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云敏从来就不是不知恩图报的人,那万一人家美女姐姐有用得上的地方,比如一些战术比较低的商战啦,又比如当街去骂嫉妒心重的闺蜜啦,她总有用武之地的。
唯一避免的尴尬大概就是徐尧天本身了。
不过,很快云敏又转念一想,这都前男友了,还有什么可尴尬的。
……
季行烟旁观着云敏戏剧性的反应,已经可以想象她得知那张支票是空头的以后的失望了,临别前夕,云敏将她送到黑色的迈巴赫上,拼命地朝着她挥手。
她一时没忍住,“语重心长”道,“敏敏子啊,日子肯定有好有坏,你还年轻,未来有许多可能……”
季行烟的话还没来得及讲完,她已经听见对方“好日子”的铃声俨然响起。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云敏一脸抱歉,直接掐断了那头不知是谁也有可能是冤种儿子的电话,那张喜庆的脸赶紧附和道,“阿姨,您说的是啊。”
她乐不可支,“昨儿刚换的铃声,没想到今儿就赶上一波了。”
咖啡厅旁是家万豪名下的酒店,门前车水马龙。
司机停泊的这块地实在无法多作久留,季行烟转而只能与云敏“拜拜”,然而,这位云小姐古道热肠,一只手作出了电话的手势,靠在了耳边,似是最后一刻还在发誓“做牛做马”,为她肝脑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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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每个人都有两幅面孔。
季行烟永远不会知道的是,今天,云敏把最活力四射的那张留给了她,至于留给她亲儿子徐尧天的,大概就是那张闻所未闻的臭脸了。
徐尧天一如既往地摆足了架子,明明因为找不到云敏陷入困顿,辗转问过许多同学,透过跑这些他平时不愿意交集的人说出的蛛丝马迹,终于找到了云敏的行踪。
他自高而下地质问,“你今天放学为什么不等我?”
云敏没回,白了他一眼。
温馨得体的笑容在脸上倏地当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久经学校磨难与摧残过后不爽的脸。
看吧。
这自以为是的男人还以为自己每天屁颠屁颠地等他吗?
笑话,她云敏是谁啊,哪怕就是个普通班资质一般的女学生,成绩不稳定,总是在在15-35名之间来回徘徊,这也并不代表她就要日复一日地等待着他徐尧天吧?
又不是在演“十五年等待候鸟”……
更何况,她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毕竟,现在她可是有五百万撑腰的“普通”女生啊。
“不想等就不等了呗。”
“你还在为昨天的事发愁?”徐尧天有力地敲击一下云敏的小脑袋瓜子,“我都和你说了不要杞人忧天,至于我妈,我只是希望任何人不要对她抱有偏见。”
“你也不要因为我家庭,对我们的关系抱有不安全感。”
徐尧天反思了一下自己,前天是他太过心急地否认,这样说来很容易造成云敏的误解,他首先得表明自己不会在这段关系当中受到任何外力因素的影响。尤其是他的家庭。
难得地表露完他的心迹,寡言少语的他心中有几分说不上的别扭。
他自以为是男人,从不应该多解释这些细枝末节的,父亲如此,他也应该是如此。
然而,云敏却并没有见好就收。
“偏见?”
“放心,不存在的,”云敏如是说也,一本正经道,“我对漂亮姐姐为什么要有偏见?”
她说得有理有据,“你妈妈是个怎样的人我怎么可能会从别人的只言片语当中去了解呢,再说,清朝都灭了多少年了,‘婆婆’偏要对我一个没进门的‘儿媳’百般挑剔?难不成你还会以为我和你妈妈偏偏会为了个你,闹得不可开交?”
“现在可是文明社会,我才不会莫名其妙地对你妈妈怀有敌意。”
五百万的支票攥在她的掌心微微发热,她云敏感激还来不及呢。
“还有,说到安全感,我觉得我现在非常有安全感——”都有五百万了,还会缺安全感?
唯一不安的源头当然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
自古以来,都是拿钱办事的道理。她云敏,绝对不是无赖之徒,做不出拿了钱还在这歪歪唧唧的昧良心的事儿。
想起自己被人家勾勾小手指,就轻易上了钩——不过因为在体育馆的台下多看了两眼这张少年意气风发的脸,就白白被拐去了整整半个月,云敏心生怨气,她一脚踹在徐尧天的大腿跟上,如愿履行了她在人家亲妈那里信誓旦旦承诺的条款,毫不犹豫道,“我们分手吧。”
“你认真的?”
云敏:“我非常认真。”
徐尧天又问,“你知不知道说这句话的后果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
当然是心安理得地使用手边的五百万啦。
云敏还得憋着笑,“你,徐尧天,平时太自以为是了,根本看不上我这个中等偏上的学生……”
徐尧天打断她,以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提醒道,“你上次月考的成绩是中等偏下。”
“你就是这样讨人厌,”云敏尽力为自己挽回颜面,“殊不知,学习成绩就只是我们生活当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已,我在其他方面也很优秀的!”
