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现在还只是未婚夫妻,深夜私会确实于理不合,方既白亦不想招她讨厌,便只能讪讪应下。
“那……那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
他踌躇片刻,终是提步向外走去,就连小圆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陆星衍便是选在此刻,动作突然猛烈起来,像是特意要趁方既白还未离开,暗中宣示主权,甚至存了几分期冀,想看他会不会发现些蛛丝马迹。
司云落猝不及防,狠狠一口咬在他肩上,才让自己没叫出声来。
如此一来,两人的伤口都所差无几,倒也般配。
方既白并未听见奇怪的声音,只是在没入竹海之前,受到直觉的驱使,最后看了一眼司云落的房间。
然而他瞳孔却骤然一缩。
屋内灯火明灭,但那窗纸之上映出来的影子却格外的长。
还有其他人在她房里?
看这身量,他无论如何不能说这是小圆,却也找不到合适的解释。
司云落纤细的手臂宛如蒲柳一般,随着颠簸的节奏摇曳,直晃得他方寸大乱。
他停了脚步,左右为难,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去质问她。
比起排除可能存在的风险,他更怕错怪她、伤害她、惹她不快。
夫妻是一辈子的事,若是婚前都做不到互相信任,又如何能走完这一生呢?
方既白在夜风里站了许久,才按捺下浮动的心思,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陆星衍好不容易解决战斗,又挟着司云落换了阵地,再度欺身上来。
她腿软得不行,见危机已经解除,便致力于撵他走。
“你……有完没完?”
陆星衍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她唇边晃了晃。
“你并未守信,方才与他多讲了一句话,我自然是要罚你的。”
这一罚便到了天光大亮。
司云落到底没能赶走他,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她脸朝下趴在枕头上,把自己完全埋起来,不愿让现在的样子示于人前。
陆星衍穿戴整齐,坐在床边,沿着脊骨抚摸她光洁的脊背,细密而轻柔的吻随之落下。
这样的温存反而更让人难耐。
司云落从枕头中抬起脸,双目无神,没有焦点。
“陆星衍,你我缘尽于此,往后你不要再来了。”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的吻骤然停住,双唇贴着的位置,激起簌簌的痒。
“如果……你还想让我保留一些过去的美好回忆,如果你真的把小白当兄弟,就不要再单独出现在我面前,就当作从前的事没发生过。”
司云落讷讷道:“小白没有对不起你。”
她也不知道陆星衍听进去没有,听进去多少,他只是沉默离开,走之前阖上了门。
但司云落觉得,他不会再来了。
*
陆星衍这一次外出受伤颇重,勉强支撑了一晚,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一贯不信任旁人,总是自行裹伤,也不去请郎中,这次却一反常态,脚步虚浮地去了方既白的住处。
方既白显然夜里并未睡好,神色中是掩不住的疲惫,却仍是强打精神,主动来迎他。
“二哥怎么来了?”
因为尽情尽兴,陆星衍看上去非常放松,甚至还有心情与他说笑。
“刚刚出任务回来,受了点小伤。听闻三弟这里有上好的伤药,过来讨两瓶用用,三弟该不会舍不得吧?”
“怎么会!”
人已经上了门,就再没有闭门谢客的道理。
方既白把他迎进内室,不肯假手他人,亲自为他上药包扎。
上身衣物尽褪,方既白看见伤口,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指着他心口左下二寸的位置。
“二哥!这也算小伤么?剑锋再刺准些,只怕我如今便见不到你了。”
陆星衍只是微微一笑:“我这不是还没死么?”
方既白摇了摇头,知道劝他也不会听,索性沉下心来上药。
只是目光落在陆星衍的右肩时,却不由自主多看了两眼。
原本的红痣已经消隐无踪,同样的位置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鲜的牙印。
看得出咬下这牙印的人毫不留情,没个几日是愈合不了的。
这样的小伤自然是不必劳烦上药,但方既白的脸色却变得古怪起来。
不,不会是二哥……
他今日晨起方归,先去的大哥那里,汇报了任务情况后才得了空闲过来,怎么会在前一夜出现在落落的房间?
陆星衍见他忽而停手,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故意问他:“怎么了?”
