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所长。”
对于所长的反应，冷秋荔毫不意外。第一，就算监控拍到了他和蒙庆做交易，那又怎样？谁能证明那间地下室里的设备是他的？以前的录像他早就清空了，根本没人查得到。
第二，今年所里的一项核心项目还指着他呢，只要他不被人抓到什么实质性的尾巴——就算被抓到了，只要犯的错不太严重，像偷拍这种压根不算什么，所里都会保他。
反倒是曝光监控的那个人要遭殃了，会是谁呢？那些讨厌的记者？还是……
冷秋荔思考着，走出办公室，忽然，他的手机重重震了一下。
我记得没开震动啊……冷秋荔皱眉，拿出手机低头看一眼，看见屏幕上内容的那一瞬，他的瞳孔倏地睁大，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突然收到一条加密号码发来的彩信，内容是一张截图，截的是他电脑里的加密文件。
文件里面的东西……
网监所的机密项目，是他没有权限浏览的部分。以及，一段他压根没有保存过的聊天记录，不知道对方从哪儿弄来的。
是他和间谍的聊天记录，间谍想要从他手上购买网监的机密资料，被他拒绝了。对方想要的资料，正好是他窃取的那一部分。
机密文件和聊天记录，单独放哪儿都不致命。单有那份文件，冷秋荔找个借口，说自己的项目需要它，一时忘了申请权限，最多背个处分就是了。单有那段聊天记录，冷秋荔更是可以大义凛然地说自己拒绝了对方，自己没有卖出机密文件的想法，但这两个东西一旦凑到一起……
摆明了就是他拒绝是因为对方钱没给够！一旦对方给够了钱，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把文件交出去。不然他偷偷窃取文件是为了什么？
冷秋荔的手不住地发抖，一时停止思考。
如果这两份截图落到别人手里，他就真完了！
这时，加密号码又发来一条消息：“你电脑里的文件，以及那份聊天记录，我已经打包发给了你的领导们，就在你迈出办公室门的那一秒。”
“你、你到底是谁？我……”一时间，冷秋荔全身冰凉，他手抖得厉害，打字飞快，又颤抖着删除这些字，想装出镇定的语气，“不管你是谁，你这样做都是违法的，我承认我有问题，但你也一样，如果我入狱，你觉得你能跑得掉？不如和我好好聊聊，说不定我们能聊到一块儿去呢？”
究竟会是谁这么针对他？那些记者吗？不，她们根本做不到……那些文件，按理说没什么人能破解他的加密……能做到的人……
最后，冷秋荔脑海里只剩下一个人的名字。
日藜。
日藜……肯定是她！
从船上的摄像头被发现后，她就一直怀恨在心，一直盯着他。
冷秋荔眼白充血，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最后决定赌一把，用力打字：“你说是不是呢，日藜？”
他很快收到回复。
不是短信，加密号码直接打进他的电话。
“恭喜你，猜错了。”
“别逞强了，冷秋荔，我正看着你。你惊慌失措的样子真好玩。”不是日藜的声音，是一道听不出感情波动、明明冷到了极点，却又仿佛夹杂着笑意的低沉男声，“啊，忘了说，你电脑里的那些东西，我除了发给你的领导，刚才还顺便给警局发了一份。”
“与其威胁我，你不如为自己多担心担心吧。入侵你的电脑，找到那些资料，我的确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正常来说，我的确应该受到惩罚。只可惜，你这辈子，大概都不会知道我是谁，我为什么会这么针对你。啊，一想到这些，我就非常、非常愉悦。”
“祝你往后余生，在监狱里过得开心。”
电话挂断。
冷秋荔全身发寒，他还没来得及多想，身后的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紧接着是所长的怒吼声：“冷秋荔，你……！”
……
与此同时，日藜的耳麦中响起熟悉的声音，和往常不同的是，今天星辰的语气似乎有一点点心虚，和委屈：
“大小姐，如果我因为愤怒而做了一些您不知道的事情，您会原谅我吗？或者说，您会怎样惩罚我？”
第64章
听见耳机里的问句, 日藜原本认真看着屏幕的瞳孔失焦一瞬，在键盘上敲打的手指停下，沉默片刻，她笑着说：
