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惊叶不服驳道:“ 我才不会哭! ”
“那你眼中的水花是被我的长寿面感动的吧,那就快吃,吃完就是真正的大人了”
”那你怎么长不大?”
“我早就是大人了。”
“切,什么时候?”
九岁……
他们说话间,小峰又端了两碗面上来,同样的碗,同样的面,不同人下锅以后就变得绝交了似的,跟秋惊叶面前的那一碗形成鲜明对比,不过今天秋惊叶没再多磨叽,把圆环玉佩和信封揣怀里就把面条吸溜完了。
小碗和小峰的面还没有放凉,秋惊叶嫌他们吃的慢,自己先回屋了。
屋内,正值夏天秋惊叶却一进屋就把门窗关严,自己窝在窗边墙角,把怀里的信封和玉佩又拿出来看了一番,末了自己吃吃笑了两声又偷偷得呜呜哭了半晌。
小峰收拾完饭桌,经过秋惊叶房间在门外喊他:“少爷,你不热嘛,关窗户做什么?”
“有蚊子。”
“哦~少爷我们该去练字了,小碗姐等我们呢。”
“你自己去,我今天是寿星,我要早点睡觉,我还要长身体呢,连你都快超过我了,去去去,别打扰我睡觉。”
小碗听说秋惊叶戌时刚过就要睡了,摇摇头一笑,选择了相信。
第4章 下东南
宫内朝堂上,兵部员外郎李勉紧急来报。
“四皇子带兵行至越州南疆东部边境,遇一伙流寇,四皇子被人偷袭,受了重伤!”
楚国北靠凰鸣山脉,西邻西域海国有一条海路贸易有朝廷监管。唯有南疆东部常有流寇,外有邻国苍赤因土地贫瘠与恶劣气候常对楚国领土虎视眈眈。
“四皇子骁勇善战,此次失利恐并非只流寇偷袭如此简单。”一大臣说道
“东南流寇长时间未能灭绝,常与山匪勾结,又胁迫当地百姓在家中做藏身之处”
“兵部需得尽快派兵支援东南,择良将前往”
然越州刺史刘青峰并非胆小贪权之人,两年前越州上任刺史燕王勾结苍赤国,屠戮百姓,侵扰边境,夺取国土,更意图谋反逼进京城。导致这两年的越州混乱一片,各地流寇聚集于此,混入百姓当中,朝廷有意恢复民生,收服叛乱,也只能徐徐图之。
越州原有兵力兵营本归于越州刺史管辖,以便随时调动军力保南疆边境不被邻国侵犯,但也正因如此,才致两年前燕王谋反,朝廷派兵不及,内忧外患,损失惨重。
现越州兵营归于朝廷兵部管辖,四皇子与辅国将军陆华掌管虎符与帅印。
陆华同时监管西域海防兵营,此时将其调往东南并非良策。
中书令曹方南出列拱手说道:“老臣提议,可择一位皇子随同,再由兵部挑选一位将军同行,稳住军心与州内百姓,驻守东南边境,确保苍赤再无兵力过界”
中书省负责为皇帝草拟诏书,门下省审核诏书命令的内容,门下省有权予以封驳,要求重拟。而将最后的执行权交给尚书省,尚书省再将任务分配给六部。楚国中书省与门下省共称为北省,中书令与门下省右侍中魏于杨都是两朝元老,先帝钦点护国元老。
门下省并无官员有另外的提议,眼下此法最妥,明德帝开口道:“兵部即刻拟定将军,清点随军数量,明日出京。慕安,知酌,你们随朕到御书房”
“微臣告退” 一众大臣退下。
三皇子五皇子跪地叩首,相望一眼,便随明德帝进了御书房。
明德帝不喜奢华,御书房内饰简约又不失威严。里间牌匾上是苍劲有力的厚德载物四字乃秋太傅墨笔 。一张花梨木桌,左侧整齐摆放着两摞奏折,右侧一方宝砚,明德帝落桌前坐在正中,屈指扣拳,敲着桌面直接问道“你们谁愿前往越州助凌远平定乱党”
