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亦在一旁道:“我吩咐伙房给少夫人备了汤药,少夫人身体瘦弱,应该多进补才是,不然怕是受不住。”
受不住什么?是瞧她太过纤瘦,想要让她多增补吗?
乔时怜心想着自己近日确实憔悴不少,因睡不安稳,心事过多,食又乏味,若非她在相府膳食丰足,被侍奉得悉心周全,换作寻常百姓家里,怕是都病倒了。
眼见梳妆完毕,乔时怜问道:“苏少将军呢?”
兰泽答:“少爷一早就训暗卫去了,等着少夫人醒来收整好后,一道去敬茶呢。”
秋英打趣着她:“姑娘还在叫姑爷叫苏少将军呢?都成亲圆房了,也该改口了。”
虽然昨夜她终究是没和苏涿光圆房,但此等事,向来面薄的她也不好说出口,故她也只是随意应了应,始终没把夫君二字唤出口。
哪怕是直呼苏涿光大名,都比这称呼容易得多。
待乔时怜寻到苏涿光时,恰见东西北风三人各自扛着比常人身形还大的沙袋,灰头土脸地在府中习武场绕着跑圈。
西风眼尖,见着乔时怜盈盈走来,顿时泪花涟涟地对着她,“呜呜呜…姑娘…”
东风瞄了眼不远处挺立的苏涿光,“快闭嘴吧。”
北风径自加快了步子,晃眼便离了西风几丈远。
“怎么?嫌训练内容太轻松?”
果不其然,苏涿光不咸不淡的嗓音传来,让三人脊背为之一寒。
乔时怜问着旁处杵着的风来:“他们这是…”
风来答道:“作为暗卫失职,这是该受的罚。”
主子还真是说到做到,秋后算的账是一点也不落下。
乔时怜见西风向她投以委屈巴巴的目光,又问:“这跑了多久了呀?”
风来掐算着,“从主子起来到现在…估摸着快一个时辰了。”
乔时怜也不知三人究竟犯了什么错,但毕竟三人跟着她以来,她这个做主子的对他们还算满意。西风俏皮总陪她解闷,东风行动力迅速,北风做事沉稳,三人各有各好。
此番若是因惹恼苏涿光受了罚,他们背着沙袋跑了一个时辰,应当也足够了。
她不知将军府的规矩,只是从各暗卫对苏涿光的恭敬程度上来看,她猜苏涿光平日里训兵应是极为严格。想要为他们求情让之少受些责罚,那便得从苏涿光下手。
想到此,乔时怜让兰泽候在了风来身侧,独步上前向苏涿光走近。
随后她轻扯了扯苏涿光的衣袖,目光移至三暗卫:“他们是我爹爹送给我的…虽然跟着我又回了将军府,但终究是我的暗卫。”
苏涿光脸色一沉。
她意思是他逾矩,不该责罚她的暗卫吗?
他昨夜一宿没睡,本就有些烦躁,眼下乔时怜似是欲同他各分各的,界限分明,他心情更差了。
但听乔时怜柔声接言道:“所以我也有看管不严的罪责,你看在我的份上,饶了他们好不好?”
话落时,她踮起脚,吻在了他的脸颊处。
经由昨夜之事,她发现苏涿光并非不喜亲吻。她猜许是那会儿他嫌自己在马车上亲他只是蜻蜓点水,过于轻了些,他才表现出那般模样。
是以这一吻,乔时怜刻意亲了许久,直至她快要踮不住脚了,她才往后退去。
习武场上。
西风瞠目结舌地望着二人:“完了完了,我看到了,我要长针眼了!”
东风白了她一眼:“…你明明就很想看。”
北风识趣地望向别处:“建议别看,会出事。”
见乔时怜退步而去,苏涿光自然而然地揽过她的腰,让她得以站稳。他尚未从她的吻里回过神,垂眼得见她眨眼相求的模样,黛眉明眸,楚楚可人,心头的烦躁亦随之消散。
乔时怜见他仍未喊停,以为一吻不够,又再攀着他的肩踮起脚,扬脸吻住了他的唇。她甚至学以致用,伸出小舌朝他唇齿探去。
苏涿光呼吸一滞,他紧紧搂着她的腰,让她不得不维持这个姿势。
是她经由一夜撩拨,还这般来引诱他的。
若说昨夜他的吻还有几分温柔,此刻这般深入索取便带有侵占的意味,顷刻便把她的主导权夺回。不多时,她便觉得身子发软无力。
察觉她浑身颤抖得没法站稳时,他这才放开了她,目光落至她被水泽盈润的唇畔时,他顿了顿。
“给他们免罚的交换。”
三暗卫早就被风来拖着带离了习武场,唯有兰泽守在原地,待着二人前去敬茶。
-
至正堂时,唯有苏铮一人坐于主位。
乔时怜知晓的是,苏家血脉单薄,多数都折身殒殁在了战场里。若非近年战事平定,乔家断不会把她嫁进这将门里,否则稍有意外就守了寡。
彼时苏铮瞧着这端庄得体的儿媳妇,怎么看都觉得甚为满意。
他本就为了苏涿光的婚事操碎了心,结果乔时怜的出现,竟让这多年来从未同他主动说过话的苏涿光相求于他,为的是把府上三暗卫送入乔家。
小兔崽子,最后还不是为了心上人给老子服软!
