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亮丽的秀发用一根簪子随手挽起,慵懒妩媚之姿令人心痒难耐,又兼媚眼如丝魅惑天成,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具是万种风情,着实很难叫人不为之心动迷醉。
可见单子润果真是下了血本的,势要将他老子彻底拖进荒/淫的深渊。
丁有福进来时面对的就是这样活色生香的一幕,哪怕是没有那玩意儿,这种时候也免不了有些眼睛发直。
“皇上,国师来了。”
“快请。”周景帝立时拿掉了眼睛上的遮挡物,一屁股坐在池子里喘着气儿。
一副累得不轻的模样。
美人儿立时体贴地拿来酒杯酒壶,又有人争抢着要给他喂一些水果吃,伺候得别提多殷勤了。
周景帝只乐得见牙不见眼,左拥右抱尽情享受美人儿们的服侍,一双手时不时摸一把这个掐一把那个,满眼的急色。
“皇上请服用仙丹。”
国师的手才送到跟前,周景帝就立即拿了仙丹吞进嘴里,一派急不可耐的猴儿急样。
“敢问皇上关于摘星台一事……”
不等他话说完,周景帝就立即回道:“明日早朝之时朕就将此事提出来。”说罢,便以眼神催促他快快离去。
国师倒也是个识趣的,只临走前嘱咐了一句,“仙丹虽好,却也不好太过放纵,一时之欢与长久之乐相较而言,相信皇上心中自有考量。”
六个大美人儿杵在眼前,周景帝实在是看哪个都舍不得,不过到底还是惜命,上一回的事儿弄得他怕了。
于是索性一闭眼,随手抓了两个就道:“余下的先退下,待过两日朕再来宠幸你们。”
众美人儿自是不敢有异议,当即起身去往隔壁穿衣。
翌日的大朝上,周景帝便顶着一张明显纵欲过度的面孔坐在了龙椅上。
说点什么事儿,他的反应都显得有些迟钝,还不时哈欠连连昏昏欲睡,只看得底下一众大臣是眉心紧拧倍感荒唐。
眼睁睁看着那位竟脑袋一点一点又打起盹儿来,不少大臣便将目光投向了丞相。
丞相倒也不负众望,当即出声问道:“皇上昨夜可是不曾休息好?”
猛然从昏昏欲睡之中惊醒的周景帝这才发现底下众大臣黑漆漆的脸色,一时也不免略显尴尬,咳嗽两声有气无力道:“这段日子政务繁多,加之又偶感风寒以致头脑昏沉,故而才……朕会尽量控制,众爱卿不必忧心。”
到底是什么缘故谁还看不出来呢?那两只乌青的眼眶活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
不过当皇帝的既是这样解释了,大臣们倒也不好再揪着不放,只得将满腹的怨言吞回肚子里,暗暗摇头叹息不止。
却哪想丞相压根儿不按常理出牌,听罢这话竟当场揭开了他的遮羞布,“微臣听闻近日宫中新进了几位美人……按理来说这等私事也轮不着旁人来指指点点,只是皇上既为一国之君,肩上担的是这万里江山和无数黎民苍生,如此关乎重大微臣便不得不多嘴两句了。”
“皇上先前才病了许久,如今更应当格外主意仔细保养才是,万不能如此随性而为,以防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对龙体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便追悔莫及了。”
“丞相!”没了遮羞布的周景帝彻底恼羞成怒,眼珠子都快瞪出眶来了,咬牙怒道:“注意你的身份,休得放肆!”
还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的大臣们听见这话却又不禁更添不满。
虽诧异于丞相的耿直,但他们并不觉得丞相做错了,身为大臣本就身负监督帝王之责,尤其是这样一位百官之首,劝谏帝王就是他的分内之事。
如今做帝王的如此荒唐行事令人难以接受,丞相若还不出言劝谏那才真真是失职,那与惯行溜须拍马之事的奸臣又有何不同?
偏周景帝不这样想。
在他看来,从前的丞相虽也总爱行忠言逆耳之事,却从不会如此当众打他的脸,突然之间发生这样的变化无疑正是丞相对他记恨于心的最好证明。
是以他这会儿是又怒又怕,下意识就拿出了帝王的威严来,意欲从身份气势上将其压下。
对此,丞相却并未再硬顶,只重重叹了口气,闭嘴不谈。
失望、忧虑、无奈等种种情绪尽在不言中。
这一声意味复杂的叹息揪得众大臣的心都变得愈发凝重起来,隐晦瞄向帝王的眼睛里已然透露出了明显的不信任。
其中一部分人甚至若有似无地从几位皇子身上扫过,暗藏某种评估。
可惜,满腹心思都被丞相给牵跑的周景帝却并未能及时发现这一切。
眼见丞相已然被自己压了下去,他便松了口气,面色冷凝努力维持住这份威严,问道:“众卿可还有事启奏?”
