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街边一个穿着白衬衫、打着领带的中年男人走到女生面前，厉声驱赶：“这里不能坐，赶快走开！”
他扶了扶领带，日藜隐约看到他胸口挂着的工作牌：街道管理员。
……这几天，日藜跟着节目组的安排，几乎只在月城最繁华的几个地点进行过游学探究，再加上一直有摄像头跟着，她并没有遇到什么离谱的事情。直到今天第一次独自出城，她好像瞥见了这个世界真实的一隅。
那个中暑的女孩晃悠悠地起身，单手虚弱捂着脑袋，一步步往前走。
“麻烦停一下车。”日藜对司机说。这时红灯已经过去，司机一脚油门踩到马路对面，靠边停车，日藜下车时，那个女生已经晃着虚弱地步伐走进不远处的诊所里。
穿着制服的街道管理员笔直站在路边，微微扬起下巴，似乎因为自己为市容做出贡献而骄傲。
日藜漠然拿出手机，拍下他的工作牌。
第11章
街道管理员？
穿越前，日藜生活的地方，就算是偏远垃圾星也不存在这样的工作，所有街道都是由智能清洁机器人进行维护、管理。
不仅是管理员，其实出租车司机这个职业也让日藜挺新奇的，她那里自动驾驶早已完善。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吗？”上车后，日藜淡声询问出租车司机。
“啊？”司机一时没反应过来，几秒后才笑着说，“女士你是外地人吧，来旅游的？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月城是国际大都市，在街道治理上一项很下功夫……只不过那女生也挺倒霉的，正常来说，街管看到她这种情况，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能是因为最近的‘整洁街道评选’吧，才突然管得那么严……”
日藜盯着照片上那位管理员的工牌信息，沉默地垂着眸。
她本来考虑要不要替那个女生投诉街道管理员，但根据司机的说法，第一，这种事情并不常见，她没有录像，贸然投诉的情况下，恐怕压根没有人相信她的说法。
第二，司机好像并不觉得街道管理员做错了，他只是在履行他的工作职责，维持街道的整洁干净，他没有辱骂，也没有殴打那个女孩，他在道德上是站得住脚的。
恐怕大多数人都和司机一个看法，管理员没错，只是那个女生太倒霉了，她违规坐在街边，理应被赶走。
日藜忽然明白这个世界的扭曲不协调源自哪儿了——就连最繁华的大都市月城，都是由一颗颗冷血的心脏堆砌而来的，更别说其他地方。
归根结底，还是科技不够发达，生产力不达标，只能用过剩的人力填补一部分科技缺口，而这部分人拼命工作，却只能拿到很低的薪水，时间久了，心理必然扭曲……要想从源头解决问题，还是得从科技入手啊。
日藜沉默想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在下次节目中，装作不经意地提到这件事，先试着看能不能推动街道公共设施、避暑避雨亭、休憩座椅的建设吧。
她脑海里已经勾勒出一张张设计图，在把成本压到最低的情况下，保障美观、安全和实用性。
……
终于出了城，高层建筑彻底远去，一条宽阔的马路直通天际般，马路两边都是一望无际的碧绿田野，偶尔能够看见一两座低矮的小屋。
一个小时后，汽车停在郊野的工厂区。这里似乎是一片很大的科技园区，被钢筋混凝土组成的“栅栏”分割成一个又一个规则形状的区域，就算隔着车窗，也能听见机器巨大的轰鸣声。道路上沙尘飞扬，时不时能看见一两个穿着工装的身影。
最后汽车停在一排低矮的建筑前，这是科技园的办公区，每个房间外都挂着公司名牌，有些房间窗子上甚至挂了好几个五颜六色的牌子。
日藜径直走向挂着“惟信科技公司”牌子的办公室。
她昨晚已经在网上了解过，城郊的电子厂很多，其中名声最大的是两巨头“惟信科技”和“洛水光电”。普通电子厂不一定能做出她想要的效果，所以她决定先来咨询两家大厂。
惟信科技的办公室比别的公司宽了好几倍，日藜沿着墙走了好一阵才到门口，房门本就是打开的，办公室里很宽阔，但里面挤满了忙碌的人群，声音嘈杂。
一个工人抱着厚厚的资料从里面跑出来，差点撞到日藜。
日藜微微皱眉，抬头看指示牌，绕过人群走到咨询处，那里坐着个男性业务员，正在夹着话筒打电话，手指则不停在电脑上记录，看起来很忙。
日藜等在办公桌前，耐心等他结束通话。
男性业务员放下电话。
“请问……”日藜刚出声，业务员只是抬头看她一眼，又一次接通电话，叽里呱啦和电话那头的人讲着方言，仿佛她压根不存在似的。
这回，日藜没再等他挂电话，她的指节扣在金属办公桌上，用了点儿巧劲，不客气地敲了两声。
“咚、咚”，略微刺耳的敲击声在办公室里扩散开，整个办公室条件反射地安静一瞬，所有人目光都集中过来。
日藜面色不变，淡漠看着面前男人的脸，趁着安静的瞬间，冷冽出声问道：“请问这里是惟信咨询处吗？我想定制一款低能耗迷你电池。”