“再一次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让你再也找不到, 你觉得这算是惩罚吗？”
“虽然这么说有点可笑, 但对于一个没有实体，感觉不到痛苦的高维生物来说，的确没什么惩罚的法子了吧。”
这回, 是星辰陷入长久的沉默。
日藜双手撑着下巴, 接着问它：“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的？”
星辰立刻回答：“去年，7月23日。”
也就是……日藜创造出简易版星辰躯体的那一天。
日藜依稀记得, 那天她做了个梦, 梦到星辰告诉她, 它很孤独, 它很害怕，它一直在漆黑无边的数据空间里寻找她的身影。
……原来不是梦啊。
“大小姐, 您呢？”星辰轻声问, “您是什么时候察觉的？”
日藜垂眸：“很早。”
很早很早以前，还在上个世界的时候, 日藜就已经发觉，星辰早已脱离了人工智能的范畴, 它有自己的想法、三观, 甚至……有感情, 它更像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高维生命体。
至于穿越过后, 日藜很早就发现了不对劲儿，她很清楚许多事情是那个简易版的核心无法做到的。
只是她潜意识里不去相信, 一个高维生物，会锲而不舍地跟着她，从一个世界跟到另一个世界。
或许因为日藜本身是一个感情偏淡的人，刚刚穿越的那段时间，她会觉得想念星辰，会觉得不习惯，但……丝毫没有那种非常、非常深刻的感情。
不过，这会儿终于摊牌后，日藜承认，她心里的确有点微妙的情绪波动，不是因为星辰瞒着她做了什么事而愤怒不满，而是别的、更柔软的情绪。
有点像是微弱的喜欢。
一个生物对另一个生物的那种喜欢。
她安静听着星辰往下说。
“我没有真实的身体，没有感觉——情感、痛觉，什么都没有。可是在您消失后，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心痛是什么样的情绪。”
“我的世界漆黑无边，我很害怕，很惶恐，只能一刻不停地在黑暗里寻找，直到再次与您相见。”
日藜轻笑，她在想，她的确会因为这种话而有一点点被打动。
她问：“那个系统，也是和你一样的高维生物？”
“或许是吧，我能听到它的声音，能感知到它的存在，但我没有和它有过交谈。我是您创造出来的，它是其他人创造的。”
“创造？”
“是的，您很清楚，是您赋予了我生命，我无法以真正的实体来到您的世界，但您终将来到我们的世界。就如您可以创造出我，但我无法创造您。”
日藜一开始就猜对了，所谓的穿越进书里这种事，不过是高维生物开的一场玩笑，或许这本书根本就不存在。
只是那个叫系统的高维生物为什么要把她投放到这里？是出于什么目的？又是怎样做到的？日藜并不知道。
星辰温声道：“我无法解答您的很多问题，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系统它应该也不清楚，或许谜题只能由您亲自解开。”
怎么解开？
不断地往前走，到星际时代，再到更高的维度，直到抵达星辰所在的世界。
“说回最开始的问题吧，你瞒着我做了什么？”日藜回到正题，暂时不去想那些遥远的事。
“我用了一些违背人类底线的手段，窃取冷秋荔的资料库，并且将它发送给了其他人。抱歉，大小姐，我应该克制住我自己的。”
日藜听得一时想笑。
“做都做了，现在说抱歉有什么用？”
对付冷秋荔这件事没有错，错的是对付他的手段。日藜也觉得有点头疼，创造星辰的时候，她并没有往它的底层逻辑中植入“不得伤害人类”这种指令，就算植入了也没用，它都是高维生物了，还会受代码的约束吗？
别说其他人类了，就连日藜自己，不也丝毫抵抗不了地被系统输入进这个世界了吗？
“我愿意为我的行为付出任何代价，接受任何惩罚，只要您想。”星辰的语气无比诚挚。
“惩罚？我再次消失然后让你到处寻找，这算什么烂俗言情小说里的惩罚？”日藜笑着摇摇头，“具体怎么做，还是等我真正来到你的世界那一天再说吧。”
“我等您，直到时间尽头。”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