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勾着他,摇摇晃晃地拉扯,却始终没有松手。温热滑腻的触感激起了慕容既白心中的怜惜,反手握住了她。
他神色认真:“需要我帮忙的话,直说就是。”
“如今放眼望去,朝堂之上并无可信之人,但若是由你领兵……”司云落顿了顿,“我会更放心。”
慕容既白抿了抿唇,发现根本无法说出拒绝她的话。
抑或许他永远都学不会,应该如何拒绝她。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我有一个要求。”
他抬起眼,思忖着开出了价码。
“待我得胜还朝,许我摄政王之位。”
“好。”司云落答应得干脆,冲他笑了笑,“那就等着你凯旋的好消息了,摄政王殿下。”
对于慕容既白而言,扶持皇兄的骨血即位并无不可,他关心的,只是司空云落的归处而已。
慕容氏兄终弟及,寡嫂亦可再嫁,与其强夺皇位,不如以摄政王身份迎娶,或可顺理成章一些。
慕容既白走后,司云落在小几上摆了一盘棋,与自己对弈,也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对面的墙壁处传来细微响动,通向玄德殿暖阁的密道从内开启,司空如默擎着烛火,从中缓步而出。
司云落见他来了,便招呼他来陪她将这一局残棋下完。
他吹灭烛火放在一旁,坐于榻上执起黑子,凝神细思后落在一处。
“听说,你将南境的军权交到了慕容既白手里?”
司空如默问得漫不经心,却颇有兴师问罪的意味。
“是。”司云落毫无愧色,“因为我不想让哥哥身陷险境。”
司空如默面色稍霁,司云落继续道:“此去南境生死祸福难料,既是慕容氏的天下,便该由慕容氏的儿郎守护,你我不过坐享其成罢了。”
慕容既白作为慕容氏的正统血脉,明里暗里支持他的朝臣不在少数,对兄妹二人而言始终还是存在威胁。
利用战事将他支开一年半载,届时瓜熟蒂落,幼帝临朝,局面已经稳定下来,自然比现在安全得多。
只是司空如默每次看着她的小腹,都会若有所思。
“哥哥在想什么?”
司空如默倾身过来,单手抚上她的脸颊。
“哥哥在想……既然这皇位慕容氏坐得,我司空氏为何坐不得?只要这血脉由你诞下,便不会有人发现。”
司云落顺势握住他的手,右手白子同时落下。
“哥哥,这孩子虽然有慕容氏一半血脉,但身上也的的确确流着我的血。”
她晃着他的手撒娇,话中有几分得意。
“有哥哥在,还怕有人欺负我们不成?这江山的一半,还不是需要仰仗我们司空一族维持?”
司空如默最喜欢她这样依赖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入宫前的那段日子。想想先前兄妹见不到面的光景,只觉得恍如隔世。
待到他低头看去,才发现已经满盘皆输。
他看着正好心情哼着歌的妹妹,眼中浮起几许复杂神色。
她既然仍担着这大燕朝的皇后之名,又不许他取慕容氏而代之,也就意味着,他们没有办法正大光明地居于人前。
更何况……慕容星衍依然活着,而司空云落似乎并没有杀他的意思。
她是不是,真的爱上慕容星衍了?
这个疑问盘桓在心头,令他不安。
他不禁问道:“落落,你究竟……把哥哥当什么呢?”
司云落眯起眼,看着他笑。
“哥哥就是哥哥。是这世间独一无二、我最亲最爱之人。”
“所以,永远这样陪在我身边吧。”
晚膳时分,司云落收起那份一块未动的桂花糕,亲自提着食盒往凤仪宫去。
她可不敢随便吃慕容既白送来的东西,万一……里面加了什么不该有的成分呢?
