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这话可不能再说了!”
花盒警惕的四处走了一圈,确定周围没人之后才将门窗都关好,“害得您难产,二阿哥生而有疾的是静妃,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您可不能说别的啊!”
董鄂福晋用力咬了咬嘴唇:“当然是她,全都因为她,我可怜的福全,都是被她害的!”
花盒这才松了一口气,上前安慰道:“主子,如今说什么都还早,咱们二阿哥必有后福。您别看皇后娘娘看着软和,但心里有谱呢,她才多大,将来必然会有自己的孩子,怎么会真的养了三阿哥呢?”
“佟佳福晋打的主意成不了,三阿哥也越不过咱们二阿哥去,您就放心吧。”
董鄂福晋点了点头,将脸上的眼泪擦干净。
“你说的对,是我心急了,如今福全还小,万事都等他大些再说也来得及,你去备一份礼,明儿我去一趟承乾宫给惠妃赔个不是,也好叫太后不再盯着我。”
不就是做小伏低吗?
她在宫中这些年难道受的委屈还少吗?
太后可不是好糊弄的人,她还是要再等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这里可是紫禁城,阿哥公主们哪有那么容易都长起来啊,若想有出息,等命够硬才行。
……
昭宁这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晚上好好的睡了一觉,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已经不怎么疼了,只是血还不少,不敢乱动。
“李太医不是说让你好生保暖吗?”
顺治将昭宁堵在床上,手里抱着一个厚厚的披风,“你要想下地,就披上这个,你那鞋也不行,我叫人给你做了夹棉的,再换一双厚袜子正好。”
顺治往屋里看了一眼,又道:“要不还是叫他们烧个炉子吧,这坤宁宫太大,寒气重得很。”
“福临,你知道现在是几月吗?”
昭宁举手投降,“大夏天的你叫我穿成这样,还要用火炉,那等天冷了,你打算把我包成包子吗?”
顺治想起昭宁之前将自己跟被子卷在一起的模样,不由得笑了。
包子还真不算,最多也就是个肉卷罢了。
“冬日里你不用操心,永寿宫有地龙和火炕,”
顺治依旧不肯放下厚披风,“等天稍冷些,就叫你搬过去,到时候把地烧得热热的,保管你光脚走在地上都不冷。”
昭宁觉得,顺治这是在给她画大饼。
她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就算真的有地热,她也不可能被允许光着脚在地上走。
“以后是以后的,我现在就要下去,你快闪开,”
昭宁坚决不被迷惑,“你现在就带着你手里那‘被子’一起去外面待着,等我收拾好了起来用膳。”
顺治自是不肯退让,非要让昭宁披上试试他这披风到底是不是“被子”,两个人笑闹了一阵,还是林升进来说有大臣求见,才将顺治给请走了。
胡闹的人走了,昭宁终于顺顺当当的起了床,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又饱饱的用了一顿午膳,方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主子,石福晋一早派人来递了话,说等您有空想过来请安。”
看着昭宁没什么大碍了,谨雅上前将话带到。
昭宁也想单独见一见石映月,自是点头应了,没过多久,石映月便走了进来。
她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旗装,头上只带了昭宁昨日赏的玉钗和耳坠子,腕上还是那白玉镯,整个人如傲雪白梅一般的脱俗。
石映月福身行礼,昭宁叫她坐下说话。
“映月打扮的也太素了些,虽然也好看,但难免叫人背后议论,该打扮还是要打扮的。”
昭宁这话也是为了石映月好,她这一身过于素净,若被有心人故意说嘴,总是对她不好的。
“就是想给皇后娘娘看看,”石映月柔柔的一笑,“您送的这一套首饰,我很喜欢,不想叫旁的俗物玷污了它们的风姿。”
如今的石映月,似乎比选秀的时候更加冷清,但在昭宁面前,却又更加温柔。
昭宁知道石映月如今心里定还是放不下的,也不去提起往事叫她难受,而是问道:“皇上说今后叫你帮着我处理宫务,我知道你一向喜欢诗书礼乐,也不知愿不愿意为这些俗事辛苦?”
石映月抿嘴一笑:“若是为了娘娘,自然是愿意的。今日来,我正是为了这个,我想向娘娘举荐一个人。”
“哦?”昭宁好奇的问道,“是什么人?”