苏铮留意到乔时怜颈间的红痕时,扬起的笑意越浓。他今日一早可听说了,昨夜苏涿光要了不下五次水,这臭小子,真是一点都不知节制!
“父亲,您用茶。”
乔时怜恭谨地端茶至苏铮跟前。她从小就听着苏将军铁血踏河山的传奇长大,如今眼见,她反是少了见公爹的紧张,多了些许兴奋。
苏铮接过后,抬眼见与乔时怜态度截然不同的苏涿光,心道着这兔崽子也不知跟自己媳妇学学!
苏铮有意把嗓门儿放低,尽力柔和着脸,“时怜啊,若是涿光欺负了你,可别闷声不说。放开胆欺负回去,若是解决不了,还有我给你撑腰。”
苏涿光面有不耐地别过头,昨夜让他一宿不眠,到底谁欺负谁?
“没有的事,苏少…浮白他从不欺负我的。”
乔时怜还是头一次唤他的字,身旁之人倒是觉得新鲜,侧过脸望着她。
感受到他的注视,她面颊不由得发烫。
不就是一个称呼吗?至于这样看着她吗?
临走时,苏铮叫住了苏涿光,“涿光,我听说时怜在相府都是娇生惯养的,你看她细胳膊细腿的,再是喜欢,也要懂得克制点…万一这姑娘家受不住……”
受不住和他闹和离怎么办?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媳妇,可别因此等事闹出矛盾来。
苏涿光黑着脸,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正堂。
在门外等候的乔时怜奇道:“父亲单独叫你说了什么呀?”
她怕她方才做得不好,惹来公爹生嫌。
苏涿光简言答之:“叫我别欺负你。”
乔时怜哦了一声,心想着怎么这满府上下都奇奇怪怪,下到侍女,上到苏将军,都生怕苏涿光欺负了她。
及午后,苏涿光回卧房小憩。
乔时怜没有午睡的习惯,便没同他前往。
中途她忆及自己的团扇落在了妆镜边,折身回到卧房推门而入时,恰见苏涿光坐于案处,聚精会神地端看着手里的册子。
这册子…怎么有些眼熟?
第31章 31 、缘由
明窗半敞, 天光倾落,将他修长指节把着的册子勾勒得明晰。
这不是那本内容露骨,画面香艳至极的册子吗?怎么会被苏涿光发现, 还落至了他手里?
乔时怜面色一凝,她强作镇静地走近案台边, “这…这画册……”
苏涿光极为淡定地应道:“枕下发现的。”
他冷峻无欲的面容未有半分波澜,若非乔时怜断定他手里拿的就是母亲塞给自己的画册, 只怕会以为他正一丝不苟地看着什么书。
旋即苏涿光翻过一页, 头也不抬问:“你放的?”
乔时怜当即否认:“不不不…怎么可能!我从来没见过…”
打死她也不会承认!
苏涿光始才抬起头,把画册合上放至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是吗,那你怎知这是一本画册?”
闻及此,乔时怜心脏骤停, 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怎么还是被他套出话来了?!怎么办怎么办!她这下怎还有脸面对他?
且被他发现了这本分外羞耻的画册, 指不定他还以为自己从头到尾看了个遍…她只觉浑身血液霎时涌入面颊,让她有些头晕目眩。
她掐了把自己的手背,虚睁着眼就要往身侧的美人榻倒去, “我头好晕,好像要昏过去了。”
却听他嗓音凛冽:“如果你不想一辈子在我面前装晕,就过来。”
乔时怜:“……”
她伏在美人榻处,萎靡不振。
他怎么就不可以装作不知道这件事, 配合她做做戏呢?她都要羞得无地自容了, 他还非要戳穿她。果然, 他冷情起来真是毫不给别人留颜面。
见她瘪着唇角, 岿然不动,他不由得问:“…我长得很吓人?”