她如今身怀有孕,衣着更显宽松,步伐也越发缓慢,像是生怕动了胎气。
一步一晃地到了凤仪宫门口,她便吩咐所有宫人下去,独自推开了宫门。
殿内暖香醺然,光线暧昧不明,勾得人心荡漾。
战败的少年帝王仅着寝衣,被缚在两人常居的罗床之上,四肢皆被明黄色的绸带紧紧捆住,无法挣脱。
自从发现无人理会他的呼救后,慕容星衍索性不再叫喊,也可以为自己省点力气。
司云落把食盒打开,捻起一块桂花糕递到他唇边。
慕容星衍盯着她,不为所动。
但司云落很有耐心,也不肯收回手,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终于,还是司云落先叹了口气。
“你干嘛防我和防贼一样?我要是想对你怎么样,你还能活到今日?我的好哥哥和你的好弟弟可是经常追问我,为什么还不处置了你。”
慕容星衍只是冷笑:“这么说来,朕还得多谢皇后不杀之恩了。”
司云落欣然接受了他的“夸奖”。
“你我夫妻,不必言谢。”
她又将桂花糕往前递了递,这次慕容星衍没有拒绝,或许也是真的饿了。
喂完之后,司云落又端了茶来喂他,一举一动细致入微,像是个体贴的妻子,倒让慕容星衍看不透了。
“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本来呢,如果不是你苦苦相逼,一定要取我哥哥性命,我也不必出此下策。”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只不过想让大家都好好活着而已。”
秋猎一事后,她便发现,如果始终被慕容星衍牵着走,那么这种令人绝望的循环就会无止无休。
她累了,不想再为了哥哥,放下身段去向慕容星衍求情。
她选择,由自己掌握主动权,掌控这一切。
于是她开始布局。
先是假意冷落慕容星衍,加重他疯病发作的程度,任他滥杀无辜,失了民心。
再曲意逢迎,诱他不去上朝,坐实这昏君之名。
哥哥已然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慕容既白也会信守承诺,她从没想过能安然离开燕都,只是在拖延时间,等到慕容既白反水而已。
慕容星衍听完沉默半晌,终于道:“是我大意了……”
他被对她的爱所蒙蔽,甚至在其中推波助澜,才导致了这样的结局。
但他又无法辩驳。
是他心甘情愿,是他草菅人命,落得如此下场,他怨不得人。
“但你以为司空如默和慕容既白是好对付的吗?你夹在中间,只会被猛虎和贪狼撕咬得渣都不剩。”
怎么到了现在,慕容星衍还会认为她是那个谨小慎微、任人摆布的司空云落呢?
司云落愉悦地笑了起来,故意逗他。
“猛虎和贪狼,难道还能比恶龙更加可怕?”
“他们势均力敌,彼此忌惮才能互相牵制,而一切之所以在我操控之中,不过是因为,他们都想要我而已。”
“慕容星衍,你太强了,才会成为众矢之的。唯有我在这个位置上,才能让朝局达成平衡,同时保下你的性命,明白了吗?”
事到如今,慕容星衍终于明白,他最爱的人,亦是足以与他匹敌之人。
他别扭地扭过头去:“你保下我的性命做什么?我死了,你不是更能够为所欲为?”
司云落对他这模样再了解不过,这是等着她来哄呢。
她细细拭去他唇边的碎屑,依旧温柔地捧起他的脸吻了上去。
唇齿相接间,周遭的温度几乎可以融化一切,连她似乎也尝到了,桂花的淡淡香甜。
良久,她松开他,他凭借本能,还想紧随着她的唇瓣,却被绸带限制了行动,这才想起她才是困住他的罪魁祸首。
而司云落已经跨坐在他的腰际,单手搂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不安分地向下,探进了寝衣之中,触及胸膛上的大片光洁肌肤。
“那当然是因为,我爱你爱得要命,舍不得就这样送你去死。”
她咬着他的耳朵说话,故意向里面轻轻吹气,感受到他的身体难以控制地颤栗起来。
“只有你活着,我才能够真正为所欲为。这盛世江山,我总是要你一同看看的。”
慕容星衍轻轻喘着,却无法制住她作乱的手,额上的青筋毕现。
他忍得辛苦,却只道:“你……身怀有孕,不宜……”
“假的。”
司云落吃吃地笑了起来,看他陷入了呆滞和震惊之中,似乎觉得有趣极了,啄吻着他的侧脸。
“不这样说的话,怎么能骗你停手,骗过我哥哥和小白,骗过那些迂腐的朝臣呢?”
“你还真敢……你就不怕迟迟不显怀,引人怀疑甚至漏了馅吗?!”
面对慕容星衍的质问,她依然十分淡定。
“怕呀,所以我现在不是来找你想办法了吗?”她揶揄道,“你努努力,现在也来得及,不然我只能自心底觉得,你不行。”
“我不行,你还想找别人?”慕容星衍咬牙切齿,“你休想!”
四下里无人打扰,两人困于床幔之下的一方天地,呼吸交融间只拥有着彼此。
其实司云落并不担忧,就算没有这个孩子,等到三五个月过去,她早已凭借手腕稳定朝局,就再也不需要了。
什么慕容氏,什么司空氏,整个大燕,都会臣服在女帝司空云落的石榴裙下。
但她还是愿意拿慕容星衍打趣,毕竟看小暴君为了不输给旁人,而憋着一股气努力,实在是有趣得很。
从前她不明白,为什么慕容星衍总是将她禁足宫中,不许她踏出宫城半步,亦不许她出去见人。
如今她倒是从中得了些趣味。有什么能比将暴君豢养成金丝雀,更让人有成就感的呢?嘻~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女帝落落,金丝雀慕容,冤种哥哥和傻白甜小白的he组合呢!
