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贵妃的容颜和老武安侯的脸孔在眼前交错闪现……并未挣扎多久,他到底还是松开了手。
“咳咳咳咳……”
好不容易得到喘息的李贵妃无力地趴在床沿上剧烈咳嗽着,喉咙火辣辣的疼,胸腔仿佛也像是要裂开了,疼得她涕泪横流,但在她的脸上却露出一抹讥笑。
当年这个男人追乔心竹追得多凶猛啊,全京城都知道他痴恋于她。
将人接进宫后更是万千宠爱给予她一人,爱得炙热又疯狂。
可实际上呢?
他不顾乔心竹刚刚生产完就迫不及待杀了她全家上下所有会喘气儿的,甚至还自以为已经足够深情足够对得起她,否则何必苦等到她平安生产完才下手。
就连如今知晓了乔心竹死亡的真相,他都还是选择了退让。
这就是这个男人口口声声的深情。
比那路边随处可见的狗尾巴草都轻贱。
真真是可笑至极,恶心至极。
她活了这半辈子都再没见过任何一个比他还要更自私自利更无耻卑劣更虚伪恶心的男人。突然间,她觉得她仿佛也没那么嫉恨乔心竹了。
被这样一个男人“爱”上,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另一边,不知究竟是气不过还是想为自己勉强挽尊的周景帝思索片刻后狠狠道:“看在老武安侯劳苦功高的份儿上,朕姑且饶你一条狗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降李贵妃为答应,禁足于华阳宫,无召不得踏出一步!”顿了顿,又冷笑道:“朕不要你的命,便是你那祖父亲自来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一亩三分地静静等死罢!”
“皇上!”巧儿大惊失色,正欲张嘴再说些什么,却被周景帝冷眼一扫。
“将这个胆大妄为的宫女拖出去乱棍打死!就在这间屋子外头打,给朕狠狠打!不许堵嘴,让她叫!”说罢扭头看向新鲜出炉的李答应,恶意满满道:“你且好好听着,她可是你的替死鬼!”
“皇上饶命啊!”巧儿被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劲儿的哭嚎着乞求宽恕,可很快就被两个太监给拖了出去,根本不容丝毫反抗。
李答应一脸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个无耻至极的男人,一时之间竟是失了言语。
很快,外面便传来棍棒重重捶打皮肉发出的一声声闷响,伴随着巧儿凄惨的哀嚎尖叫,仿佛一把把尖刀狠狠刺穿了李答应的心,亦划破寂静的夜空飘往四面八方,令无数人于睡梦中惊醒,惶惶难安。
“皇上!”李答应伸手想要去抓他的龙袍,却不慎栽倒在地,整个人就那么趴着爬也爬不起来,狼狈至极。
她却也再顾不上其他,只拼命哭喊着求情,然而任凭她哭得如何情真意切肝肠寸断,周景帝却始终无动于衷,甚至脸上反而流露出愉悦的神情。
可转瞬却又阴沉下来,“对着一个贱婢都能有几分真心,为何对着她却那般心狠手辣?她打小带着你一起玩闹,处处照顾你,旁人欺负你她二话不说拎着鞭子就能去给你出头,你亦时时黏着她亲亲热热喊着‘乔姐姐’。”
“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死她!她究竟有哪里对不起你?你这个毒妇怎能如此冷血无情心狠手辣?你配做她的妹妹吗?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难怪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还要缠着你,换作是谁都要死不瞑目!活该你的!你就应该立即下去亲自给她磕头赔罪!”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却在这时,外面凄厉的哀嚎声戛然而止。
“回皇上,宫女巧儿已气绝身亡。”
“这么快就死了?”周景帝很不满,咬牙道:“真真是便宜她了!”
铮的一声,脑子里仿佛有根弦绷断了。
李答应四脚并用快速爬向门口,直勾勾对上了巧儿那双瞪大的双眼。
“啊!”李答应登时爆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爬过去不死心试探了一下鼻息,顷刻间泪如雨下。
周景帝就站在一旁冷眼瞧着这一切,从神情来看似乎很是享受她如此痛苦的模样,耳朵里充斥着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他甚至愉悦地笑了起来。
……
“这就没了?”
虽说早已预料到了,周景帝大概率是不会杀了那个女人,但亲耳听见这样一个结果,她却还是止不住笑出声来。
不敢杀正主儿就杀了人家的一个宫女泄恨?
真真是叫她开了大眼了。
“还说多爱咱们家娘娘呢,也不过如此。”风铃不屑地撇撇嘴,满腹怨念道:“难道真就这样放过她了?降为答应禁足又算什么?她可是害死了咱们家娘娘一条性命呢!”
“有她还债的时候,如今全当是一些开胃小菜罢了。”单若泱神情淡漠地说道。
李贵妃那个女人在宫里横行这么多年,手上沾过的脏事儿绝不止一两件,满后宫不知有多少敌人呢。
先前她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旁人便是恨死了也无法,便连皇后都还只能打落牙和血往肚子里吞,对其避让三分。
而今一朝落难……纵然背靠武安侯府也无济于事。
唯一的儿子已经是个彻彻底底的废物蛋子,再没了一丝可能,又被皇上厌憎至此,算是云端跌落泥潭的地步了。
这种时候还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还等什么?