越州政务有刺史刘青峰坐镇,兵力有四皇子与越州将军统管, 四皇子领军多年,现战败受伤也只让人感其赤胆忠心。 其余皇子南下,眼下境况若治理得当,功予他人。若治理的不好,其中皇子便有庸才之嫌。
此差事确实有些吃力不讨好,但两位皇子均并未推辞,江慕安率先开口:“儿臣为人臣子,自不敢推辞,刘青峰大人廉洁奉公,励精图治力,儿臣愿与四弟一起守我国土护一方百姓安居”
五皇子江知酌待江慕安说完才望向明德帝,“儿臣也愿前往,旦凭父皇做主。”
他顿了一顿又道:“三皇兄在中书省内为父皇分忧,十分勤勉,儿臣自知不及,南下路远,儿臣在刑部,近日并无要事,且刑部杨侍郎资历比儿臣深厚,请父皇放心”
看着面前两个身形挺拔,面如冠玉的皇子,明德帝心中颇为满意,更看重他们的兄弟之情,皇室之子,都免不了争权夺势,连自己都不例外,才有了当初越州刺史,也就是燕王叛乱之事。他们还这样年轻,明德帝从不提倡皇子之间争强好胜,更希望他们能兄弟齐心,可这登顶之位,也注定只有一人。
“那便知酌明日随军南下,今日好生休息,你们都退下吧”
“儿臣领命” “儿臣告退”
二人从御书房一同走出宫门,各自回府,拾级而下。
江慕安侧身微顿,看向江知酌,“知酌,你此番去南下,务必保重”
江知酌扬唇轻笑一声:“皇兄不必介怀,此行我去之无妨,你我兄弟二人,互知互信,何况越州西部紧邻咸州石渔镇,想必父皇也不会同意你去的。”
“皇兄,两年有余了,旁人或许看不出,但知酌略懂皇兄心意,ᴊsɢ皇兄再无从前那般意气风发。人人都道皇兄成熟稳重许多,知酌真心希望皇兄能拨开心中乌霾,重做鲜衣怒马少年郎。
”江知酌比江慕安年年少两岁,年幼时便一同入南书房结伴读书。两人虽甚少向对方吐露心事,但总有些心照不宣。
“呵~”江慕安自叹,“到底瞒不过你,但是有些心绪我自己不能左右,有些人看着像一碗清水,饮过之后才发觉是一杯烈酒,日子越长,竟沉醉的越深。”
“知酌,若有机会,你代我去看一眼吧,只看一眼,知道她平安,我就安心了。”
江知酌抬手抚住江慕安的上臂,轻拍两下,再未开口便自行离去了。
次日京城,五皇子江知酌同卫尉寺少卿赵孟一同带援兵前往越州南下,江知酌身为皇子,却不见骄矜。身着月色长袍,袖内露出半瓣银线绣织的银杏叶形状,墨色长发高高束起以玉冠相固,腰间扎着同色银丝纹带,额前碎发被吹散,身形劲瘦笔挺,,整个人丰神俊朗散发着与生俱来的贵气,扬鞭策马,一行人南下离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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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江知酌抵达越州境内,江知酌去往刺史刘青峰府邸,卫尉寺少卿赵孟去往越州兵部,勘探边境布防。
刘府,刘青峰率幕僚别驾、长史、司马等上佐官府前等候五皇子,江知酌仅带小厮与护卫十二人前往,刘府门前下马。
刘青峰等人躬身行礼,“下官恭迎五皇子殿下,舟车劳顿,请入府休息”,刘青峰一席灰色常衣,十分朴素,却不失干练,年过四十便两鬓有些花白。
“刘大人请起,四皇兄可还好?伤势如何?”江知酌亲手扶起刘青峰,微微含礼。
刘府是上任刺史燕王府邸,占地颇大,如今见却不显奢华,极尽至简的有些空荒,刘青峰引江知酌一路来到四皇子江凌远现居房间内,江凌远赤着上身,一条绷带由左肩缠至右胸。