说着说着,云敏感伤起来,以前怎么没在自己身上挖掘出这么多的优点呢。
可能是有了这五百万她底气也足了不少吧。
“好,那是我以前没有注意到,”徐尧天不疾不徐地朝她这边走来,“日后我会多注意的。”
“什么?”
云敏怎么也没想过目中无人的徐尧天竟然没有立马答应,而是说什么“会多注意她长处”的傻话,不是,这压根儿不在她的预料之中啊。
该不会是今天的徐尧天换了芯子吧?
但对方的一举一动,包括神态,又和徐尧天本人如出一辙。
“反正,我要分手啦。”云敏吵吵嚷嚷道,以为这样就能引起徐尧天的厌烦,她心想着为了自己曾经的自尊,当然更是为了手头的巨款,无论如何她都应该无声无息的分手,且不容徐尧天发觉他妈妈介入的痕迹。
可有些人越是想要极力隐藏些什么,就越容易被发现什么。
比如,云敏不过是想趁机将自己的书包侧过来盖过还没捂热的支票,就被徐尧天一把夺过。
“我妈妈真的找你了?”
连徐尧天本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和你妈妈没关系,是我单纯想要和你分手,”云敏小心翼翼地将支票放进书包的夹层当中,还不放心地调整到了胸前,她逐字逐句道,“你听明白了吗?”
徐尧天顿时丧失了所有的情绪,也不管云敏追赶至他的身侧,多么努力地为季行烟撇清关系。
他充耳不闻。
他们两人在全然不知当中 ,角色与两天前的陡然互换了。
云敏还是非常担忧徐尧天的状况,生怕因为自己没完美处理,导致徐太太遭受异常无妄之灾,面对青春叛逆期儿子的冲撞,她变得无能为力起来。
她一边埋怨着自己的没用,一边眼见即将追不上了,赶紧给季行烟通风报信。
……
半个小时,如愿摆脱了一切剧情控制的季行烟正在智能镜子前摆弄着新一季的高定珠宝。
硕大的蓝宝石项链从她的胸口滑落,因为款式陈旧,被安置在保险柜度过余生。
她从来懂事的儿子在这一刻贸然闯入。
“妈,是你让云敏和我分手的吗?”
第6章 舍不得五百万的第六天
◎会为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撑腰。◎
“是你让云敏和我分手的吗?”
儿子眼底是不平、郁闷的。
他攥紧手心,却又在缓缓松开后重新握紧,人几近无力地斜靠在欧式门框上,眼眸渐渐低垂,将年少时的无能为力表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这开口说的是什么傻话。
你妈让她和你分,人家二话不说立马就分,难道你不应该掂量一下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分量么?
只不过,季行烟还没来得及开口,以此来证实是她这个亲妈“从中作梗”,她身后冷不防出现了另一道身影,而这一道身影与年轻、稚嫩且容易打发的徐尧天不一样,仿佛无形之中有着天然的压迫感。
他越过徐尧天的身侧,径自来到了自己的身后。
在这猝不及防的靠近中,季行烟不动声色地朝着另一侧挪了挪身子,似要急忙逃脱,可那影子无处不在,至少这一刻,强有力地包围在她的左右。
将她完美地遮挡在他的庇护之下。
徐霁无情的面孔居高临下道,“鬼叫什么东西?”
“我平常不在家,恐怕不大了解,”徐霁对着青春期的儿子完全没有一丁点仁慈,厉声呵斥道,“这就是你和长辈说话的语气吗?”
季行烟的笑容渐渐变得僵硬,最后已经几乎维持不住了。
毕竟,这件事上,季行烟理亏在前,她按着系统最后的任务,暗中找上了徐尧天的小女友,作出这项计划之前,她对这场母子之间的冲突早有预感。
更别提云敏的特殊提醒,好在,徐尧天的反应尚且不及想象中那般激烈。
他忿忿不平的只不过是自己毫无通知的插手。
季行烟处理起来不能说得心应手,但她亦有自己的思量。她打算稍稍扮演下傲慢的亲妈,正大光明反抗一下儿子的恋情,最后又不那么轻易地为儿子说服,决心洗心革面,暂且同意两人的交往……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男主他爹会跳出来为自己鸣不平。
会为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撑腰。
她无奈之下放弃了既定的规划,还不得不对着意料之外出现的男人嫣然一笑。
“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
他语气冷然,恍若夏天制冷的空调,却将内容如实以告,“今天下午我去政府大楼开个研讨会,开完就回来了。”
“那你也不和我提前说一声,好让我早些时候在厨房忙碌起来?”其实就是和负责厨房的小阿姨说一声,电饭煲里多放半两米,多煮一碗饭而已。
季行烟说得清新脱俗,好似真是一位贤惠温婉的妻子。
“我就是不愿你太辛苦。”
谁知道,今天的徐霁竟然清闲到回敬她这么一句,这心虚的季行烟恨不得当场离开这是非之地,可眼前这两位姓徐的男的可都不好招惹。
徐尧天被徐霁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了一通,脸色看上去更加自闭了。
甚至有几分说不上的憋屈。
季行烟这会儿功夫也不好向徐霁传达亲生儿子被甩了的破事,唯恐伤害到这个年龄段孩子的自尊,更无意解释自己掺和其中的缘由,她只想着借“做饭”的名义实则去玩手机,尽快摆脱掉眼前的两尊大佛。
她也硬是没想过,爱情的力量竟然会如此伟大,大到让这个从小到大对他爸唯命是从的男孩生平第一次对徐霁红了眼。
他的莽撞对准的也不再是自己,而是转向了高高在上的徐总。
“爸,你知道我和妈妈在说什么事吗?”
