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琛:“……”
“骚瑞。”江婷尴尬得连洋文都蹦出来了,“抱歉抱歉。”
她把衣服往下扯扯,盖住贺云琛的胸口和肚子。
“睡吧,好好歇歇。”
贺云琛轻轻嗯了声,感觉她把衣服扯太下面了,又低下头用下巴和锁骨夹住衣服往上拽了拽。
江婷看得心一软,拍拍他的肩膀。
贺云琛轻轻闭上眼睛。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过了。
因为贺云琛一个人霸占的位置太多了,江婷和谢宁等人都下来走路了。
大家闷不做声地行进着,走了一个多时辰后,突然听闻前方有动静传来。
队伍最前方的指挥佥事示意大家停下来,他一个手势,队伍迅速变换位置,火头军们和军医们被放在了大后方,其他将士们挡在前面。
江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还是她穿越之后第一次面临真正的战场,与前世的热·兵器时代不同,眼前的战场是真正的冷兵器为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也不搞什么阴谋诡计,见面就是干。
她也有点惊讶于贺家军的训练有素,在面对敌人时,将士们没有一丝慌乱,甚至比平时更沉着冷静,就像是历练了千百遍。
贺云琛也睁开了眼睛,正想坐起身来,谢宁一把按住他道:“我们遇上北戎军了,但你和我们火头军都不用迎敌,你还是躺着吧。”
贺云琛感受了一下自己的伤口,最终还是躺了回去。
秦玦道:“大家别放松警惕,把能拿的武器都拿上,小心有人从后方偷袭。”
“还有,小心对方用箭!”
火头军们纷纷把铁锅从牛车上搬下来,贺云琛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
谢宁把铁锅顶在头上,用手撑着,道:“这个斥候怎么办啊?”
江婷短刀没了,只能掏出一把菜刀来,拿在手里寒芒闪闪,她一手拿着菜刀,一手轻松举着一口铁锅过来,“他用我的锅,我不需要躲藏。”
说罢把铁锅盖在贺云琛的上半身上,把他的头和胸口罩住。
贺云琛:“……?”
他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制止住自己把锅掀翻的冲动。
“别动,等会敌人射箭过来了,你就死不了了。”江婷拍了拍锅,回声震得贺云琛脑子嗡嗡的。
很快,对方也发现了贺家军,双方都知道,今晚要有一场硬仗了。
北戎人还不知道自己的计划早就被察觉了,他们的目标就是贺家军,管他是不是在睡觉,偷袭不成那就直接干。
贺家军的将士们只有一个念头:撤退?逃?狗娘养的才逃,不把对方脑袋拧下来,他们就不配称为贺家军!
将士们热血沸腾,杀意澎湃。
领头的将领大喊一声:“杀——!”
下一瞬,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响起。
先上场的是弓箭手,在盾牌手竖起的层层围墙里,弓箭手从缝隙中弯弓搭箭,漫天箭雨向敌军飞驰而去。
北戎的军队拿着大刀挥舞着抵挡,但也死了不少人。
敌方很快发起反击,数不清的长箭飞射而来,大多数都被盾牌挡下来了。
双方你来我往试探一番后,待弓箭被射空,便是步兵登场,何佥事骑在马上,旗帜手立于旁边,尽管是在晚上,贺家军的军旗也被奋力舞动起来。
“将士们!随我冲锋!”何佥事一夹马腹,当先向前冲杀而去。
不愧是当过新兵总教头,靠军功爬到正四品指挥佥事的人,他所过之处,遇见的北戎人皆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将士们跟在他身后,奋勇冲锋,双方战在一起,厮杀声震天,大家都杀红了眼。
初始时候,北戎军是占上风的,他们足有一万人,饶是贺家军再骁勇善战,也不是个个都能以一敌二。
这时,一只队伍从远处奔袭而来,这支队伍有五百人,乃贺云琛亲自训练出来的骑兵营里的精锐。
他们马不停蹄,不过片刻就到了眼前,加入战局,五百人杀出了五千人的气势,个个都像杀人兵器一般。
马蹄践踏被血染红的泥土,骑兵们手握长刀,肆意收割着敌人的头颅。
战场逐渐被拉扯得离火头营远了,火头军们察觉到没人能威胁到他们,这才把铁锅放下来。
谢宁抱着头,有些害怕地捂着耳朵。
秦玦搂着他安慰着,“别怕别怕,第一次上战场都这样,你要想将士们杀的都是北戎人,杀了他们才能守住我们的家园。”
谢宁喃喃道:“是,北戎人都该死。”
令秦玦奇怪的是,江婷也是第一次上战场,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站在牛车上,奋力地眺望着前方,就好像是要看清楚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样。
贺云琛缩着身子,声音有些沙哑地问:“现在战况如何了?”
江婷道:“僵持,你觉得该怎么办?”