半月已过,仍显血迹,伤势还未好全,江凌远却未躺卧在床上,支起腿在书案旁看近日兵营军务。
“皇兄伤势竟如此严重?”江知酌微微蹙眉走近江凌远,除却绷带处的伤口,其余大小伤疤罗列在后背前胸上臂等各处,其余伤疤已经愈合结痂,唯有绷带处迟迟未能痊愈。
江凌远身为四皇子,却全然不像江慕安与江知酌一般有几分书卷气,他长得眉清目秀,体格矫健,眉宇间有一股飞扬神采,说起话来比江知酌还略显稚气。
“知酌~,你快来,想死你了,路上累不累,坐哥哥腿上疼疼你”,江凌远并未起身,拍拍大腿朝江知酌扬脸眨眨眼。
“江凌远,你伤的是肩膀还是脑子!”江知酌气极,怎的每次见江凌远他都是这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见他似无大碍,江知酌稍微放心了些,问他到底是如何受伤到的,江凌远虽年少,但从十三岁跟着各个将军四方征战平乱,寻常流寇不会伤到他。
江凌远收起方才的嬉笑也正色道:“去年雁门也常有流寇暴乱,我有几次平剿,都力感不足,或是常有还未出兵,这些流寇就平白失踪或是提前逃跑。”
“皇兄怀疑有内奸?”楚国百年基业,近年来却流寇不断,流寇的大批量出现通常在朝廷,官员,富商等暴政欺民的情况之下才会络绎不绝。百姓若不能安居,不如跟随土匪,还能免于遭祸。
“我刚来到此地,在一山头剿匪时遭遇前后伏击,人手不足,交手中挨了一刀”江凌远说着,解开身上的绷带。
剑伤并不深,但伤口周围略显乌黑,伤口延周泛青,明显是中毒。
“此毒无解?”江知酌俯身查看江凌远的伤口,长时间未能愈合的刀口异常狰狞。若是旁人,哪还能像江凌远这般云淡风轻。
“苍赤蛊毒,太医院和本地大夫并无良方。此毒并不会即刻要人性命,我兴许还能活一年半载。”江凌远黯然又轻嘲的一笑。
蛊毒乃苍赤皇室秘毒,苍赤境内非皇室人员对此也知之甚少,楚国大夫更对此无法。
“定能找到有解药,皇兄勿消沉。我们可以去边境试一试,再派人潜入苍赤内部。”江知酌劝慰道,“同时,可以找一些民间的大夫。皇兄,总会有办法的。”
“谁若是能治好我,我就以身相许,你说怎么样,当四皇妃,也许能吸引来一大批能人异士。我听说啊,有一些灵芝化成的仙女,不仅长的琼花玉貌,还有解百毒的能力,能枯骨生肉。”江凌远一边说一边仰头遐想那灵芝仙子的容貌。
此时,一直未出声的刘青峰恍然道:“乙尘大师!对,乙尘大师悬壶济世,也许有良方。”
顿了一下又踌躇道“只是乙尘大师前些年游历四方,行踪不定,现隐居西南落烛寺,又闭关修禅,轻易不露面,而且……”
江知酌见他面色犹豫,似是不知道如何讲下去,淡声开口:“刘大人但说无妨。”
刘青峰又躬身微微行礼,“下官不敬。乙尘大师医病救人,每次只收薄银几两,遇到困苦人家,便分文不收。但大师甚少给权贵看诊,与许多权贵人家只说没有佛缘,无法看出病症。所以坊间猜测大师似不喜权贵。”
“四皇子身份贵重,想必大师会有所顾虑。”
江知酌略一俯身,伸手将掌心贴在江凌远左肩上“明日我便赶往落烛寺,知酌必会尽力。”说罢又交代刘青峰,派人乔装成商贩,混入苍赤,一边寻找苍赤蛊毒解法,一边探查边境内情。
第5章 落烛寺
翌日清晨,江知酌轻装上阵,只带几名近卫,一席便衣,只是也掩盖不住翩翩公子的俊逸矜贵。
天黑前一行几人来到落烛寺,寺门将闭,江知酌下马上前,一名小僧合手行礼:“本寺已到闭寺时间,施主若要上香祈福,请明日再来。山路难行,阿弥陀佛,您请回吧。”
