自己的丈夫呢?”
不说这句话还好,这话一出,沃伊伦特嘴角的笑意瞬间变得僵硬。他凝视着她,绿色的眸子越来越深,却一言不发。
欲盖弥彰。是不是她刚才反应太激烈了?本来是句玩笑话。轻易将玩笑当真,难免让人起疑心。
安娜只好牵过沃伊伦特的手按在自己腰上,“我是说我的腰。胖了一圈呢!肯定是假的!”
“哦?有吗?”沃伊伦特另一只手也按了上来。天天摸其实感觉不到太大的变化。
“有!”安娜一本正经道。
沃伊伦特的目光贪婪得落在她的脸上,怎么看都看不够,嘴角渐渐浮现出笑意。他凝视着她,满眼都是她。
安娜想从那双幽深的绿眸中看出些什么,可除了她的倒影,什么都看不见。
还是有些担忧,她试探性地问:“沃伊,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
忽然,一只有力的胳膊环住她的腰,脚下一空,后背瞬间就靠在冷硬的墙壁前。
沃伊伦特低头,将她抵在墙角用力地亲吻着。气息沉沉,前所未有地投入。她的下颚已经感觉到有些酸了,推他,推不动,他不停。
现在可不是能深入下去的时候,安娜只好咬他的嘴唇提醒。沃伊伦特这才离开她数寸,拇指拭去她唇上的痕迹,再帮她整理好被弄皱的衣裳。
“走吧。”他沙哑地说。
他戴好帽子,牵着她出门,训练军队,又是一副正人君子,衣冠楚楚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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扩张战争打起来终究与救国战争不同,虽然军队士气高涨,但安娜却有些适应不了现在的状况。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被历史推着前进的傀儡吗?
没完没了的战争,渗透、侵占、掠夺,难闻的气味,难听的叫喊,震耳欲聋的炮鸣。这是没意义的,没道理的,她对这一切都感到厌倦了,找不准自己的位置,陷在迷茫里出不来。
希曼迟早都是要失败的,为什么不能早一点?才打到第二次,第四次快点来吧,失败快点来吧。她想回家了。
或许,她能不能做些什么,加快这个失败的进程?可这不是平行世界的幻境么?对她所处的未来毫无影响。
她只是个旁观者,或者体验者,只要跟随历史走到最后,就能知道那半块护心鳞去了哪里,以及前世是怎么死的。
物理研究表明,时间可以拉伸,可以压缩,但是不能倒流。不过魔法可以打造幻境。这个梦实在太长,长到让她看不清自己是谁。
沃伊伦特的军衔从上校直接升到上将。安娜觉得他最近的精神状况大概出了些问题。
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臭毛病,他居然开始酗酒。
不过他是头喝一口葡萄酒就会微醺,喝一杯葡萄酒就会直接倒的龙,所以喝光小半瓶葡萄酒对他来说就算酗酒了。又菜又爱喝。而喝光一整瓶杜松子酒对安娜来说都像是喝水一样。
这大概是因为龙与人类体质不兼容吧,所以对人类酿造的酒也会敏感许多。
他喝得半醉不醒的时候就过来抱着她睡,因为喝得不多,只是容易醉,所以没有恶心的酒气。
甜甜的葡萄酒香气喷在她脖子上,手掐着她下巴强迫她接吻。果酒的甜香瞬间盈满口腔。
下巴被掐红,安娜不喜欢他这样霸道的行为,推他是推不动的,咬他,该死,他笑着将手指伸进她嘴里检查牙齿,完了还要夸一句,“小骗子牙齿怎么长得这么好?光用来咬我了。”
“不咬你咬谁?”安娜咬他手指,他也任由她咬。
“放开我!”安娜被他圈在怀里透不过气,一边像刚被捕上岸的鱼一样打挺一边喘着气骂人,“死酒鬼喝不了还喝。”
沃伊伦特则将她抱得更紧,咬她耳朵,“小骗子又想跑到哪里去?”
天地良心,她现在都快跟沃伊伦特贴成连体人了,哪还跑得掉?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在作祟,沃伊伦特居然没藏住龙尾巴。长长的龙尾一甩,将她整个包裹起来。
幸亏屋里没其他人,不然一定会尖叫着跑来跑去,并且大喊自己看到了怪物。
这时,醉酒进入到平缓阶段,沃伊伦特用脸去蹭她的脸,半是撒娇半是命令地在她耳边说:“哪儿都不许去,只能陪我。”
安娜在他怀里挣扎得筋疲力尽,搞得狼狈不堪。
“好,只陪你行了吧?”