众大臣皆默不作声。
于是,周景帝又说道:“众卿既是无事,朕这里倒是有一桩事要吩咐。”
是吩咐,而不是商议。
仅这个用词就已叫人莫名开始眼皮子乱跳了,不知道这位又起了什么荒唐主意?
“经国师推算,朕欲拆了寿安宫及寿安花园改建摘星台,工部尚书……”
“皇上?”丞相愕然惊呼,打断了周景帝的话,“摘星台又是何物?宫里宫殿众多,为何还要再大兴建筑?更何况寿安宫可是太后娘娘的寝宫!”
周景帝不悦地看向他,“朕的母后早就驾鹤西去,这寿安宫自然也再无用处,留着也是荒废,怎么就不能拆了?”
“摘星台顾名思义自是摘星揽月之用,建成之后将会是整个大周朝最高耸壮观的建筑,届时朕站在上面便离着苍天更近了一步,有利于朕更好地聆听神旨,于国于民皆是天大的好事。”
竟好歹也还知道另寻一番冠冕堂皇之词。
可任凭他说得再如何天花乱坠,大臣们还能不知他的本性?
但凡是跟那个什么见鬼的国师扯上关系的,无外乎都是为着他的长生之道罢了。
且不说拆了太后娘娘的寿安宫和寿安花园是否合适,光是听听就知晓,这样一座建筑必定耗费巨大不可估量。
霎时,满堂哗然。
“皇上三思啊!如今国库空虚,万不能再行如此劳民伤财之事,否则定会引起大乱,后果不堪设想啊!”率先跳脚的便是刚正不阿的周御史。
周景帝面色一冷,淡淡道:“关于摘星台的一应费用不会动国库一个铜板,爱卿不必担忧。”说话间,眼睛下意识往武安侯身上一瞥。
丞相眼睛一转,大抵心中就有了数。
估计武安侯这些年吃进去的空饷吐了不少出来,看皇上这般大气,那笔钱应是一笔足以令人瞠目结舌的巨大数目。
那可不成,说来说去不还是属于这个国家、属于天下百姓的?
不能由着他挥霍了。
思及此,丞相又出列了。
周景帝甫一瞧见这状况便已开始头疼烦躁不已,恨不能直接堵死了他的嘴才好。
可惜他不能!
“若是正经用途,臣等自是不会阻拦皇上,可这摘星台一听便是那妖道糊弄皇上的鬼话,除了劳民伤财引发民怨四起以外根本毫无用处。”
“还请皇上明察,切勿被那等心怀不轨的奸佞小人迷惑,若不然……届时这便会是他人攻讦皇上昏庸无道、奢靡享乐的铁证,后果不堪设想啊!”
言下之意,他若坚持要建这摘星台便是昏庸无道奢靡享乐的昏君?
周景帝气了个仰倒,怒道:“丞相不必在此危言耸听,这摘星台是为了能与天上的神明更好地沟通,以方便朕聆听神旨从而更好地治理天下,届时百姓们自会理解朕的良苦用心。”
“好了,众卿无需多言,朕意已决!”
一句话直接堵死了所有人的劝谏。
“皇上!”
众大臣焦急万分,奈何周景帝已然起身欲离去。
正在这时,丞相“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高呼,“如此劳民伤财之事万万不能做,请皇上三思!”
慌乱得如同没头苍蝇似的大臣们立即有样学样,齐刷刷跪地高呼,“请皇上三思!”
周景帝怒极,丞相如此一呼百应之势更令他震惊恐慌不已。
究竟是从何时起,丞相的势力竟如此巨大了?整个朝堂都已丞相马首是瞻,还要他这个帝王来做什么?
“你们……”周景帝指着底下乌泱泱的一片,连牙齿都在打颤,“大胆!你们是要谋反不成!”
如临大敌的他却似乎全然不曾想过,就凭他这种种荒唐至极的行为,大臣们反对他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顶多也不过算是丞相这个百官之首牵了个头而已。
大臣们自是一脸莫名其妙,全然不知如何又牵扯到谋反上去了。
“你们休想将朕当作傀儡摆弄,朕才是大周国君,朕的命令不容任何人反驳!”
丞相一脸沉重道:“皇上若不肯收回成命,微臣便在此长跪不起,摘星台动工之时微臣便一头撞死在这金銮殿之上!”
文死谏武死战,由来已久。
不少文臣紧随其后表了态,一个个具是满脸无畏、大义凛然之色。
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使命所在,哪怕血溅金銮殿也坚决不能任由皇上胡作非为!
周景帝直接被震惊到失了言语。
他倒是很想叫丞相赶紧死,可他却不敢。
定国公一案正甚嚣尘上,若此时他再逼死了丞相,那这张椅子他恐怕真就要坐到头了。
更何况除了丞相以外还有这么多大臣呢?