“你好像从来没有关心过我,不,你是压根儿就没有关心过任何人,”徐尧天不再斜靠在门框上,他一手撑在金属门把手上重新站起,如同初生的牛犊蓄力待发,一脸无视他父亲存在般的轻笑,使出浑身解数却仍被死死压低一头道,“你看上去是为妈妈说话,其实你只是和天底下所有的爸爸一样维护着自己作为家长的权威罢了。”
“闭嘴!”
徐霁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一场腥风血雨在这个偌大的家中彻底掀开。
季行烟怎么不知道自己都走完最后一个剧情了,怎么后面那些父子反目成仇的片段还要在她眼皮子底下上演啊,就不能离她稍微远一点吗?
她问系统对这接下来的剧情走向的迷之困惑,认为很有可能和主线又有了不小的偏离,然而系统却仍在维修,并不理会她的烦恼。
其实,系统生怕季行烟旁敲侧击的目的不在此,而在于耿耿于怀那五百万,于是继续装死。
正当季行烟打算悄然无声地离开,却见原地的父子却并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两人面面相觑,彼此交错的目光当中都有了一丝隐约的敌意。有阵子没见两人同框了,这些时日徐尧天拔高了不少,虽然气势上仍犹不及,但在徐霁身边已然微微构成了不小的威胁。
儿子想要超越父亲的成就 ,父亲看不上儿子的平庸。
正如同青春期的大多数父子,他们鲜少沟通,只不过因为两人原本不怎么讲话,相顾无言,所以才相安无事地过了这么久,到了今天,颇有一种水火不容之势。
徐霁冷眸以待,“等什么时候,你不用家里的钱了,你才有资格这么和我说话。”
潜台词显而易见,徐霁自然而然认为徐尧天并没有反驳他的底气,而徐尧天拥有的一切光环不过是这个家庭赋予的。
徐霁却站直了,身姿挺拔,轻率开口道,“那我从今天开始就不用了。”
这得罪了谁不好?
偏要得罪了家里最会赚钱的老男人?
当然,他也许没有在社会上立足过,不知道钱有多重要,才会这么天真地和自己亲爹说出这么丧心病狂的话。
季行烟有意调和一下父子之间的矛盾,可他俩的骨子里的固执一脉相承,谁也不可能朝对方低下高贵的头颅,哪怕她有意地掰扯了下徐霁的袖口,他不为所动。
她这会儿真要走了,哪怕亲自煮饭也比站在这里看这对父子要强,“天天他不懂事……”
“妈妈,无需你为我说什么,”徐尧天愤怒的锋芒已经完全避开了自己,而是只针对眼前的高大男人道,“无论是奥数竞赛还是校际篮球,我从来都力争上游,或许我并没有那种所谓不费吹灰之力的天赋,但至少我在每一件事上全力以赴。我知道父亲您的优秀,了解过您一穷二白创业时期的艰辛,但我从来并不觉得未来的我会比今天的您要差劲。”
“我并不是想过借此得到您的几句夸赞。”
“但是,我以为今天父亲对待我就如同对一个三岁半无知且任性的孩子……”
季行烟想走开,却又不得不放下脚步,听儿子这么些年从未有过的控诉,不过一边听着这些的她主要在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傻孩子你谈恋爱得花钱啊,就算你有奖学金,那八千用来在食堂吃饭勉强差不多,怎么和你的小女友未来一起出去吃饭看电影?
难不成你出去打工么?
她突然脑补出了一则徐尧天在徐霁公司打零工并且被徐霁这个无良资本家各种压榨的狗血桥段。
在她脑海深处,徐霁瞬间化身成黄世仁再世,而长工徐尧天穿着几块破布,四处奔波,最后人瘦了一大圈,顶着个楚楚可怜的黑眼圈,而云敏则是在一旁不嫌事大地看热闹,对着推拉黄包车的徐尧天发出一阵轻快的“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