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要迎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为后,朝臣也不敢多做置喙。只是食君之禄,便有匡扶社稷之责,就不能任君王置祖宗基业于不顾,为所欲为。
几位颇有资历的阁臣,低低交谈几句,待有了成算,首辅才高举笏板高声说道:“圣上欲立国母,乃是天下幸事。
不过凤凰遐飞,需有百鸟相随。圣上不若趁着立后的机会,充盈后宫纳几名后妃。如此,有后妃相陪,皇后娘娘进了宫,也不至于孤单聊赖。”
首辅是积年的老人儿,说话最是滴水不漏,他知晓沈离爱重雪棠,便事事以雪棠为先。
虽口口声声为雪棠着想,也不过是怕断了皇家血脉,沈离二十又三,先帝在他这个年纪,五皇子都能下地了,沈离却膝下空空。
首辅只盼着沈离在宠幸雪棠之余,能在旁的妃嫔处漏下一滴半点的圣露,也好绵延子嗣。
沈离又岂会不知朝臣的用意,只是子嗣于他不过锦上添花,唯有雪棠才是他的唯一。
他敛容正色道:“莫说皇家,便是民间也没有妻妾同时进门的道理,尊卑不分、祸乱纲常,简直贻笑大方。此事以后便是连提都休要再提。”
话毕,再不多言,提步走出大殿,唯留下朝臣瞠目结舌。
朝臣虽怕死,却也不尽然是软骨头。他们不敢阻止沈离立后,便日日跪在大殿前恳请他广纳后妃。
可惜,一直跪到沈离大婚那日,都未改变沈离的心意。
宣平侯在京都的府邸虽及不上豫南的气派煊赫,却也甚秀丽雅致。
大婚前五日,雪棠便搬到了宣平侯置在京都的府邸。帝后大婚,事关国运,大婚的一切事宜皆由礼部筹备。雪棠无需操半点心思,只日日腻在谢华莹身边。
沈离城府深沉、心狠手辣,谢华莹一直认为他不是雪棠的良配,可得知他不仅为了雪棠将昭帝除掉,甚至还愿意空置后宫,连子嗣都不要的时候,她便彻底放了心。
这世上再没人会像沈离那样疼爱雪棠了。
雪棠是谢华莹唯一的血脉,昭帝在时,谢华莹唯恐雪棠受委屈,便事事以雪棠为先,这才将她养的娇气又单纯。
现如今雪棠要嫁人了,为人妇、不同于为人女,夫妻相处之道最是玄妙,谢华莹免不得要提点几句。
起先,雪棠倒是听的十分认真,只是越往后小脸越红,最后忍不住拽了拽谢华莹的衣袖,娇声嗔道:“母妃莫要说了,简直、简直……”
那话太过于羞人,她都不好意思开口。
谢华莹莞尔一笑,声音愈发轻柔:“夫妻之所以是世上最最亲近的人,便是因着二人赤诚以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圣上疼爱你,在那事上便格外迁就你,你也不能只顾着自己,还需体恤圣上才是。”
沈离面上风清月朗,行那事的时候却格外孟浪,雪棠除却药力发作的时候十分肆意,旁的时候便有些放不开,也曾拒绝过沈离的一些要求。
月亮悄无声息爬上枝头,谢华莹的话不停地在脑海中徘徊,雪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皇兄对她百依百顺又富有四海,便是她想对皇兄好一些也无从做起,或许她真的该听母妃的话,在那方面多顺着些皇兄。
雪棠是行动派,既决定让皇兄高兴,便不会无所作为。当即便把墙角的红木箱子打开,从箱子最下面抽出一本图册细细研读起来。
那图册是宫内画师所做的精品,图画不仅惟妙惟肖,还十分具有美感,雪棠虽读的耳热,好歹学会了不少新花样。
待看完以后,她又把图册压到箱底,这才进入梦乡。
五日匆匆而过,约莫因着第二日便是婚期,雪棠夜间便睡得不甚踏实。
夜间嬷嬷进屋添了三次灯油,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天蒙蒙亮时,困意重重袭来,眼皮沉得抬都抬不起来,这时听到房门再一次被人推开。