“这位女士，请不要在办公区大声喧哗……”业务员终于放下电话，不悦地皱眉，然而对上日藜似笑非笑的微凉眼神，他气场一下子弱下去，剩下的话硬生生卡在嘴里。
办公室里的吵闹声恢复，业务员抿了抿唇：“女士，您刚才说什么？”
日藜不紧不慢，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她的目光让面前的男人觉得很有压迫感。
“低能耗电池？你应该去、去找销售，我这里很忙，给你个电话你自己打过去问就行了。”谈起工作，业务员稍稍恢复一点自信，语速逐渐加快，愈加不耐烦。
“我刚才说了两遍。我是要定制，不是要购买成品。”日藜微微皱眉，诚恳发问，“这位先生，你是耳朵有问题没听清，还是脑子有问题？”
“我……！”业务员没想到日藜会骂他，脸上闪过怒气，想要发作，又强压着怂了下去，“定制？你是哪个公司的？叫你们管事的来谈。”
他小声嘀咕：“一个漂亮女生出门跑业务？你们公司也放心？”
“我就是管事的。”日藜听到他的后半句话，实在没忍住勾起一丝笑，她知道这个时代性别差异还很大，离男女平等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只是没想到离谱到这种程度。
“你？”业务员不信任地看她，最后定格到她那张年轻耀眼的脸上，“这位小姐，你是大学生吧？做工程又不是过家家，你要是需要实习证明我倒能给你开一张，至于定制电池？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快到大学生实习期了，这段时间隔三差五就有大学生来厂里实习要证明，业务员觉得日藜肯定也是为了实习证明来的！
“……”日藜一下笑出了声，她没打算再和业务员纠缠，转身就准备离开。
日藜当然可以拿出工程文件，用实力说服这个业务员，让他叫他们管事的来和她聊，但没必要。
日藜知道自己那份电路图的价值，一旦这款电池投入生产，不仅她能够制作出想要的武器，电子厂也能因此受益。
她是来合作双赢的，又不是来受气的，业务员都这态度了，她吃饱了撑的才把工程图交给这种厂家。
面对这种人，她多给一个眼神都是浪费。
日藜转身就走，业务员反而愣住了，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脸色青黑地起身：“小妹妹，谁教你这么不懂礼貌的？你这样进了社会要吃大亏……！”
他被气得不轻，一副要拉住日藜狠狠教育一顿的模样。
这时办公室门口站着两个人，挡住了出口，是穿着西装的一男一女，正热切地聊着天，好半天才相互道别。西装男转身走向房间里，看见站在门边的日藜和愤怒追上来的业务员，怔了怔：“这是怎么了？”
“总管！您、您回来了……”业务男立刻对西装男露出个讨好的笑，“没、没什么、这位小姐她……”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一阵激动的喊声打断。
刚才和西装男说话的那个西装女人，目光随意往办公室里望了一眼，看到日藜，她的目光一瞬间停滞，随即冒出星星点点的光：
“日、日藜！我、我我是你的粉丝！”
惟信的总管被吓了一跳，他疑惑地看看日藜，又看看身后的西装女人，温和笑着问：“李总，这位是……？”
“嗨，你没看那部综艺？《我们学习吧》。藜姐是LK工程学的高材生，大学霸！我和我们老板都是她粉丝……”
西装女人迫不及待冲进惟信的办公室，朝日藜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慌张递名片：“日女士，我是洛水光电的设计总管李芷，也是你的粉丝，如果以后有机会，欢迎你来和我们洛水合作啊……！”
“您好。”日藜和李芷握了握手。
“啊，原来是LK工程学的专家啊！”惟信总管脸上立刻露出笑，他不认识日藜，但业内谁不知道LK工程学的含金量？更何况他们惟信和洛水光电是竞争关系，洛水看重的人才，他们惟信当然要想方设法抢到手！
惟信总管再看看日藜现在的位置——她站在惟信的业务员面前，惟信的办公室里。他是个有脑子的人，立刻就猜出日藜是来谈生意的，他急忙弯腰躬身问：“日藜老师，您是来和我们公司谈合作的吗？刚才我在外面开会，实在不好意思了，您这边请……”
身后，那个业务员脸色已经苍白，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谈合作？”日藜挑眉，笑得温和。
“刚才是，但现在不是了。”她指了指身后的业务员，无辜地摆手叹口气，“他说我不配呢。”
第12章
日藜说完，径直走出办公室，没有多停留。
惟信的那位总管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脸色立马阴沉，转头瞪向面色惨白的业务员。
“我、我……总管，我刚才以为……”业务员哆哆嗦嗦地还想解释，却被一道含笑的女声打断了。