石映月也不卖关子:“是惠妃。她家中皆是计官,如今父亲也在户部做官,于算学甚是精通,我曾有幸瞧过她自己整理的嫁妆单子,着实是清晰明了,分毫不差。”
“惠妃这妃位是如何来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自己也知道难以获宠,故而一直战战兢兢的度日。之前与她闲聊之时,她便曾经说过若是能帮着皇后娘娘也算是依靠,我观其言行,却是个实诚人,娘娘若有需要,倒是可以用上一用。”
石映月这个举荐正中昭宁的心思。
处理宫中琐事倒是不难,就算有什么难以权衡的,她也可以问问顺治和太后的意见。
但那些繁琐的账目,却远远超出了她的能力范畴,她本想求顺治给她找几个精通算术的宫女太监来处理,但若是惠妃愿意管,那自然是更好的。
说白了,这就是个会计的工作,固然需要有会算账记账的人,但也得有监督复核的人,两方若是有不同的立场,更不会出现弄虚作假的情况。
昭宁既然觉得可行,当即便派人将惠妃请了过来。
惠妃来时尚且不知道缘由,颇有点战战兢兢的,恭敬的请了安之后也不敢坐,只是忐忑的站在一旁。
“惠妃坐吧,不必拘束,”
昭宁裹着薄披风团在椅子上,温声说道,“今儿叫你来,是听石福晋说你精通数术,若你有空,可愿帮我理一理宫中的账目?”
昭宁这话说的非常直接,完全省略了前面应有的寒暄过程,倒是叫惠妃松了一口气。
她家里人丁单薄,平日里都是直来直去惯了,进宫以来面对各种饱含深意的话语只觉得心累的很,经常想到半夜也想不明白,今日前来还担心自己会理解不了昭宁的话惹她厌烦,却不想昭宁这般直接,竟是无需她多想了。
“臣妾愿意。”
惠妃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臣妾在家中之时,就管着账的,娘娘放心,臣妾定然能帮您盘的清楚明白。”
有句话她没敢说,就是她阿玛有时候算不明白了,还会求助于她,若论数术,她自问罕逢敌手。
惠妃应的干脆,却叫昭宁对她多了几分喜欢。
既然想做,又何必非要推三阻四的做样子,惠妃这样痛快的人,非常适合一起工作。
惠妃是个行动派,刚应了下来就要看账本,石映月忍不住笑道:“惠妃姐姐也太着急了,皇后娘娘既然许了你便不会更改,等过些日子娘娘安置妥当了,咱们再来帮忙也不迟。”
惠妃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臣妾整日里无所事事,实在是太闷了,若是娘娘不急着对账,要不臣妾帮你整理陪嫁单子吧。”
这下连昭宁都忍不住笑了。
“我的陪嫁是十三衙门按定式置办的,单子都是现成的,哪里需要整理什么?你若是闲不住,倒是可以先带人盘一盘宫里的几个库房。”
“太后说里面大多是前朝留下来的东西,年份长了,恐怕没多少能用的,所以一直也没人整理,我想着收拾收拾,看看有什么还能用的,就分给大家,便是拿出去舍给穷人,也比留在那库房里强。”
听到有事能做,惠妃眼睛一亮,连忙应道:“是,臣妾这就带人去清点,一定盘的明明白白的!”
说罢,竟是欢欢喜喜的告退,一副现在就要去做事的模样。
“这也,真是个急性子。”
昭宁哭笑不得的看着惠妃远去的背影,“谨雅,你快带着印信跟上去,告诉惠妃,这事不着急,慢慢清理就好。”
“还是我去吧,”石映月也站起身来,“既是前朝留下来的旧物,怕是需要仔细辨认的,我去帮帮惠妃。”
石映月出身汉官世家,对于前朝的事务自然见识更多些,昭宁也不留她,而是让谨雅将印信交给她,说道:“你去我自是放心的,不要太劳累,只当是闲来无事打发时光罢了,若有什么不懂的,先收在一边,过两日我给你们寻个老宫人去帮忙。”
石映月接过印信,福身告退。
这两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坤宁宫里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福嬷嬷刚刚一直没说话,此时见无人了,方才说道:“主子知人善任,但是不是有些太过信任她们了?印信就这么给出去,万一――”
“嬷嬷放心,主子让给的是盘点专用的印信,做不了旁的,”
谨雅解释道,“主子命人做了好几方私印,各有用途,是不能混着用的。”
“倒是奴才多虑了,”福嬷嬷笑了,“如此便不会有妨碍了。”
昭宁向后靠在椅背上,懒散的说道:“我也是为了图个方便。之前我曾经陪着额娘处理过宫务,只觉得事情都混在一起,繁杂的很,得长了好几个脑子才能理得明白。”
“我那时候就想着,反正后宫里那么多嫔妃都闲着没事做,倒不如叫她们分管一摊,也省得整日里无聊只想着争来斗去的。”
“不过现在还不急,等我将宫中的日常事务了解的清楚些,再细细的分工,便是那些庶妃,也叫她们有些事做才好。”
福嬷嬷这一辈子见过的后宫女子太多了,哪一个不是想大权独揽,恨不得不叫旁人沾染分毫的?
可偏偏眼前这一位,竟是一副想当甩手掌柜的模样,不由得让她担忧。
“主子这主意是好,但只怕有人心存妄念,乱用权柄。”
昭宁笑着摇了摇头:“我要让她们做事,自然要给她们一些权利,但上有人管辖下有人制衡,这份权利想要乱用,也没那么容易。”
“其实说白了,就跟朝廷六部差不多,虽然是各管各的,但上面还有内阁制约,最终决策权还是在皇上手中的。”
“没想到昭宁颇有些用人之能啊,”
顺治又又又一次不经通传就自己走了进来,“若她们有人做不好,你又将如何?”
