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不喜欢了,没期待了,对他这种行为就无所谓了。反正也不会再见了,以后也不会再因为这种事情心力交瘁,还在想他这人其实也有优点,就想着把这个包袱留给他,算了。”
赵寻桥感叹了一句:“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
“该说不说,这种惯常迟到的行为也确实下头。”南丰总结。
见周意一直盯着手机没说话,张新就凑过去瞄了一眼,他竟然正在搜索,粉刺如何祛除。
搞笑,男人谁在乎这个?
周意关掉手机,把菜单递给秦溪溪,心里咀嚼着她刚才那番话,觉得还挺有道理。
人和人互相靠近的时候总会触到关系里真实的暗礁,难免产生碰撞。只有喜欢才会觉得难以忍受,因为有期待。
但也不是什么坏事,因为之所以会愤怒,还是意味着对方对自己很重要。反之,那恰恰表明对方开始回避疏远了。
他不由想起几年前。
那会儿李言喻特别忙,忙着打工,但是他黏她黏得紧。生活里很小的事情都想分享给她,偶尔也嘱咐她这个那个。
她最开始就表现过不耐,后面两人甚至因为这个吵架冷战过。她也有利索果断的一面,不喜欢他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除此之外,她对他那些刻意招惹,引她注意的小学生行为也很烦,比如揉她脑袋的时候故意把头发弄乱,她每次一定会生气。也不喜欢他明里暗里的接济,在钱的方面,她有超乎寻常的自尊心。
那么,现在呢?
他迫切想知道她的答案。
第五十二章
正想着,李言喻就和王玉琦拎着奶茶回来了。
周意不爱甜食,加上也没什么心情,就放着没动。两人没挨着坐,中间隔了好几个人,李言喻一抬头刚好能看到他的脸,他似乎有什么心事。
以前就是这样,只要是藏了什么事情,他就会下意识抿直唇线,一点也藏不住。
就像大一下学期,有次他来找她,就一直闷着不说话。问了好久他才说,原来他们学校和美国TOP3的高校有个交流项目,系里核定的公派交换生名单就有他。
而这一去,就要两年。很好的机会,根本没理由不去。
李言喻当然是支持了,而且表现得很开心。周意闷了很久,问,“那我们呢?”
“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再说。”她说。
他才表现得开心了点,其实那段时间真漫长,等待的日子尤其难熬,不过也都是后话了。
李言喻倏忽想起要发的朋友圈,不过看他的脸色,又感觉不是时候,便就此作罢了。
*
一桌人插科打诨,很快就吃完了饭。
回去的时候,看见二人一起往一个方向走,南丰几人表情真是变幻莫测。而这其中,只有王玉琦和他们想得不大一样,只意味深长地盯着赵寻桥。
周意突然脚步一滞,回身看她。
“做什么?”李言喻看他那个表情,心里奇怪,想起自己也没惹他。
周意问:“你知道不系安全带会被罚款吧?”
“知道,”李言喻心虚了一秒,又有点莫名其妙,“我只是忘了。”
“而且很不安全。”他不死心地固执重复。
“嗯。”
“会给交警带来额外的工作。”
“知道了。”
“会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李言喻耐心听着,以指成梳,理着头发。
他站在那儿哔哔赖赖哔哔赖赖哔哔赖赖哔哔赖赖哔哔赖赖哔哔赖赖哔哔赖赖哔哔赖赖哔哔赖赖哔哔赖赖哔哔赖赖哔哔赖赖哔哔赖赖哔哔赖赖哔哔赖赖哔哔赖赖哔哔赖赖哔哔赖赖哔哔赖赖哔哔赖赖哔哔赖赖哔哔赖赖哔哔赖赖哔哔赖赖,反正一席话翻来覆去地说,像是存心和她过不去。
这是在测智商吗?
这有必要反反复复地提?
其后,就是一阵奇奇怪怪的沉默。
周意眉头紧锁,眼神黯淡了下来,像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理取闹,过了好一会儿,突然转身就走。
两人回到车上,李言喻莫名感到车里气压很低,偶尔拿眼瞥他一下,他始终全神贯注地注意着路况,下颚绷紧。
生气了。
但她没弄明白他为什么生气?
她刚刚态度很好啊,也没流露出一丝不悦、不耐烦,他还生哪门子气啊?
李言喻没吱声儿,盯着手机刷帖子,两人憋着不说话,车里的气氛诡异极了。
明明两个人都在接近对方,但一个在重复过去,想从对方相同的反应里找出爱的蛛丝马迹;而另一个却用一反常态的忍耐,小心翼翼地诉说他的不同。
陌路后又重逢的青年男女,用失败的沟通囫囵落入了旧日的陷阱。
车内又陷入寂静。
“你这么开心吗?”周意问。
“嗯?”李言喻抬眼看他。
“我这两天有点难过。”他说。
“怎么了?”