贺云琛早有所料,道:“只能等。”
江婷点点头,“我觉得也是。”
未等多久,天开始亮了,天空吐出鱼肚白。
两队人马从两个不同方向冲杀而来,一队是终于赶到的边城的驻军,一队是掉头回来包围北戎军的贺家军骑兵营和巡防军。
再连同贺家军的步兵,三方呈合围之式,像一个口袋被慢慢扎紧,最终将负隅顽抗的北戎军尽数歼灭。
待天彻底亮起来,太阳高挂后,这场战争终于结束了。
那原本是一片绿草如茵的大平坡,现在已经被践踏得一片狼藉,鲜血染红了土地,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有的尸体还大大地睁着眼睛,似乎对于顷刻之间来临的死亡未曾反应过来。
胆子小的见了这场景定会是一辈子的噩梦,是以秦玦一直不让谢宁看见,把他的头死死抱着。
幸存下来的将士们开始打扫战场,把伤员安顿好进行包扎,军医们忙得不可开交,未受伤的士兵则拿着长·枪一边寻找自己阵营的幸存者,一边把还没死透的敌军再捅几枪。
很多士兵已经开始挖坑了,他们要挖一个万人坑,把这些死去的将士都葬在里面。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不可能不死人,不流血,哪怕是战胜的一方。
贺云琛坐起了身,看着前方的战场沉默不语,他已经经历过数不清的战事了,却每一次都不可能真的获胜,每一次都有许许多多的将士死去,这边关,就是用将士们的血肉铸造起来的。
“怎么了?你害怕?”江婷走了过来,抱着胳膊,手里拿着一个水囊,“喝点水吧。”
贺云琛的唇已经发白干裂出血,眼睛下面也一片乌黑,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阴郁之中。
“谢谢。”他接过水囊,顿了下,“这是谁的?”
“我的,你嫌弃啊,那我给你找个碗倒出来。”江婷嘀咕着就要去找碗,这人还挺龟毛,都战场上了还讲洁癖。
“不必。”贺云琛哑着嗓子说着,取下水囊塞子,仰头就倒了几口水进嘴里。
“对了,你叫什么?我还没问你名字,我叫江廷。”
贺云琛顿了下,“宋暇,无暇的暇。”
宋是他母亲的姓,暇是他哥哥的字。
江婷点点头。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贺云琛不明所以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满是尘土。
“你的脸很红,你在发热。”江婷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你自己没发现吗?”
贺云琛道:“应该是伤口感染了。”
江婷道:“我去叫军医。”
贺云琛叫住她,“不必,他们很忙。”
江婷想了想,“那我拿湿帕子给你搭一下。”
她去找帕子打湿后敷在贺云琛的额头上。
待将士尸体都被搬进了大坑里后,所有人都站在坑边,垂着头,目睹着黄土一捧一捧地添上去,直到把他们完全覆盖。
何佥事和付佥事端着一碗水,淋在坟前,“兄弟们,走好了,以水代酒,咱们下辈子再做兄弟!”
有人红了眼眶,有人哽咽出声。
江婷也内心触动,怅然地看着前方,她一时间都没发现,宋暇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
战场打扫完毕后,他们收拾东西准备回营地了,往回走了几里地,来到河边修整。
将士们纷纷跳下河里清洗着身上不知道是敌人还是同伴的血迹,火头营则架起锅来开始煮吃的。
一夜大战后,将士们的身体和心灵都受到重创,需要吃点东西来抚慰一下。
因为马上要回去了,东西也不用省着吃了,火头营煮了粥,把馒头掰碎煮在里面,肉干咸菜煮里面,混合成一锅卖相约等于无,但味道意外还不错的馒头粥。
“诶,那个斥候呢?”周东端着碗过来,左右查看了下。
江婷蹲在火坑前添柴,“早就走了,兴许是回他自己的大营去了。”
周东撇了撇嘴,“这小子,好歹一起走了一程,一句话不说就跑了,小白眼狼。”
江婷倒没什么感觉,只在脑子里回想了下,“哦,他还在发热。”
周东道:“管他的,死不了,来,吃点肉干。”
江婷问:“丹阳大营的粮草弄回来了吗?”
“成了,不光如此,咱们指挥使大人还重伤了北戎的王子巴图鲁,呵,那小畜生每次和大人对上都打不过,到现在还不死心。”
“那就好。”江婷喝了口汤。
谢宁倒是恢复得快,现在已经活蹦乱跳了,抱着碗喝得咕噜咕噜的,“啊,这些咸菜都要吃完了,回去又要重新腌了。”
江婷看了一眼那些空坛子,道:“还可以试试做泡菜。”
“泡菜,那是什么?”
江婷笑了笑,“一种很下饭很开胃很好吃的菜。”
秦玦道:“但回去后可能短时间内没什么空闲了。”
江婷:“为何这样说?”
秦玦道:“你们刚来军营不知道,每次大战从战场上回去后,就有很多伤兵,他们会被安排到伤兵营统一看顾,除了军医们的看顾,我们火头营也会为他们专门做饭。”
谢宁“啊”了一声,意外道:“还要给伤兵单独开小灶?”
