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好。”
芈渡就差喜极而泣,毫不留念转头就走,走之前还没忘把小白龙揣回袖子里。
门口两位熟悉的蓝衣长老早已侍候。
他俩一路左拐右拐,通过了几间密室与长廊,又给她领到了另一个房间门口。
这间房间位置隐秘,门口置着隔音法阵,看着就适合讨论重大事件。
芈渡揣着小白龙左看右看。
她觉得自己都未必能找到这里。
“尊者,宗主已经等在里面了,”长老语气恭敬,“我等先行离开,您请进。”
说罢,这俩人一溜烟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芈渡注视着他俩以时速八十迈撤离的背影,一时凝噎。
半晌,她慢慢感叹:“现在打工人也不容易……”
小白龙:“……”
小白龙:“虽然不知道打工人是什么意思,但我感觉他俩应该只是担心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说着,它利落地翻身下来,蹲到门口。
芈渡跟宗主的交谈,不是它能随便听的。
芈渡伸手一推密室门,门直接就开了。
门内空间宽敞,同样置着两张软榻一张桌。
不同的是,这张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金乳酥桃花糕果饮子凉的热的应有尽有。
再一抬头,桌后正襟危坐着一位青衣男子
男子衣着华贵,腰间佩着宗主特有的令牌,气势斐然。
他虽容貌年轻无比,眉眼间却已经有了沉稳成熟的韵味。
芈渡将小白龙留在门外,边走向桌椅,边笑道:“宗门里什么时候建了这种密室,要不是有人领我来,我还不知道。”
“早在师兄说要离山时,我就在准备了,”宗主师弟垂眼,“宗门内共三十三间密室,皆设有各色法阵,以备不时之需……你近些年不是跑出去玩,就是满宗门溜达,对门内公务一概不问,当然不知。”
他声音平稳,但语气中幽怨之意扑面而来。
但凡是个有良心的人,相比都会为此感觉愧疚。
只可惜,芈渡不仅没良心。
她注意力也不在师弟身上。
一看见满桌子的点心,在剑尊那边干喝了半壶茶的芈渡感动得热泪盈眶。
“喝,师弟长大了,懂事了,都知道给师姐带好吃的了。”
现任蓬莱宗宗主叶醇:“……”
说得就好像我以前没给你带过似的。
眼见师姐径直扑向桌子,伸手就要拿心仪的点心。
叶醇立马将眉眼一收,语气很凶:“不准吃,先办正事!”
芈渡悻悻缩回手,身子往后靠在靠背上。
“我看着女主了,”她开门见山道,“就在大比赛场上。”
“女主……”叶醇皱眉,“就是师兄说的气运之子?”
“嗯。”
芈渡边吃点心,边仔仔细细地把刚才之事跟师弟说了一遍。
师弟听完也沉默了半天:“然后你就把剑尊自己留在屋里了?”
芈渡:“对啊,不然呢?”
叶醇长长地叹了口气。
叹罢,他神情凝滞了几分:“师尊之前就说过,气运之子一旦现世,天下将永无宁日。”
芈渡仔细想了想原书后面的剧情。
“巫蛊现世,大妖破封,大能内乱,”她点头,“确实不太平……你建这些密室就是为了庇护宗门?”
叶醇笑了笑,并未回答她的问题:“此事跟师兄说了吗?”
“没,刚发现就直接找你了,”芈渡道,“到时候我给繁花谷传一封信,尽快接他回宗。”
“师兄他……”叶醇迟疑一瞬,轻声问,“师兄他,肯回来吗?”
芈渡吃点心的动作停了一秒。
“百年前他离宗时是说过,若无大波澜,便放任此界发展,”她语气很平定,“可男女主相遇之事关乎剧情发展,与修补天道关系紧密。这事没他不行。”
叶醇还是有所犹豫:“可……”
“没事,到时候他不来我就亲自去一趟。”
芈渡摇摇头:“区区一个繁花谷而已。”
叶醇:“……”
师姐你是要硬把人绑来吗?
枉费师兄以前对你那么好!!!
两人又聊了些七七八八,起身一并离开了密室。
芈渡还特意搬了一大桶果饮子,让小白龙帮忙分发给各门参赛弟子,权当慰问。
可怜小白龙好好一只上古神兽,被主人指示着干这干那。全无当年威武之态。
它幽怨地瞪了芈渡一眼,用力甩甩尾巴,提着果饮子桶飞走了。
叶醇望着白龙的背影,感叹:“你这些年没少霍霍人家吧。”
“说好的将功补过,”芈渡笑了,“若非如此,那堆老家伙绝不愿放它一条活路。”
两人一并往回廊走去。
今天天气很好。
蓬莱山脉层叠万里,赛场内修仙界新生力量刀兵相交,观众们欢呼声震耳欲聋。
芈渡忽然想起,曾几何时,她也曾在赛场披荆斩棘。
那时候,叶醇尚年少,会大喊大叫给她加油。师兄会站在场外给她指点招式。
打赢了,她就跑到师尊和师叔们那里撒泼打滚讨赏。
师叔们夸她天资聪颖,没人知道她每天半夜都会偷跑出去引气练剑,力图卷死其他弟子。
“师姐。”
“嗯?”