虽说大婚在黄昏时进行,但因着大婚程序繁多,皇后的妆容服饰又极其华丽繁琐,嬷嬷前一夜便交待过,需早些起榻准备。
雪棠只当嬷嬷进门催妆来了,便怏怏的瘫在榻上不肯睁眼。
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倏得一只沁凉的帕子贴到她的脸颊,顷刻间便将睡意驱走了七八分。
雪棠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来人哪里是嬷嬷,分明是沈离。
“皇兄怎得过来了?”她瞪大眼睛,眸中满是讶然。
沈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含笑将她拉起来,伺候她洗漱完,便将她按在了梳妆台前。
雪棠这才发现妆台上放着一副眼生的头面,那头面由八只嵌红宝石黄金凤钗、六支羊脂玉玉簪、两对华盛、一只额钿、一对流苏耳坠子组成,外加一对龙凤呈祥玛瑙手镯。
那些首饰造型独特,用料华贵,一眼瞧去皆是上品。少说也需极有功底的老师傅用掉上千个工时才能完成。
相对于礼部准备的头面,这副头面更加清丽灵动,十分符合雪棠的喜好。
雪棠抽出一支簪子在手中把玩,忽得想起了沈离雕琢玉簪的情形,她惊得瞠目结舌,忙把目光投向沈离,问道:“这头面竟都是皇兄亲手雕琢的?”
沈离不置可否,只拿起篦子给雪棠通发,仔仔细细将那些首饰簪到她的发髻上。
待簪好头面,沈离便俯下身给雪棠画眉,四目相对,他的眸中满是温情,她眼波流转、含羞带怯,说不出的旖旎和煦。
雪棠眉形清秀,沈离三两笔就给她勾勒了一双远山眉。
待画好眉,沈离站到一侧,示意雪棠去瞧铜镜。
镜中的人儿头面灵动华贵,眉目如山,眼波盈盈,唇不点而红,美的恍如天人。
沈离凝着雪棠看了一会子,温声道:“你肌肤如脂,不施粉黛就十分好看,无需再让嬷嬷匀面施妆了。”
雪棠当然没有异议,五日未见,她一看到沈离就不自觉想与之亲近,她也不刻意掩饰,当即便拉着沈离的手晃了晃。
若不是已戴上头面,她定要腻在他怀中才好。
沈离任她嬉笑调闹,又将她抱到膝头亲昵了一会子,在东方露出鱼肚白之前匆匆离开了侯府。
白日的时间转瞬而逝,黄昏时分,雪棠乘坐凤撵经午门进入后宫。
帝后大婚,场面十分煊赫,雪棠生于皇宫、长于皇宫,见惯了大场面,倒是丝毫不拘谨。
进入坤宁宫后,便大大方方坐到床榻上,擎等着与沈离喝合卺酒。
大英有闹婚的习俗,但也只限于普通人家,皇帝大婚自没人敢闹,沈离在太极殿与臣工饮完三盏酒,便回了坤宁宫。
沈离沉稳端肃,衣衫以深色居多,从未穿过红色。
这是雪棠第一次瞧见沈离穿红色衣裳,沈离本就生得白皙,被红色一衬,愈发显得面如冠玉,便是潘郎在世,恐怕也要被他给比下去。
雪棠只觉得心跳如鼓,竟有些蠢蠢欲动。
她红着脸走到沈离身侧,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娇声说道:“以前只听人说女色误国,依我瞧,便是男色也有倾国倾城之力。”
二人终究没有好好将合衾酒饮完,便是榻上寓意早生贵子的坚果也洒了满地。
雪棠伏在上方,耳中能清晰地听到那侧的水声,而她这边,因着格外卖力,也沾了满脸水渍。
大脑陷入短暂的虚空状态,她瘫1软在沈离身上,脑海中兀地浮现出一个念头,那册子果真奇妙。
真真让人受用!
屋内烛影重重,娇声连连,宫人守在屋外,困得呵欠连天,一夜之间,不知送了多少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