乔时怜耷着面, 摇了摇头。
苏涿光重复着话:“过来。”
“哦。”
听出他语气稍沉,她才极不情愿地挪着步子至他跟前,垂着脸不敢与之对视。
苏涿光瞄了眼手边的册子:“不就是一本春宫图,怕什么?”
乔时怜好一会儿才闷声答道:“怕羞…”
他又问:“你亲我的时候怎么不怕?”
乔时怜涨红着面,攥紧了衣袖:“因,因为…”
苏涿光为她答了话:“因为想完成任务。”
“在你看来,嫁人,圆房,和我共处,都是任务。”
“我…”乔时怜一时被噎住了话。
确实,她嫁给苏涿光是为了逃离东宫,这任务是活命;随后圆房,她也是依着世俗之礼,理所当然地想去完成;顺带着和苏涿光共处,不过是二人结为夫妻的长线任务。
心有旁骛时,那些所谓的羞人便可暂被抛下,所以她亲他的时候,并不怎么怕。
但这么想来,她从始至终都在利用他对她的感情,去完成她拟定好的任务。
乔时怜心底生出愧疚。
却听苏涿光道:“其实也可以不圆房。”
那嗓音是惯有的平然,叫她听不出更多情绪,也不知他这般说是不是生气了。
而闻言她下意识脱口而出,“那怎么行!”
不管怎么说,除却此事是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交代的,她为了不嫁入东宫,强行让苏涿光娶了她,昨日大婚礼成后她就是他的妻子,她是有必要去完成这件事的。
苏涿光默声盯着她的面容良久:“…乔姑娘,这事强求不得。”
乔时怜满腹狐疑,心道自己也没做什么惹他生气,怎的突然就不想跟她圆房了?
她冥思苦想了半刻,忆及出嫁前母亲对自己说的好些话,她低声嘟囔着,“难道…难道真像母亲说的?”
苏涿光:“说什么?”
乔时怜认真答道:“说这世间有些男子…生来会患一种病,没法圆房行房事……”
所以乔夫人担心,苏涿光是因此才不近女色,冷淡禁欲。
苏涿光绷着嘴角:“……我没病。”
乔时怜恍然,“那就是另一种情况。”
苏涿光意识到她将要说什么,“你不必告诉…”
乔时怜仍接着说了下去:“我当时听得不太清楚,好像是说什么‘不行’。”
话落时,她还凑近问他:“既然你说你没有生病,是因为第二种情况吗?”
苏涿光:“……”
他觉得他忍耐是有限度的,但见乔时怜那张不谙世事的面容,他委实发作不出来。
乔时怜瞧着他脸色愈差,眉眼凛然如冰,以为自己言中了他的心事,又劝慰道:“我们…我们也可以慢慢来嘛!不急着圆…圆房……”
但她对于此等陌生未解之事心生好奇,不由得接言问他:“你悄悄告诉我,是我说的那样吗?”
此番工夫,苏涿光已尽力平息了情绪,他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口,“等你不再害怕圆房这件事,我就告诉你。”
乔时怜自觉被戳破心思,难保面子,她蹭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坐在案边的苏涿光,反驳道:“你…你胡说!我,我哪有害怕?”
苏涿光不言,只是指尖徐徐往前挑开了画册边角,现出其里男女交缠的姿势。
“啊啊啊!!”
乔时怜目光正巧落在了那不堪入目的画面上,她抑制不住发出了惊叫。
她羞愤之下,对着那始作俑者口不择言起来:“苏…苏涿光!你你你…下流!”
苏涿光:“……”
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听有人骂他下流。
罢了,他都是她口中的登徒子了,下流又算得了什么?
不多时,他折过身从柜里取出一包袱,“这我今日一早给你买的衣衫。”
乔时怜方回了魂:“定做也需等好几日吧?”
她心想,他现在想起来要用新衣裳来收买她,给她赔罪了?无事献殷勤,这里面肯定大有问题。
苏涿光递给她:“我加钱让他们加急做的,只花了半日。”
乔时怜拆开时,指腹摩挲过那柔顺布料,凭着经验便知其是为上乘,她不禁心生欢喜,看来他还对她挺用心。
而展开后她才发觉这衣衫形制宽松,尤为素净,毫无作饰。
寝衣?
反应过来他为何要送她寝衣时,乔时怜大脑霎时空白,她只听得自己磕磕巴巴问他:“你,你昨夜…昨夜都看到了?”
苏涿光颔首:“嗯。”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她穿了那件极为羞耻的寝衣。
乔时怜一瞬想死的心都有了。
顷刻间,她只觉自己滚烫的面颊更加烧灼,越来越热,把她整个人也烤得无比昏沉。紧接着她双目一阖,竟瘫软了身往地上晕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