叶醇一双浅碧色眼瞳凝视着下方赛场,似乎思忖半晌,才慢慢开口:“假使柳成霜真是会带来灾祸的气运之子,你会怎么处理她?是让剑尊把她带走,还是留在宗门内?抑或……”
最后一个选择他没说出口。
芈渡身为镇魔尊者,以战镇此界,手上妖鬼不计其数。
她以前说过,死人才最安分守己。
面对师弟的言外之意,芈渡没出声。
她只是把手搭在红木栏杆上,放远了目光,看向赛场之外某座最高的山峰。
搭在栏杆上的手微微用力,指尖发白。
*
正午,大热的日头正烈。
参赛选手们都在短暂地休息。
侍者们跑来跑去,忙着给各门弟子下发果饮子。
用冰晶石镇过,酸甜可口。
“柳师妹!!下场比赛就要开始了!”
青衣师兄急匆匆跑过来,在休息的人群中找到了柳成霜。
彼时,柳成霜还在默默练剑,见了师兄赶紧收起剑势:“好的,知道了师兄。”
师兄自来熟,突突突给柳成霜普及对手的相关资料。
“这次可是你的决胜局,对面是内门弟子第一,你要是能胜过他,不仅大比魁首稳了,说不定还能直接进入内门,”说着,他叹了口气,“到时候赢了他,也算是为咱们这些外门弟子争光了。”
“这次对决跟其他几场不一样,你务必小心。”
听了师兄诚挚的话,柳成霜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
“一定。”
她一边答应着,一边抬头,心有所感似地看向远处某间雅室。
那窗口虽蒙着帘幕,可柳成霜总感觉有人在看着她。
而且……是对她很重要的人。
“对了,”师兄指了指不远处盛放果饮子的大桶,“师妹不去舀一碗吗?这冰镇果饮子,解暑最好,听说是尊者特意发下来供弟子们饮用的。”
“尊者……发下来的?”
柳成霜微微失神,注视着簇拥在饮料桶旁边的同门弟子们。
她心中的失落感,忽然更盛了几分。
第4章 巫蛊
“他们开注了。”
叶醇盯着下方的赛场,慢悠悠道。
蓬莱宗宗门大比的历史传统之一,逢决胜局必开注赌谁赢。
买定离手,不带后悔的。
芈渡饶有兴致地拄着栏杆,看下方弟子们滋儿哇闹哄哄下注:“真是让人怀念的一幕。“
“是啊,当年大家都喜欢把注压你身上,”叶醇淡淡冷哼,“有一年你背地里发出消息,说要把注押给对手再故意输,搞得那年大比大家纷纷把赌注压在你对手身上……”
“然后你给自己下了一注,比赛时把其他选手按地上摩擦了一顿,狠狠大赚了一笔。”
说着,他深深吸了口气:“师叔们把钱输了个溜干净,转头冲上山找师尊评理,又被一顿狠抽。”
芈渡:“……”
芈渡:“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叶醇冷笑:“因为我他马也输了个溜干净。”
芈渡:“……”
她嘴角抽搐了两下,强忍着没笑出来。
比赛锣鼓咣咣咣地敲响,叶醇凝视着台下白衣的少女,忽然开口:“赌不赌?”
芈渡闻言就笑了:“赌啊,怎么不赌,你押谁赢?”
“柳成霜才华出众,但终究是外门弟子,接触剑道不足一年,经验甚少,”叶醇沉稳道,“而此子之对手为内门弟子,受门内各长老传授,经验丰富,且成绩斐然……”
芈渡:“所以呢?你想押对面那只菜鸡?”
叶醇:“所以我押气运之子。”
芈渡:“……”
那你认真分析前面一堆干什么!!
显得自己学识渊博吗!
叶醇微抬下颌,肯定地看着师姐。
拜托,那可是气运之子。
传说中走路能捡着神级灵器,摘个果子能打通任督二脉,修仙祖师爷给喂饭吃的气运之子。
不押她押谁?