“还能如何,做不好的就不让她做了呗,”
昭宁翻了个小白眼,“难不成我还能说做不好就不让你们见皇上?”
“这倒是个好主意,”
顺治笑嘻嘻的坐下来,“要不这么着吧,以后每个月月初你将上个月各个妃嫔的表现写个折子递上来,我就照着你的折子翻牌子,谁做得好,就多翻谁的牌子如何?”
昭宁刷的一下就沉下了脸,冷哼了一声:“行啊,今儿惠妃就做得不错,皇上赶紧往承乾宫去吧。”
说罢,她立刻撑着谨雅的手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内室走去。
顺治一个人哈哈大笑了好一会儿,语带得意的对林升说道:“瞧见没,你皇后主子打翻醋坛子了。”
林升:……
万岁爷您就作吧!
看您一会儿怎么哄!
顺治笑够了,方才追着昭宁过来,可谁知内室竟是关上了房门。
顺治用力推了推,没推开,知道这是从里面插上了,赶紧高声道:“昭宁,我说笑的,怎么还当真生气了?快开门,叫我看看你肚子还疼不疼?”
昭宁隔着门道:“让我开门也行,皇上得答应我一件事。”
顺治好奇问道:“什么事?”
昭宁继续道:“皇上叫我瞧一瞧你平日里翻的牌子长什么样子,我便给你开门。”
总是听说翻牌子翻牌子的,她还从来没见过真正的绿头牌长什么样子。
一想到自己跟那么多女人的牌子都放在一起,等着顺治挑选,昭宁心里就不痛快。
今日刚好顺治自己提起,她便要瞧瞧自己的牌子到底长什么样子!
第60章
昭宁要看绿头牌其实只是想将自己的牌子拿出来。
她觉得,若是顺治与她能一如今朝,那牌子也不过是个摆设,可若顺治变了心,不愿再与她一生一代一双人,那她也不想被翻牌子,君若无情吾便休,不再相见便是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司礼监送来的托盘里,竟然没有她的牌子。
“找什么呢?”
顺治从身后抱住昭宁,“莫不是找董鄂庶妃的牌子?”
他记得她最在意的就是这个董鄂庶妃,今儿非要看牌子,莫不是想将董鄂庶妃的牌子拿出去?
“你找不到的,我压根没叫给她的牌子放上来。”
顺治觉得自己特别有先见之明,“知道你不喜欢她,我当然不会翻她的牌子。”
“我找她的牌子干什么,”
昭宁哼了一声,“你若不想见她,便是这一盘子都是她的名字也没用,你若想见她,便是把她的牌子烧了,你还是能见她。”
昭宁一直觉得,这所谓的翻牌子,其实是给那些皇上们记不住的嫔妃一个机会。
毕竟若没有这牌子,可能皇上一辈子都想不起来有这个人。
但若是真正得宠的,又哪里需要这牌子来提醒,皇上就是闭着眼睛也知道想要见谁。
“我的牌子呢?莫不是也被你给撤下去了?”昭宁翻来翻去也没找到自己的,忍不住问道。
顺治扑哧一声笑了,林升连忙解释:“主子娘娘,嫔妃们才有绿头牌,您是皇后主子,哪能跟她们一样啊。”
昭宁愕然,这才知道原来皇后是没有牌子的。
“我还道你是想找董鄂庶妃的牌子,没想到竟是怕自己被忘了?”
顺治一直偷笑,“这福嬷嬷整日里给你讲些有的没的故事,怎么连这最基本的事情都忘记告诉你了?林升,给你主子娘娘讲讲规矩。”
林升立刻说道:“回主子娘娘,这嫡庶有别,您是主子,在规矩上自然跟嫔妃们不一样。每个月初一十五以及除夕都是专属于您的好日子,往日里皇上要见您,会直接到坤宁宫来,不必翻牌子让人来接您去乾清宫。”
这翻牌子有个很重要的作用,就是告诉奴才们要去接谁来侍寝。
但皇后的嫡妻,便是要侍寝,也不会住嫔妃们侍寝的地方,如今乾清宫里还没有专门给昭宁准备屋子,所以顺治若是要与昭宁同眠,只能由他来坤宁宫。
“哦,”闹了一场乌龙,昭宁对这些牌子也没什么兴趣了,转手丢开,“那就撤了吧。”
顺治继续偷笑,惹得昭宁忍不住瞪他,看似发怒,但在顺治眼中这一眼却带着三分娇嗔三分媚态,让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你这月事,一般要多久才能干净啊?”
顺治搂着昭宁不撒手,心里郁闷的很。
惦记了许久的小狐狸终于进了窝,还没品尝出什么味道就能看不能吃了,当真是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