“因为你吧,”他侧首看向她,眼睑下方的阴影明显,神情还凝肃,就莫名更萧索,“因为你。”
车里的空气瞬间稀薄了起来,李言喻握紧了手机,问道:“到底怎么了?”
“你这人,有时候特会装傻,”周意顿了顿,垂眼苦笑了一声,“捉摸不透,一逼急了还要跑,朝我龇牙,怎么养都养不熟。一会儿嫌我不够高不够帅,一会儿还嫌我老,又花心。”
李言喻支起耳朵,花心?
“出门半夜不回来,也不发消息,让我一直担心。担心你嫌热,我就每天在厨房做饭,你以为我是喜欢做饭吗?但是你倒好,得了便宜还对我挥之则来,忽冷忽热的,有时候真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移开视线,留给她一个俊冶侧颜。
李言喻刚想接话,周意再次开口,音色琅琅,“但就是挺好,特别好。”
像是迫不及待要把那一肚子话说完,甚至带着点赧然。
李言喻闻言,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
“这两天我干什么都没劲,被你弄得都睡不着觉。一直在想,我是不是犹豫了太多次,错过了很多机会。你难过,哭的时候……”
“我没哭。”
“我哭的时候,”周意叹口气,“我想问你很多事情,或者什么也不问,你全都告诉我,我来帮你。但我只是你普普通通的室友,一个被你早就拒绝过自作多情的男的。是不是不合适?”
“我总在想是不是不合适,是不是唐突,会不会冒犯, 是不是没资格? 可如果我是你男朋友,根本就不会有这些顾虑,我可以什么都不说就吻你。看你可爱的时候吻你,惹我生气的时候吻你,故意装傻的时候吻你……”
他不是胆怯的人,但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怯懦的,怕她喜欢别人,怕她不够喜欢,怕她依然不想要他。他就是太想和她在一起了,所以不敢冲动,不能武断,不能把自己的渴望当成她的心意。
但他更怕自己的犹豫,给了别的男人可乘之机。还是好喜欢啊,甚至只要想想她也会把目光看向其他人就要心碎了。
李言喻一颗心狂跳,完全没预料到会有这一出。
“我是很不开心。”
周意看着她,又温柔,又落寞,“但是不想听你问‘怎么了为什么又干嘛’这些话,一个字也不想听,我想听点儿别的。”
说完他就用眼神,迫着她要答案。
“什么?”
李言喻吓得脑子一片空白。
“我勉强算个学霸,长得也挺高, 咱俩还挺处得来, 你说我是不是天生适合做你男朋友。是吧,要不要换个方式相处,谈恋爱怎么样?”
周意解开安全带扣,倾身凑过去,显得好像挺有压迫性的,但指节却泛白。
不等她反应,他又说,“这次,你只有两秒钟时间拒绝。”
他马上就要没电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会吻你。”
李言喻彻底僵住。
穷会形成一种思维定势,就是凡事总往悲观处想,期待很低,也就鲜少会经历巨大的失望。桌子上那瓶牛奶再好味,再想喝,在没有确定自己可以拥有之前,她根本连看也不敢看一眼。说她没种也好,说她怯懦也罢,但她就是这样了。
可这一瞬间,那瓶牛奶又明确捧来了她手里,原谅她,她又忍不住想哭。她就是这种很没出息的人,人生的好运高光到来的时刻,都没有收拾出自信能看的样子,这会儿在他眼里,一定惶恐又无措,蠢极了。
她好伤心啊,在这种重大时刻,人生怎么就没有多给一个彩排的机会,或者能不能按一下暂停键,她也想光鲜亮丽,想勇敢自信地拥抱他,而不是哭得涕泗横流,畏畏缩缩,话都说不出来。
周意没料到她怎么就开始抹泪,方才还装模作样一本正经,这会儿一下就无措起来,一边抽纸巾给她擦眼泪,一边问:“你哭什么?”
“你重说,你重说,重说一遍。”
李言喻一边吸气,一边不依不饶。
周意半晌才明白过来,笑了一声,解开她的安全带,将人搂过来紧紧抱住,听着两个人都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俯首吻住了她。
第五十三章
周意将人紧紧嵌在怀里,极温柔,使尽了浑身解数,邀怀中人共沉沦。
李言喻在他臂弯中完完全全化成了一滩水,吐息细碎而凌乱,所有的感官都被他完完全全的取悦,双臂不自觉地环住了他的腰。
两人亲来亲去,亲了个没够,心跳都紊乱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言喻叫了他一声,两人这才分开,错开了点距离,静静对望。
车里的灯是煌煌一盏,有点刺眼,她微微眯了眯眼,周意伸手熄了灯,车里瞬间暗下去。他凑过去,用鼻尖蹭了蹭她,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再叫一声。”
他的视线穿过夜色,将她紧紧锁住。
“嗯?”