秦玦点头,“是的,这是贺家军历来的传统,善待伤兵。”
谢宁搓了搓脸,叹气,“啊,活儿又变多了。”
而江婷不知怎么的,想到的却是,宋暇,会不会也出现在伤兵营里呢?
【📢作者有话说】
啊,干不动了,睡醒再干。
打仗真难写,我要写美食(满地打滚)。
第32章 进城了
◎她不想成亲,只想要一座房子◎
这次北戎王子巴图鲁想借贺家军人数锐减元气大伤之时, 再重创贺家军一次,并把边关撕个口子。
没想到最后还是贺云琛棋高一招,巴图鲁重伤逃走, 潜入边境线的一万北戎军也全数覆没。
真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
同时冬天快要来了,北戎人不得不为筹备过冬物资而投入大量的精力, 想必这个冬天都再没力气来骚扰大郢, 边关的将士们也可以好好过个年。
不管这次大战死伤如何,贺家军和大郢总归是大获全胜的, 在掩埋和祭拜完死去的将士后,便没人再敢把悲痛挂在脸上, 大家看起来都高高兴兴的, 带着凯旋而归的喜悦和轻松,开始准备回大营。
而死去的将士, 后续朝廷会将抚恤金送到家里去, 另外, 贺家还会再拿出一份钱来安抚死去将士的亲人。
这些钱都是由贺家的产业里出的, 贺家军死去将士的后代长大了, 去贺家的铺子、庄子等地方谋生, 也可以获得优待。
这是自贺家军建军时候起就有的传统。
因为众人急行军一天一夜未休息,又经历了一场大战, 如今一歇下来, 就觉得困乏得要死, 连站着的力气都没了,贺云琛便下令让全营将士原地休息到明天天亮再开拔。
吃罢饭后, 江婷几人躺在牛车上沉沉地睡了一觉。
白天时候天气还是很暖和的, 没有夏天那么晒的太阳暖烘烘地照在众人身上, 像一双温和的大手在抚摸着, 仿佛一切死亡与恐惧都消散了一般。
江婷一觉睡醒,睁开眼一看,竟然已经到了黄昏了。
不少将士已经醒了,在河里玩水和抓鱼,她看了一圈,谢宁还蜷着身子躺在她旁边的,他呼吸平稳,没有做噩梦的迹象,看来这小子没太受战场的影响。
秦玦和弓都不见了,想来又是和神箭营的人去猎兔子了。
有的将士或是凭借自己的好身手,或是运气好,或是鱼太蠢,总算是抓到鱼了,提溜着鱼到处炫耀着,“诶,瞧,我抓到鱼了!”
“分我两口分我两口,是不是兄弟啊!”
“不好意思,这个时候不是了。”
“教教我呗,我也想学抓鱼。”
“哎呀没空,我要去找火头营的人帮忙烤鱼呢。”
火头营的火头军们忙得不可开交,又是教他们去鱼鳞内脏,又是教他们抹盐,最后再生火开始烤。
这种天然的美味,哪怕只有盐巴,烤出来也很香了。
江婷盘腿坐着,懒洋洋地看着夕阳,懒得动弹,昨晚已经吃过烤鱼烤兔了,今天火头营做什么她就吃什么好了。
但她这种偷懒的心理只维持了一刻就被打破了,只见肖丞提着两条大肥鱼走了过来,道:“江廷醒了?来,帮个忙。”
周东叉腰道:“姓肖的,江廷是我弟,我给撑腰的,怎么你现在使唤得越来越顺手了啊?”
肖丞咧嘴一笑,“哎呀真的是,老周你太小气了啊,你的弟就是我的弟嘛,弟弟帮哥哥一个忙有什么的。”
他从怀里掏啊掏,掏出一把用油纸包着的花生酥来,诱惑着江婷:“来,吃糖。”
江婷:“……”
她伸手接过花生酥,塞到了被周东的大嗓门吵醒正迷迷瞪瞪坐起来的谢宁手里。
谢宁一瞪眼,想不到自己一醒来就有吃的,还是军营里根本见不得的零嘴,立马清醒了,“谢谢肖哥,谢谢江廷!”
江婷道:“肖哥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肖丞展示了一下手上两条鱼,“帮我炖个鱼汤吧,指挥使大人不是受伤了嘛,给他补补身子。”
江婷想起昨天晚上差点被她掐死的贺云琛,莫名心虚,最初对方的气息是很平稳的,跟她交手后却气喘起来,应是伤势复发,她怎么说也是有责任的。
“好,半个时辰就行。”
江婷接过鱼,下意识去摸自己的短刀,准备去河里给鱼开膛破肚,却又想起短刀没了。
那可是她用顺手了的刀啊,用菜刀刮鱼鳞也太一言难尽了。
还是得找机会再给自己寻一把趁手的短刀才行。
眼前的大河已经被将士们霸占完了,为避免用他们的洗澡水来做饭,她走了许久才来到另一条支流,先将鱼肚子破开掏出内脏和黑膜,抠出鱼鳃,刮除鱼鳞后把鱼鳍鱼尾剁了,最后抽出鱼线来将鱼改花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