方既白这才回神,口中只同他打趣。
“二哥若是有了心上人,不妨将嫂嫂带进楼里,见见大哥与我吧,迟早是要成为一家人的。”
陆星衍重复着他的话:“是啊……迟早会是一家人。”
旋即换了肯定的语气:“放心,很快就会见到了。”
方既白没再纠结这个话题,将他送走之后,又去了漪竹园。
司云落刚刚睡下,这会儿实在没法起身,小圆只得再次搪塞过去。
见不到正主,方既白只好去问小圆,司云落平时吃的是些什么药。
小圆自然不敢实话实说,只说是祛热除湿、强身健体的补药,对身体有好处的。
说谎的次数太多,就连小圆都有些不忍心,特别是在看见方既白脸上失落的表情时,这种愧疚感更甚。
于是当他问起,是在哪家医馆哪位郎中那里看的病,小圆想着随便说说也不打紧,便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他闻言也只“哦”了一声,并未多话,又细细问了补药的成分,看得出是真心实意关心司云落的。
小圆觉得,小姐这位夫婿选得实在是不错。只希望那位陆公子不要再来生事才好。
方既白将小圆透露的信息记在心里,特意去寻访那位给小圆开方子的郎中,想瞧瞧司云落害的是什么病。
她在他面前,总是副一切安好的样子,怕是不想让他担心。
潭州城总共就那么大,别雁楼找个人当然也不费事,方既白只大概描述了小圆的体貌特征,那郎中便记起来了。
郎中捋着花白的胡子,缓缓道:“老夫记得的,来的是个小姑娘,说是替她家小姐抓药。老夫还从没见过看病不肯亲自前来,直接就让人开方抓药的。”
他呵呵笑起来:“原来是方堂主您未过门的夫人,是老夫有眼不识泰山了。”
方既白同他客气一番,连忙问道:“她身体还好么?我问过几次,她总推说没事。”
郎中却神神秘秘的,问他:“她身体好不好,你还不知道么?”
“什么?”
见他不明就里,郎中和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咳……虽然潭州民风开放,您与夫人也情意甚笃,婚期将近,但这避子汤嘛,毕竟是凉药,还是少喝为好。年轻人,还是要多多节制啊!”
“当然!我开的药,药性温补,不伤身子,可不能砸了老夫的金字招牌!保管您三年抱俩、五年抱仨!方堂主若是摆满月酒,可别忘了留给老夫一杯,图个吉利,凑个热闹。”
方既白只觉得脑中有什么在轰鸣,有一根紧绷的弦忽然断掉了。
后续那郎中说了什么,他再也听不清了。
只余昨夜窗纸上摇曳的影子,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
落落到底为什么要骗他?
明明说着两情相悦,却又爱着旁人,那当他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去正主面前舞的绿茶龙龙
2.龙龙:你嫂子也是你未婚妻,没想到吧哎嘿
3.小白真的要黑化了
4.龙龙角色行为,请勿上升本人,但他因此被老婆讨厌了也是真的,所以后面意识到行不通会把偏执占有欲强的这部分改掉(他尽量)
5.明天写大婚,今天没写到dbq…过节还是应该大吉大利的,提前祝宝们中秋快乐!啾咪!
第112章 第112章
◎“礼成!”(一更)◎
临近婚期, 司云落越发忙碌起来。
别雁楼难得有喜事,乔如默的意思是办得越隆重越好,不必在银钱上吝啬。
毕竟是“一生一次”的事情, 方既白也更愿意按她的喜好来,故而许多细节都需要她一一看过, 才能最终敲定下来。
司云落量过尺寸, 定下纹样,绣娘们便去赶制喜服了。
婚期一日日近了, 还是趁早赶出来,不满意也来得及改。
其实她也无所谓满不满意, 走个形式而已, 之所以愿意亲力亲为,不过是不想让小白失望罢了。
陆星衍果然没有再来, 甚至不会在她眼前出现。
司云落很是提心吊胆了几日, 就怕他又突然发起疯来。
后面还是小圆去楼里打听了一番, 说是副楼主要外出一段时日, 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 甚至不一定能赶上婚期, 司云落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只要陆星衍不从中作梗,她还是有把握顺利完成婚礼的, 到那时所有人就都解脱了。
在那之前……
司云落坐在妆台前, 对着两个打开的锦盒发呆。
她已经要嫁为人妇, 再留着乔如默和陆星衍送的礼物就不合适了,总是要想个办法找机会还回去的。
金钗华彩夺目, 玉佩温润通透, 可惜都不是她应该拥有的。
她还在愣神, 方既白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边。
最近他总是如此, 有空闲便会过来看她,却也不主动惊扰,大部分时候,都只是静静凝望着她,直到被她发现,才会对她笑上一笑,同她说话。
像是突然的,他的性子便沉稳下来,不复从前飞扬跳脱的模样,就连乔如默都打趣他,要成家了果然就收心了。
司云落却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不安,她担心方既白是否察觉了什么,偶尔会盯着他看,却没能从他的眉眼间发现一丝端倪,只得作罢。
而现在,暮夏时节挥霍着所剩无几的晴好天气,夕阳余晖透过窗棂,洒在司云落的脸庞上,她微微眯起眼睛,沐浴在日光里的恬静样子,像极了一副精妙传神的工笔画。
看见方既白的瞬间,画中人变得活色生香,托着两腮同他打招呼。
“小白,你来了。”
他想,其实一直这样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在此之前,他需要先将潜藏的隐患拔除才行。
无人知晓他内心真正所想,谈笑间,方既白已经走了进来。
“在做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没来得及被收好的锦盒之上,特意问道:“这两件似乎没有在礼单上?”