“叫我名字。”
“周意。”
“再叫。”
“周意。”
“做我女朋友。”
“好。”
周意轻叹一声,重新俯首将人吻住。一颗心狂跳不止,神经都因为她的话兴奋颤栗。
爱有很多种形态,是心疼,是嫉妒,是不忍,是牵挂惦记……曾经很多时候也是怨恨,怨恨他们之间那么远,怨恨她不爱,怨恨他没人爱还到处都是甜蜜情侣,恨不得地球毁灭也好。
可在这一瞬间,爱是爱万物,是泪意翻涌,是想永远留在这一刻。而造成这几种极端状态的,只有一个原因,叫做李言喻。
从中学时代起,他就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倏忽走过了无数年头,他们经历了很多,争吵、两次分别,两次重逢,这一刻年少的心愿照进现实,他终于得偿所愿,如在梦中,又觉得感伤悲戚。
实在等了太久,太久了。
一吻过后,李言喻肩窝一沉,他的脸全部埋了下来,灼热的气息尽数落在脖颈处,好痒,她下意识往后撤,又被人紧紧揽住腰不许躲,他全身的重量都压过来,唇软软地印在她脖颈上。
“好重哦。”李言喻婉转表示。
没反应。
她又推了推,周意良久才支起脑袋,垂眸看她,他喉结轻轻滑动了一轮,压着嗓子说:“再亲一下。”
“刚刚一直在亲啊。”李言喻红着脸。
“你现在已经是别人女朋友了,就要主动。”周意立马提了要求。
想了想也是,李言喻凑上去,试探着在他唇上吻了吻,蜻蜓点水似的,刚要回撤,就被他掌住后颈,一个炽热的吻再度落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那样有多可爱,撩得他简直想和她融为一体。他吻得急切,唇齿相抵,缠绵又凶狠,难舍难分。
这一下亲完,李言喻脑子烘热,半天才嘟囔说:“我们回去了吧?”
周意却重新活泛起来,整个人神采飞扬,将人拉过来亲了亲脸蛋,说:“谈恋爱总得有个谈恋爱的样子吧?”
“谈恋爱是什么样子?”她支起耳朵。
“去看电影。”
他点亮中控放了音乐,发动了车。
李言喻侧首望向车窗外,想了一会儿,然后笑了一声。
倏忽想起了高三那个元旦晚会,以及晚会之前发生的事情。
临近高考,元旦晚会是那一届最后的娱乐活动,高三各班都很重视,大家都想在高中时代的尾巴留下自己的身影。
李言喻他们班林林总总报了五个节目,其中有个街舞,她就是参演的人员之一。节目很早就开始排练,所有人都十分用心,练得很熟。
元旦前一个月演出服装就定了下来,花的是班费。本来以为一切都搞定了,可到了元旦前一周,领舞王希决定要尽善尽美,鞋子统一穿黑色的玛丽珍。
而当时,班费已经花完了,这回只能自费购入。
李言喻在学校附近找了几家鞋店,终于挑中了一款,可由于临近月末,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都不够买那一双鞋,何况还得充饭卡。因为不够钱买下来,她都没有勇气去试穿。
她去那家店看了三次,老板都不松口,说那双鞋是新款,最低价108元,已经卖了很多双,一分也没办法少。
她想了很多办法。譬如给妈妈打电话,问她预支下个月的生活费;譬如厚着脸皮问王希,自己能不能直接穿运动鞋;譬如直接不参加这个节目,一分钱都不用花。
但最终一个都没实施。
元旦前三天,她不由自主地走到那家店门口,没进去,透过橱窗远远地看着。店里有几个女生,每个人都坐下来试穿了那双鞋,都快把它盘包浆了。
那双鞋是真的好看,平底浅口,脚背系带是一个蝴蝶结,双重复古元素风格很强烈。即便没试穿过,她也知道上脚很好看。
店老板笑呵呵地看着,一直夸这双鞋多畅销,有多少学生喜欢云云。几个女生的目光也始终流连在那双鞋上,互相喁喁细语,其中一个小个子遗憾地说:“要是有我的码数,我就带一双,可惜没码了。”
“这个码刚好适合晶晶啊,”另一个短发女生嚷道,“多可爱呀。”
“是啊,好看的,大小也合适。”小个子很艳羡。
叫晶晶的女孩穿上鞋,踩在地上铺就的一层厚纸板上,昂首挺胸像个小公主,对着镜子走了几步,左顾右盼十分满意。
“这个码是店里最后一双了,元旦后才会来新货。”店老板说。
李言喻心里一紧,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正好撞上老板投过来的目光。
“老板,这双鞋多少钱?”晶晶看向店老板。
“这双鞋最低价108元,”老板把一绺长发掠到耳后,又说,“不过这双已经有人定了,你要是想要,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元旦后来货我就给你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