“嗯,这还差不多。”
终于,醉酒收尾,沃伊伦特抱着她,沉沉睡去。
这样来回搞了三次,安娜受不了了。凡事不过三,为缓和夫妻间紧张气氛——安娜单方面的,她把沃伊伦特藏的所有酒全发给了军队。虽然只有三瓶,但目测是能让沃伊伦特醉三个月的量。
但安娜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酒精其实是巨龙的安眠药,巨龙不睡觉就要折腾她。
到底哪儿来那么多精力?龙族果然天赋异禀。
沃伊伦特最近要得太狠了点,整宿整宿没完没了,新婚夜都没这么亢奋。最恐怖的是第二天居然还能神清气爽地出去指挥队伍,完全不见虚脱的迹象。
他要是再不虚安娜觉得自己都要虚了。
沃伊伦特喜欢捧着她的脸看,看不够,不害臊地想将她所有表情都收入眼底。什么表情是舒服,什么表情是不舒服,他一清二楚。即使是在她背后,也要她转过脸来吻她。
“安娜,你说,一个谎要是撒一辈子还算不算是撒谎?”
“算吧。”安娜喘着气回答。
“不算。”沃伊伦特一边用力一边斩钉截铁道。
“为什么?”
沃伊伦特不动了,沉默了好一会儿,一声闷哼过后才趴在她身上说,“一个谎撒一辈子那叫信守承诺。”
他说完就笑起来,脸埋在她脖颈处咯咯笑着。
安娜心一沉,完了,他应该是知道些什么。早就该明白,巨龙是敏锐的。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
“嗯,说得有道理。”安娜推了推他,“但是你该出去了。”
沃伊伦特当然没出去,安娜推到一半没再推,她又觉得胀了起来,并且已经变得有些缺水。
虽然大概清楚沃伊伦特具体知道些什么,但安娜还是决定装傻子。
她翻身,背对着他,“沃伊,我最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怎么感觉你每晚都想弄死我?”
“没有。”身后传来沃伊伦特低哑的声音,“我只是很需要你。”
他靠过来,从背后抱她,手掌轻轻按在她还在微微发抖的小腹上,“不舒服吗?”
不,是太舒服了。安娜闭眼装死。
她只是觉得这样不太好,一点都不节制。淫.乱得像两头发泄情绪的野兽。说到底,这样的不节制有她三分之一的责任,她也在发泄。
沃伊伦特捏了捏她发红的耳垂,将她翻过来,捧住她的脸认真说:“安娜,我很爱你。”
所以,不要让我变成个笑话,哪怕是骗我你也得骗一辈子。
昏暗光线下,一双绿眸却亮得像星辰。
安娜吻他的眼睛,钻进他怀里,“沃伊,我也很爱你。”
她感觉身体被他抱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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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黄昏,安娜和汤姆杰瑞打扑克牌。
杰瑞打出一对J,安娜摸出一对Q回应。其中一个Q是黑桃Q。安娜盯着黑桃Q上画着的女人图像,颅内一炸。
她颤声问杰瑞,“你知道扑克牌黑桃Q对应的人物是谁吗?”
小白鼠只有指节大的脑袋,杰瑞摇摇头。
“是雅典娜……”浑身发冷,安娜忍不住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她立刻丢下手里的扑克牌,翻身上马,“杰瑞,告诉沃伊,我要回王都一趟!”
第34章 chapter (33)
为了不打草惊蛇, 安娜决定先不去找雅典娜讨说法。她赶回王都,在宫廷的藏书馆内翻箱倒柜,希望能找出些关于圣女安娜的资料。可资料不全, 并不能证明在她来之前,圣女安娜是否存在。
每个王储在小时候都会有画师替他们画像, 当安娜问起自己的画像在哪里时,相关人员回答,“被一场大火烧毁了。您不记得那场大火了吗?公主殿下。”
史书上确实记载了这场大火。
“一幅都没留下吗?”安娜问。
“是的,一幅都没留下。”
是不是太巧合了点?就单单是她的画像全被烧毁了。
证据不足, 她又随机上门拜访一位希曼的王子——亚历克斯, 也就是作为圣女安娜这个身份的兄长。这位兄长对她突然的到访感到十分惊讶, 但还是热情地接待了她。
一见到亚历克斯, 她就热情地跑过去行贴面礼, 他看上去有些怕她, 退缩着, 却不敢说什么。
安娜一边享用下午茶一边感慨,“最近常常想起小时候的事, 我跟克洛伊还有你一起捉迷藏,那时候总是无忧无虑的。”
克洛伊则是圣女安娜这个身份的妹妹。
亚历克斯瞪大双眼, 怔怔地望着她,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良久,才故作幽默风趣地笑了笑, “是啊, 那时候我跟克洛伊老是输给你。”
安娜又沮丧道:“可是克洛伊没满十四岁就嫁去远方的北国了,现在想要见面实在太过困难。”
亚历克斯附和, “是啊是啊,真是太可惜了。”
“我们小时候还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
“你问我们小时候还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唔……这个……我想想……”亚历克斯肉眼可见地着急, 磕磕绊绊好久才编出一个稍微像样的故事。很显然,他对安娜的突然造访毫无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