虽说他也不相信这些人当真个个都敢撞死,可总少不了那么几个一根筋的死顽固,他们是真真能干得出来死谏这种事儿。
君臣对峙良久,最终还是以周景帝的妥协告终。
跪得两腿酸疼的大臣们颤颤巍巍站起来,相互搀扶着往宫门口走去。
明明人数众多,可这一路上的氛围却无比沉默,只偶有声声叹息四起。
“丞相可还好?”走在旁边的几位大臣不知何时悄然靠近,面露关心地看着他。
早已头发花白的丞相无力地摆摆手,“不碍事。”却是大半个身子都倚靠在周御史的身上。
这也是他的学生之一。
“如今这样的情形……”那人叹了口气便没了下文。
旁边又有人压低了声音说道:“几位皇子进入朝堂时日也不短了,皇上虽说有心想叫他们多学习学习再亲自上手,可如今这样的学习却也不过只是纸上谈兵,能有个什么用呢?纯粹是荒废了。”
“依下官愚见,咱们还是得找个机会进言一番……皇上到底是有了些岁数的人了,又总是龙体抱恙精力不济,若能叫几位皇子出来为父分忧却是再好不过。”
说的比唱的好听,一副全心全意为了皇上考虑的样子。
但这番话下真实的那点想法却是昭然若揭。
众人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却谁也不说破,只纷纷表示附和,想请丞相牵头组织。
丞相没急着表态,而是很认真地沉思了许久,神色变幻莫测,时而凝重时而忧虑时而犹疑。
不知何时,远一些的大臣也慢慢聚集了过来,都在凝神静气等待他的决定。
“也罢。”丞相终于是一咬牙,松了口,“诸位大人既是都有这想法,不如就联名上奏罢,不过……说句心里话,本官并不以为皇上会同意,尤其是在这样的局势之下,诸位大人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了。”
想也是。
本就是怕皇子们威胁到自己的位子,周景帝才硬是压了他们这么些年,这当口若是大臣们联名上奏此事,他能同意才是见鬼了。
指定以为大臣们是不满意他了,想要物色新君人选了。
当然了,这也是事实。
不过周景帝是必然不会同意的,说什么都绝不会同意,除非他疯了。
这事儿根本就是妄想,反倒还会引发雷霆震怒,到时候保不齐他会怎么收拾他们这些人呢。
譬如丞相这样举足轻重之人或许不能轻易如何,其他人就难免要承担起这份怒火了。
思及此,不少人心中都产生了退怯之意。
若事情能成,哪怕是牺牲也还算死得其所,可摆明不能成的事儿,将自己搭进去有什么意义呢?
总不能又来一次死谏吧?这也不是什么关乎到民生大计江山社稷的事,何来死谏一说?
“悖暂且罢了,还是过些日子再说罢。”
“不错,眼下的确不是个好时机。”
“适得其反,只怕会给皇子们平白招祸。”
……
丞相亦是一脸愁容,心下则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是不希望父子之间闹起来,而是周景帝此人于这一点上实在是过于坚决,一旦他知晓大臣们开始想要物色新君人选,必定抛开一切将皇子们盯得死死的。
届时还有哪个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作乱?哪天对着亲儿子举起屠刀都不算稀奇。
倒不如由着他如今这般放肆享乐,皇子们私下里还能活动起来。
好歹等各自有点势力了才能狗咬狗,甚至可以跟周景帝对峙一二。
有了今日这一遭,相信有心的皇子不会错过这个游说拉拢大臣的机会。
是该乱起来了。
翌日再进宫时,单若泱就发觉那死老头儿的脸色差到了极点,浑身弥漫的焦躁气息愈加浓厚,就如同一只身陷囹圄的野兽,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
估计连彻底疯狂也不远了。
单若泱暗暗翘起了嘴角,拿了奏折后便愉快地走了。
“若泱这就要出宫了?”
“……”怎么一个两个三个都喜欢在半道儿上堵她。
又一次被拦住去路的单若泱只得停下脚步,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原来是贵妃娘娘啊?许久未见,贵妃娘娘瞧着怎么憔悴了这样多?怎么还有白头发了?这眼角的皱纹也深了许多啊,看来贵妃娘娘近来实在是有些疏于保养了。”
李贵妃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入手粗糙松弛的触感令她不禁咬了咬唇,看向面前这张倾城绝色娇嫩如花的小脸儿,神情一阵恍惚。
“你与你母妃长得可真像……”
单若泱面露讶异,似是在问怎么突然提起她母妃了。
回过神来的李贵妃自知失言,便赶紧找补了一番,“再过几日就是你母妃的忌日了……许是年纪大了,人也愈发怀念起从前来……”
“哦?贵妃娘娘这是想到我母妃了?不知都想到了些什么?”单若泱一脸饶有兴致的表情,道:“说起来我对我母妃的事知之甚少呢,贵妃娘娘既是与我母妃幼年相识,又一同在宫里伴驾,定然再熟悉不过,不知可否与我仔细说说我母妃的事?”
马上快到忌日了,所以这是做贼心虚了?在害怕?
既是如此,那自是得帮助她再好好地、仔仔细细地回忆回忆曾经的好姐妹啊。
加深一下印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