2.格局打开!为什么不能两极反转!我们落宝明明很强!就是要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3.何况说句谎话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
4.接下来慕容要努力耕耘了!可恶!他一定要证明他很行!
第96章 第96章
◎半路捡到个慕星衍(一更)◎
“小姐……小姐……快醒醒……”
嘶……头好痛……
不过这次的称呼听起来总算正常了, 起码不是叫“娘”,也不是叫“娘娘”……
司云落大脑一片混沌,勉强寻回了意识, 自蒙昧之中睁开了眼。
她努力眨了眨眼,眼前终于变得清晰, 目之所及便是一辆马车的内饰。
虽远远比不上皇后鸾驾的豪华, 但也算得上精致舒适。
身下传来颠簸感,说明马车仍在向前行路。
司云落动了动僵硬的手指, 触到了车厢内置的软垫,不自觉揪紧了它。
失败了。
她苏醒过来的瞬间, 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她才会被传送到下一世轮回。
等待她的,将是全新的身份和未知的命运, 以及无法预见的相逢。
实话说, 不沮丧是不可能的, 她本来抱着凡试必成的心态, 现在却也不是那么信心满满了。
她只好安慰自己,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 犯错误不可怕放弃才可怕,起码现在可以确认的是, 岑如默并不是八苦轮回的阵眼。
那么对于她来说, 正确选项将会在慕星衍和闻既白之间产生。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见他们两个……
她正出神想着, 视野中先是出现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紧随其后的便是一张清秀但怯生生的小脸。
司云落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看上去比她年岁还小的小姑娘, 究竟是什么身份。
额间依然传来钝痛, 她抬手摸索着伤处,干巴巴地问道:“我怎么了?”
“哇!小姐可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以为……万一小姐有什么不测,奴婢怎么对得起老门主的临终托付呜呜呜……”
吵死了……
司云落干脆堵上耳朵,见那自称是她婢女的小姑娘依然抽抽搭搭的,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索性捂住了她的嘴。
“不许哭了,像什么样子。”司云落冲她努了努嘴,“我撞到了头,许多事都记不清了。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小姑娘眼角还沁着泪珠,闻言慌忙点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只盯着她看,可怜又可爱。
司云落这才把手放下,问了两个最紧要的问题。
“你是谁?我又是谁?”
小姑娘有些傻眼,看起来又要放声大哭,却在司云落的目光警告中,硬生生憋了回去。
“奴婢……奴婢叫小圆,是贴身侍奉小姐的婢女……”
依据小圆提供的信息,这一世的身份是雪霁门的大小姐江云落。
雪霁门乃是江湖上如日中天的门派,与江南的别雁楼并称武林双璧。
但日前老门主因病去世,临终前嘱托唯一的女儿江云落,前往别雁楼去寻她的未婚夫婿,履行幼时定下的婚约。
这门亲事是长辈定下的娃娃亲,为的是两派能够成为儿女姻亲,世代交好。
但三年前陆楼主被人暗杀,别雁楼险些一蹶不振,雪霁门曾想悔婚,也就没再主动提起两家的婚约。
而陆楼主意外亡故后,接掌别雁楼的也并不是他的独子,而是他的首徒。
这个初出茅庐、本不被江湖看好和重视的年轻人,凭借沉稳老辣的行事风格,让别雁楼重新在江湖上站稳了脚跟。
如今形势倒转,雪霁门式微,倒是旧事重提,想要借助别雁楼的声威,稳固雪霁门在江湖上的地位。
司云落听了,觉得自己这个便宜爹,似乎不太地道啊……
于是她问道:“咳……所以我此行要投奔的未婚夫婿,便是陆楼主的独子,先前那位少主是吗?”
小圆嗫嚅道:“原则上是的……但也不能这么说……”
原来这陆楼主生前收过三个徒弟,幼时两家交好时,都是与江云落见过面的,可算得上是与她青梅竹马。
大师兄便是如今的楼主,其人虽身居高位,但生性谦和,体弱多病,江湖传言他一步三晃,迎风咳血,年寿难永,嫁过去大概是要守活寡的。
二师兄才是陆楼主的独子,陆楼主亡故时,他远在漠北,待其日夜兼程赶回时,却发现大师兄已然稳定局势,掌管了别雁楼。
他因此心怀宿怨,时常与大师兄明争暗斗,私下培植势力,但就目前而言,别雁楼中还是支持大师兄的帮众较多,暂时不会走到刀兵相见的地步。
小师弟是陆楼主捡回来的弃婴,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但胜在性格乐天,待人宽和,是两位师兄之间的粘合剂和开心果,平息了不少一触即发的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