芈渡看出来师弟眼中的坚定,默默移开眼神。
“我也押柳成霜,”她指尖有节奏地敲打着红木栏杆,“咱俩押了同一个人,看来是赌不起来了。”
“本来就赌不起来。”叶醇摇摇头。
“胜负已分的对决,赌着有什么意思,”他说,“还是魔尊和剑尊打起来时赌得爽快,下次咱们押那个。”
*
果不出两人所料。
比赛开场三分钟,柳成霜已然占据了上风。
虽是外门弟子,可她招招式式全然不输于内门对手,剑光上下翻飞如同白鸟振翅。
芈渡远远看着,忽然感觉有某一瞬间,柳成霜竟有了几分百年前剑尊的影子。
肆意、漂亮、英姿飒爽。
入门几个月就到如此境界,堪称前途无量。
白衣少女神采飞扬,仿佛站在此处大放光彩,才是真正让她快乐的事情。
原文中,女主因受人嫉恨陷害,身负重伤根骨尽断,剑尊向药圣求得稀世药草喂下,这才捡回她一条命。
可至此之后,柳成霜便再也练不了剑了。
当然,对于一位爽文女主来说,练不了剑算不上什么。
她可以当符修,可以投往药圣门下,甚至转投魔道成就复仇人生也不是什么问题。就是她嫌修炼费事选择双修,也有大把大把的优质修士扑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在气运之子面前,除了剧情杀,还有什么能阻止她前进的脚步?
一道剑骨,弃了就弃了,阻不了她飞升的既定命运。
可是,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柳成霜再也拿不起她引以为傲的长剑时,会是什么心情?
她再也练不了剑法刀法,曾被人称赞的天赋彻底弥散。
从那以后,她只能做男角色的附庸品,只能做他们口中的,完美的恋人。
就是飞升,也不能孤身一人干干净净地飞升。
书中写着:“就这样,女主与男主终成眷属,与所有爱她的人一起飞升上界,享无边极乐。”
芈渡一时失神,忽然听见师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师姐,你看。”
叶醇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道:“比赛马上要结束了。”
她放眼看去,只见内门弟子已被柳成霜逼至绝路,招式凌乱全是破绽。
他连连后退,柳成霜步步紧逼,丝毫不肯退让。
一时间,场内剑光烁烁,观赏性极高。
“好气度,”芈渡看罢锤了叶醇一下,轻声赞道,“胜局已定还能保持如此心性,步步谨慎,真不愧是女主。怪不得那煞笔剑尊一见她就喊老婆。”
芈渡这一下锤了个叶醇猝不及防,险些吐血。
“师弟,百年来血条还这么薄啊,”她斜睨狼狈咳嗽的叶醇,微笑,“这可怎么行?”
叶醇抬起浅碧眸,冷笑道:“修仙界千年来也难出师姐这么有天赋的法体双修,这宗主位置不如师姐也来试试?正好给我放几天假。”
芈渡立刻抬头看风景装作没听见。
她苦逼的宗主师弟冷哼连连,恨不得把自己千疮百孔的肝掏出来扔她脸上。
此时,台下的柳成霜纵身上前,一剑挑飞了对手的武器。
长剑在空中划过弧线,咣当落地。
场外的外门弟子大声发出欢呼,声音里是难以掩藏的骄傲。
被一招挑飞了武器,内门那弟子两手空空,仓皇后退几步,逐渐被逼向赛场边缘。
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牙关咬紧。
大比之上,外门胜了内门。
这对他们这些天之骄子来说,是何等的耻辱。
放在他人眼里,又是何等的笑话。
他心思飘忽脚下忙乱,一时不察,竟扑通摔倒在地。
柳成霜居高临下地俯视满脸狼狈的他,犹豫几秒,反而把剑收了起来。
“我的剑向来不对着同门,”她轻声说,“这位师兄,自请认输吧。”
放在旁人眼中,柳成霜这番行为的确是君子之风的表现。
手无寸铁之人,又是师门兄弟,自然不能再提剑逼迫。
可放在对手眼里,却成了极致的侮辱。
内门弟子牙关咬得咯吱咯吱作响,浑身都在发抖,眼中不甘的怒火熊熊燃烧。
他死死盯着依旧清风明月般美丽的柳成霜,恨意毫不掩饰。
“你以为你赢了吗?”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告诉你,绝对不可能!”
“在这个赛场上,能站在最后的,只有我一人!!”
内门弟子以手撑地,发狂地咆哮出声。
柳成霜忽感脊椎骨一阵凉气腾升而起,想要向后退去,却已经来不及。
只见那对手浑身剧烈颤抖,忽然张开大嘴。
他口中猛然间爆出紫黑色雾气,迅速飞散凝结成鬼魂般的形状,嘎嘎怪笑着冲上云霄。
这雾气凝滞速度极快,半空中飞窜着的成百上千道紫黑鬼魂面目狰狞,刺耳尖叫声近乎能穿透耳膜!
赛场上防护法阵立时被触发,却被那源源不断涌出弟子体内的雾气妖鬼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