李芷笑盈盈地道：“王总，不是我说呢，你们公司这几年的新人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送上门来的合作都能搞砸。难怪最近好几个厂家突然转来和洛水合作……”
“洛水的理念一直是与惟信共同成长，良性竞争，但再这么下去……唉。”她夸张地摇头叹口气。
说完，李芷赶紧离开办公室，快步追上日藜：“日藜老师，所以您有考虑和我们洛水合作吗？您能大概地说一说吗？”
谈到工作，李芷没再提自己是日藜粉丝的事，拿出了非常专业的态度。不等日藜回答，就热情地邀请她去办公室里坐一坐：
“我们慢慢聊，不管怎么样，洛水都很感谢日老师提供的交流机会。”
“没问题。”日藜噙着笑，简单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我想制作一款迷你低能耗电池，工程图我已经设计好了，材料也有了考量。只是不知道洛水的工艺能否达标。”
根据日藜在网上的了解，洛水和惟信的工艺技术应该都足以制作出这款电池，就看需要多长时间。
“迷你低能耗电池……”洛水光电是月城最大的电子工厂之一，为无数高新企业供货，其中包括好几家外骨骼公司，但电池大小、储能一直是个难题，无论是工厂本身，还是合作的实验室，一直都没能研发出解决方法。
如果能制造出真正的迷你低能耗电池，工厂和外骨骼公司的合作订单能增加三五倍不止！
李芷垂眸思考一瞬，眼睛微亮：“日老师，您能具体说说吗？还是说，我们坐着继续聊？会客室里有电脑和投影设备……”
李芷引着日藜走进洛水的办公室里，宽阔的外间和惟信那边一样，人来人往，嘈杂热闹，走过一张张办公桌，另一侧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幅展示框。
李芷一边走一边向日藜介绍：“这是我们洛水的历年大事记录，我们创建于三十五年前，企业历史和那些老牌大企业没法比，但我们抓住时代的浪潮，不断向前，发展速度无人能及……”
“这是与我们合作的高校和实验室，还有企业，日老师，其中应该有您觉得眼熟的吧？”【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这是我们的员工考勤表……”
最后两人停在一幅巨大的彩色相框前，照片里是一位过分壮硕的肌肉光头中年男人，小麦色皮肤，面露凶光，眼角有道长长的疤。乍一看就像是刚从监狱里跑出来的格斗冠军，一拳能砸烂人脑壳的那种……
照片左下角龙飞凤舞地摆着三个红色的大字：【洛明坤】。
“这是我们老板，洛明坤。”李芷适时地提到，“日老师，他和我一样是您的粉丝，嗐，他比我狂热太多了，如果不是今天他在外开会，我哪儿能有机会和您谈合作？”
日藜看着眼前这个壮硕凶狠的中年男人照片，眉头不着痕迹地挑了挑，虽然说人不可貌相，但这么一个人竟然会追综艺，还会追星，就、怎么看怎么违和好吧！
“哈哈，别看我们老板长这样，他其实特别仰慕学习好的人。”李芷笑着打哈哈，“老板他农村家庭出身，白手起家，干到这一步不容易。这么多年里，他一直保持着谦逊的态度，很乐意吸收各方各面的新知识。”
日藜对洛水的好感悄然上升一些。
走进会客厅里，外面嘈杂的声音终于褪去，世界变得安静、明亮。一张长桌，两张皮沙发，墙上挂着的投影幕布，简约的灰色商务风布置。
日藜不再耽搁时间，直接拿出工程图的demo，电池总体设计、芯片的部分电路，投影在大屏幕上。
“是这样的，我想做一个小玩意儿，需要一颗10x10x1的无线储能电池，在一瞬间释放大量电能……这是充电芯片的电路。不过，无论是储能效果还是释能功率，这种微型电池应该都不适用于大多数日常场合，所以，你们工厂可以对设计图进行一定程度的改造，改变电池体积和功率，用于其他行业……”
看见电路图的那一瞬，李芷目光立刻就明亮起来，她很清楚那一条条看似复杂却极具美感的线条意味着什么。微型电池是一方面，这颗充电芯片同样是重点！
日藜只给出了一个电路图demo，但李芷知道它的价值，完整的电路图一旦放出来，刊登在各个核心期刊上都没问题，听日藜的意思竟然是、是要把电路“卖”给他们工厂？
这一单必须拿下！
李芷甚至想立马打电话给洛明坤，叫他回来亲自和日藜谈，以表诚意。当然，洛明坤现在赶过来至少要两小时，李芷不可能让日藜多等。
李芷冷静下来，认真和日藜谈：“日老师，您放心，我们工厂能够制作出这款电池，第一批样品预计三到五天时间。我们也有能力对电池进行后续的调整，那么日老师，您的想法是？”
“三天之内，做出第一批样本。到时候我需要两颗成品电池。”日藜垂眸，思索道，“至于后续的改造和我无关，我不需要买断费，收入就按市场规矩分成。这期间你们可以替我申请专利，但无论如何，大概两到三个月后，我空闲下来就会把设计思路整合成论文进行发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