曾经在她手底下折过的嫔妃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有她好受的。
况且宫里的奴才也都是惯会见风使舵见人下菜碟儿的,她这一下掉下来,多得是有人抢着将她往烂泥里踩。
说实话,单若泱甚至都害怕那个女人挺不到她能亲自动手报仇的时候。
“叫人稍稍注意些,别折腾狠了真将她给弄死了,本宫可不想她死得太痛快。再顺便多撒些银子出去,咱们在宫里的人手还是远远不够。”
“是。”
“走罢,咱们也该回府了。”
彼时,被噩耗惊到的单若水当即就冲向了皇宫,然而却并未能见到她的母妃,压根儿就没法子弄清状况。
不过对于她来说什么状况都并不重要,转头她就立马奔向了景福殿。
谁曾想,这回她仍旧是连个人都未能见着,直接就被死死拦在了门外。
奈何她还从来就不是个有眼色的,竟索性就站在门口大喊大叫闹腾个没完,全然就是她这么多年惯用的不依不饶无理取闹那一套。
却也不想想,此一时非彼一时。
很快,殿内便传了话出来,令侍卫将她架起来强行扔出了宫门去,并下令不准她再进宫。
一个公主沦落到连宫门都再踏不进去的地步,摆明就是被彻底厌弃了。
直到这时她才真真是知道怕了,哭丧着脸就直奔武安侯府而去。
然而,又是一份闭门羹。
“老侯爷说了,这事儿全然没有转圜的余地,还请公主也别再闹腾了,暂且低调些别冒头,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了再慢慢哄回皇上的心,终究您还是皇上的亲生骨肉,不必太担心。”
可惜单若水哪里还能听得进去这些话,满心只恼恨于这个闭门羹,认定了这武安侯府不过也是眼看他们母子三个通通掉入泥潭便迫不及待想要甩开他们了。
当即便冷笑起来,怒道:“少在这儿假惺惺了,不过也是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告诉你们家主子,且记住今日的羞辱,他日可别再舔着脸来攀扯上来!”
说罢扭头就走,全然不曾瞧见身后目瞪口呆的管家。
“她当真这样说?”老武安侯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眼见管家低头默认,一时竟被气笑了,“她是当真不知晓她那性子有多招人烦不成?老头子我年纪大了,可经不起她胡搅蛮缠!”
顿了一瞬,忍不住又喃喃自语道:“咱们武安侯府的血脉怎会生出这样一个蠢东西?本侯将全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扒拉一遍也再找不出一个像她这样的,她母妃……倒也勉强还算有点城府的一个人。”
“问题并非出在咱们家,那必然只能是……”想想周景帝这些年来干的蠢事,老武安侯自觉找到了根源所在。
定是当老子的蠢性太强,以至于那个丫头丁点儿都未能传到他们武安侯府的优良血统。
管家迟疑道:“娘娘那边……当真没法子了?”
“还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叫本侯再去威胁一遍皇上?她如今之所以还能活着,已是皇上做出的退步了,倘若本侯再不依不饶就未免太过不识趣了些。”
倘若还有点用,他倒是还能想法子努力捞她一把,可如今这样的情形他是左看右看也实在看不出她还有点什么用处,哪里就值得他去费劲甚至冒险了?
总归还留着一条命,这便也算对得起她了。
“先前本侯就告诫过她,尽管将心放进肚子里,这世上哪里来的什么鬼神之说?若有的话,咱们一家子上下早就该灭门了。”
老武安侯冷笑起来,苍老的脸上流露出一抹}人的狠厉之色,“且不说其他,仅那一桩事就足够咱们被索命几百回了,可咱们家这些年不还是安安稳稳的平步青云?”
“偏她倒好,死活就是不肯听本侯的话,愣是将自个儿弄到这样一步田地也委实是本侯做梦也想不到的,简直荒诞至极!”
闻言,管家也不禁暗叹一声,知晓这是彻底放弃那位的意思了。
“这件事背后必定有人在捣鬼,却不知是独独冲着娘娘去的,还是冲着咱们家来的?奴才这心里头实在是突突的没个着落。”
老武安侯面色冷凝,思忖道:“先前巧儿那丫头传话说怀疑皇后?”
“是,起因就是皇后与娘娘说了那么句话罢了,看起来皇后的疑点确实最大。”
“派人仔细查查皇后,另外……去查查那个长公主。”老武安侯若有所思道:“皇后是有理由对她出手,不过可没有理由对路嬷嬷下毒手,查清路嬷嬷的死因才是这件事的关键所在。”
“路家人也不必再留着了,都送上路罢。”
“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连吃几个闭门羹的单若水如今已然变成了一只没头苍蝇似的,回到府里便直奔书房而去。
她还记得当初母妃和三皇兄是怎么说的――她的驸马家很有能耐,很得父皇重视,若有驸马求情,或许父皇会网开一面?