他记性这样好,司云落瞒不过他,只是说:“这是大哥二哥额外送来的添妆。但别雁楼的礼已经太重,这个情我实在不好再承,正想着怎样送还会比较好。”
她说的是实话,自从正式定亲之后,一抬抬聘礼就如流水一般送进漪竹园来,屋内放不下的只好堆在院中,让人几乎无从下脚。
方既白思忖片刻,便道:“不如交给我来处理可好?”
其实这是个不错的提议,由方既白替她出面,她便不用太过尴尬,更是不必面对陆星衍。
但司云落依然有些犹豫,退还礼物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若是不亲自前去,会显得很没有诚意。
“可是……”
方既白却意外地坚持,让她没能说出后面的话。
“你放心,我一定物归原主,难道夫人不相信我么?”
他忽然改口,司云落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后知后觉地脸热起来。
“我自然相信你……”她低下头去,声音细如蚊蚋,“你、你往后还是像从前一样,唤我落落便好……”
小圆却已经吃吃地笑了起来,还不忘调笑一句。
“姑爷和小姐真是佳偶天成,琴瑟和鸣~”
只有司云落自己心里明白,“佳偶天成”算不上,顶多是个“假偶天成”。
她便没再坚持,任方既白将锦盒带走,心头的烦恼又少了一件。
第一片银杏叶开始变黄的时候,潭州城中令人津津乐道的头等大事,便是雪霁门大小姐与别雁楼三堂主的婚事。
他们的故事传扬在街头巷尾,闺阁小姐与少年英雄,原本就是话本子中为人津津乐道的标配。凡是见过二人一同出游的,无不赞叹他们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成婚的那一日万人空巷,满城都飘着喜庆的红绸,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在吉时到来之前,一匹快马冲入了城门,沿着空无一人的直道向前狂奔,像是生怕误了时辰。
司云落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心中亦盛满了忐忑。所幸新嫁娘不用操持俗务,只需要扮演好提线木偶的角色,按部就班走完流程便好。
她是从漪竹园中出嫁,但为了做足迎亲的礼数,方既白还是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在城中晃了一圈,才过来接她。
小圆扶着她起身,缓步向房门外走去。
嫁衣繁复精美,但毕竟比不得皇后翟服,故而她还是可以接受。
为着行走方便,也不必像寻常人家嫁娶那般蒙上盖头,仅以珠帘覆面,环佩叮咚,一张芙蓉面若隐若现,极富朦胧之美。
方既白向她递来一只手,司云落不知为何,心中仍有犹豫,才将指尖放到他的掌心里,就被他紧紧拢住,不肯松开,力道捏得她生疼。
他性格温吞,远不如陆星衍极端,平日待女孩子也极温柔,绝不会做违背她意愿之事。
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倒像是……心有预感,怕她跑了。
司云落有些意外,却并未加以挣扎,顺从地任他牵着,感受到他渐渐恢复平静,松懈下来。
“我们的大婚,你不开心吗?”
她这才意识到由于太过紧张,表情都有些僵硬,连忙扯了一抹笑容出来。
不论真心还是假意,她总要满足方既白的心愿,只有他满意了,才算顺利完成大婚。
方既白没再过多纠结,一路牵着她到正堂去。
别雁楼早已装潢一新,喜气洋洋,四处贴着红双喜字,因着新嫁娘不便沾染尘土,沿途都铺设了红色长毯,踩在上面轻飘飘的,没有太多实感。
乔如默坐于正堂上首,或许是因为喜事临门,难得气色不错。
只是他亦着一身红衣,类似喜服的装扮,却更多几分威严庄重。
怪异之感涌上司云落心头,不过也只是一瞬。
长兄如父,如此大事,穿红也是应该的,只要小白同意便好。
她偷偷抬眼去看方既白,见他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便不再去想太多。
在乔如默的见证下,两人各自牵住红绸一端,在傧相的唱词中盈盈下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