江知酌上前一步道:“我此行前来是寻乙尘大师,家兄急症难解。请小师傅通融一下,让我见一见乙尘大师。”
“施主请见谅,世人来此,皆是有心愿,小僧自然懂您为兄求医。只是乙尘大师交代过,修行归来,自觉医术不佳,鬓丝禅榻,已无心力救治信众。”
“施主请回,阿弥陀佛”说罢小僧将寺门徐徐关闭
一名黑衣近卫上前想要争论什么,江知酌抬手拦下,吩咐几人山下找个落脚地,今日先行休息。
兰秋七月,天亮的格外早,江知酌一早便动身前往落烛寺,到了山下,步行拾阶而上,山路上古树林立,绿意葱茏,上层的枝叶轻曳,颇具一番古韵。
只是此时江知酌并无心思暇看,昨日未曾见到乙尘大师,且听那小和尚的意思,乙尘大师今后怕是不会再出寺看诊。
江知酌一人进寺,近卫停留寺外。
落烛寺内
乙尘阖目坐在石桌旁,桌上是一盘未完之棋。江知酌走进,不知如何开口,也不敢冒昧打扰。
“阿弥陀佛,施主玉叶金柯,贵不可言,老衲无才,无法受施主所托。”乙尘看向面前的棋谱,并未分给江知酌一眼。
江知酌躬身行了一个晚辈礼,口气敬重谦卑:“求大师垂爱,家兄为人仁义,甘愿为国付躯,晚辈实在不忍家兄年少折损,也乃国之所憾”
四皇子身份尊贵,且多有战功,护国护民,救一人可悦万民,只是乙尘仍不为所动。
江知酌再欲开口,乙尘淡然打断他:“这世间能救万民者并非良医,而是良策,施主应当明白此道理,老衲只身一人,蝼蚁之力,恕不能如施主之愿,阿弥陀佛。”
江知酌自知此时无法说动乙尘大师,但他绝不会在此时轻言放弃,潜入边境之难,获取情报与蛊毒之法更难。乙尘是现下唯一仅有的一线希望。
江知酌把随身所有银两放入香火案,随后跪在寺内正殿前。
从晨曦到骄阳肆虐,江知酌身形未动。他并非要挟或道德绑架,只是别无他法。
一小僧走来“施主请起吧,住持决定之事,轻易不能更改,住持并非仙人,百病能医,想必施主定是寻遍良药才来此地主,住持也许当真无法。阿弥陀佛,请施主珍重自身。”
江知酌谢过小和尚好意,只是仍未起身,直至闭寺才离去。
第二日,乙尘大师只说江知酌与江凌远并无佛缘,再未开口。
二人仍像默契一般,一个阖目对着棋谱,一个端跪在殿前。
江知酌微微垂眸暗自揣摩,若今日乙尘大师仍不松口,他该怎么办。继续跪着,跪到晕过去,跪到出家人于心不忍。
还是直接绑了乙尘大师,强行送往越州。可是这两种方法也并不能确保能让乙尘大师为江凌远医治,他若看过以后,仍说无法,江知酌又该怎么办。
正心烦意冗之际,江知酌余光瞥到一抹绿ᴊsɢ色身影,缓缓走到石桌前。
少女手持一把白色遮阳短伞,长发未挽披落在薄裙之上。腰间纱带轻系随风微动,腰肢盈盈一握若无骨,伞下肌肤白皙,看不出神色。
即是如此模糊,江知酌再没挪不开半分目光。直到少女落座石桌旁,江知酌眸光一沉,眉心微蹙,竟在此地见到此人。
小碗似是有感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转头望去,只一望,神色微顿,清澄的眼睛升起一抹悸动却不明显,只是桌下的手,猛的抓住了石桌边缘。
那副俊逸的面容,有几分像江慕安,只这几分相似,也掀起了小碗心中巨大的涟漪。
少焉间小碗恍然回神,江慕安并不似眼前少年的清隽,小碗记忆中的江慕安,眼神温润,常弯着一双桃花眼,笑意分明的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