至少对她这个女儿大可不必那么狠心绝情才是。
此时此刻,她仿佛已然选择性遗忘了她是怎么对待卢靖嘉的。
又或许,自视甚高的她从来就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不妥,她是君驸马是臣,理所应当包容接纳她的一切。
毕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来到书房门口,她也没等门口的太监通传,直接就推开门闯了进去。
里面的卢靖嘉登时一惊,下意识就要收起画卷。
却已经来不及了。
单若水再蠢,可是作为女人的一点直觉还是有的,一见他这副心虚的模样就立马察觉到了异样,上前几步一把夺下画卷。
只听“哗啦”一声响,画卷在这夫妻二人手里瞬间变成了两半。
“公主!”卢靖嘉登时心疼极了。
向来平淡如水的一个人,连亲眼看见妻子与男宠嬉闹都能面不改色,此时此刻却一脸愠怒。
单若水见状不免愣了一下,而后愈发暴怒,“急成这样?本宫倒要看看是哪个贱蹄子!”
说罢便将手里的半张画翻了过来,卢靖嘉想阻止都来不及。
好巧不巧,正正好就是上半张。
刹那间,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呈现在眼前,惊得单若水当场呆愣住了。
“怎么会是她?”
一袭红衣张扬明媚,眉目如画,倾国倾城。
不是单若泱又还能是谁?
“怎么会是单若泱那个贱人!”单若水发狂似的将手里的画撕了个稀碎,而后甩手给了卢靖嘉一耳光,满脸狰狞道:“难怪你自打成亲以来就对本宫不冷不热,原来早就被那个贱人勾引得丢了魂儿?你是不是还在心里恨本宫当初横插一脚抢下这门婚事?”
“本宫乃当今天子的金枝玉叶,能下嫁给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你倒还敢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当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骨头!”
“既是你如此不情不愿跟本宫做夫妻,本宫便如了你的愿!来人,将这个贱骨头给本宫阉了!”
“公主!”
“六妹妹且慢!”听了一耳朵秘密的单子润赶忙抬脚走了进来,“再怎么说妹夫也是朝廷官员,哪里能一个不痛快就将人给阉了的?你这不是胡闹吗?若叫父皇知晓此事必定轻饶不得你。”
“眼下你母妃才刚刚不知犯了什么事儿引得父皇如此震怒,甚至连累你也遭到父皇的厌弃,你若再在这当口如此任性妄为,恐怕再也不能挽回父皇的心意了。”
“况且妹夫也不是普通人,哪里是你能随意喊打喊杀的?你若当真敢那么干,卢家全族非得恨死你不可,你还想不想当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了?”
刻意加重的“金尊玉贵”四个字透露出不同寻常的意味。
所幸有了“父皇”这么一记重锤砸下来,单若水倒也勉强冷静下来能听听人话了。
见她迟疑,单子润扫了眼散落在地上的碎片,目光微微闪烁,接着劝道:“夫妻间吵吵闹闹再是正常不过,妹夫也并不曾当真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哪里就犯得着闹到这个地步呢?”
“怎么不算不可饶恕?”单若水对这话表示十分不服,冷笑道:“他身为本宫的驸马却一心惦记着那个贱人,这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忽而又想起来什么,脸色愈发难看至极,“整天有空就泡在书房,本宫还当他真是那一心读圣贤书的书呆子呢,原来竟是躲在这儿想那等龌龊事,真叫人恶心!”
一直沉默不语的卢靖嘉听到这儿终于是忍不住了,脸色涨得如同猪肝,怒道:“公主还请慎言!我有不妥之处不作狡辩,但我对长公主绝不敢亵渎,你休得血口喷人!”
“你竟还敢对着本宫大呼小叫?”单若水气得脸都扭曲了,满眼的嫉恨之色浓郁到令人心惊,“不敢亵渎?难不成还将她当成那九天之上的仙女了?还不敢亵渎?真真是笑死个人了!她连妹夫都能勾引,根本就是个人尽可夫的骚浪贱货!”
啪!
一室寂静。
单若水捂着自己的脸呆愣在原地,眼前是一双愤怒到泛红的眼睛。
“我与长公主甚至从未私下说过一句话,谈何勾引?你不该用这等污言秽语去说她,这是你我二人之间的事!”卢靖嘉弯腰将地上的碎片全都拾了起来,一边说道:“公主说微臣打从成亲那日起便对你不冷不热,这话微臣不敢苟同。”
“微臣固然惋惜,可错过了便是错过了,从未敢想其他龌龊之事。与公主成亲之后亦是想要好好过日子的,可公主是如何做的?对着微臣颐指气使,想骂就骂想训就训,微臣哪里是您的驸马?不过只是任您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罢了,与这府里的任何奴才都无甚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