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谈问她。
“什么聚会?”
“校友会,不过可能也会有点别的学校的。”
黎粲想了下。
依照黎谈的性格,他当然是不会干出主动给她介绍对像这种事的,那么,要她去参加他的校友会,就只有一种可能——
“你要给我介绍生意?”她问,“我这才刚开张,你那些同学能放心我吗?”
“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出来的,回来连接几个哈佛的生意都不敢?”
“……”
黎粲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看扁过。
“去就去。”她说。
“嗯。”黎谈低头,继续回复起手机里的邮件,顺便漫不经心又跟她说,“待会儿上楼再签个字。”
“你又把你的股份分给我了?”
黎谈这些年除了家里的生意之外,没少在外面自己进行投资,每次完成什么项目,他总习惯性给黎粲分点肉汤喝。
托他的福,黎粲这些年越来越有本事跟孙微女士抬杠了。
“怕你创业之后,会饿死。”他云淡风轻地说。
毕竟圈内一直有笑谈,富二代最可怕的不是挥霍无度,而是突然创业。
黎粲哑口无言,只能翻了个白眼窝进沙发里。
徐黎和叽叽喳喳跑过来的时候,兄妹俩都正安静如鸡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今年已经十一岁的徐黎和,马上将要进入思明国际,成为黎粲的小学弟。
几天不见,他的个子好像又蹿高了,马上就要跟黎粲一样高了。
黎粲给他发了个红包,就懒得再搭理这狗都嫌的年纪的小学生。
奈何徐黎和和黎谈不亲,只跟她亲,就算她再烦他,他也只喜欢坐在黎粲身边。
等到大人们都到场,家宴正式开始。
饭桌上,大家不可避免会聊到的话题,就是黎谈的婚事。
黎谈比黎粲大了六岁,过完年马上三十,奈何还是没有找对象。
“不小了,可以找了。”姑姑黎虹说。
“等时候到了再说吧,遇到合适的,我一定带回家来给你们见见。”
“上回给你介绍的吴家那个小女儿,你真的不喜欢?我觉得你们俩站在一起还是蛮登对的……”
“姑姑,菜要凉了。”
黎谈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气,提醒黎虹。
黎虹只能吃力不讨好地收了嘴。
但是她不死心,看看黎谈,再看看黎粲,突然又拉着黎粲说:“粲粲呢?有对象了没有?”
“……”
黎粲正好在吃东西。
她吃东西的时候不习惯说话,等嘴里的东西全咽下去了,才慢条斯理地回答道:“没有,哥哥都不急,我急什么。”
“虽然是这样,但是也可以先多和一些男生认识认识,不是我说,不是所有剩下的男生都跟你哥一样,更大的可能,是好的全被别人给挑走了,剩下一些玩的花的……”
“那到时候就叫哥哥给我介绍呗。”黎粲只能说,“我看哥哥身边那些都不错,还都知根知底的,能跟他玩的好的,一定都不赖。”
自从聊到婚事之后就一直努力在装透明人的黎谈,听到这里,总算又抬起头,看了眼黎粲。
黎粲朝他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明眸皓齿,却透露着微微狡黠。
或许也是觉得她现在还小,孙微女士听到话题聊到了这份上,终于开口,制止了黎虹继续说下去的想法jsg。
她和她聊起了徐黎和的学习。
黎虹果然很快就被她带过去,开始聊起自家的孩子。
等到晚饭终于结束,一家人聚在客厅里,又说了一些闲话,关于公司的有,关于生活的也有。
黎粲听得没劲,想要上楼,但是看见黎谈看了下腕表,起身是打算离开家的意思,她眼珠子转了下,赶紧也趁机跟着他一起离开了。
“你去哪?”黎谈问她。
“回悦城湾吧。”
“嗯。”
“你去哪?”
“聚会。”
“哦。”
兄妹俩并排靠坐在迈巴赫的后座,各自都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黎谈才好像是终于想起什么,问:“需要我给你介绍对象吗?”
“……”
他居然还当真了?
黎粲想说目前还不需要。
但是仔细想了又想,她鬼使神差的,居然说:“也行,可以试试。”
“什么标准?”
“个子高,长得好,头脑聪明,不沾花惹草,过的不能比我差,公司规模不能比我小,性格好,会疼人,还有……没谈过恋爱的。”
“……”
“没有。”
黎谈果断告诉她。
“那还是算了。”
在谈恋爱这种事情上,黎粲讲究的向来是宁缺毋滥。
英国的留学圈子总共就那么点大,她在伦敦这么多年,前仆后继上赶着要给她献慇勤的有钱的没钱的男生从来不少,黎粲也不是没想过找人接触,但每次约会都是兴致缺缺,没什么感觉。
那些人,不是这里差一点,就是那里差一点,她总能找出不满来。
在伦敦的前一两年,她还偶尔会跟那些男生出去约会尝试一下,但到了后面,她就索性懒得再看了。
黎谈不置可否。
毕竟在恋爱这种事情上,他自己也没什么建树,所以他既不可能要求黎粲强行改变自己的标准,也不可能为她多做出什么谋划策的事情。
迈巴赫停在悦城湾一号门前。
黎谈在车门开启的前一刻,对黎粲说:“晚点我把校友会的时间和地址发给你,到时候自己记得过来。”
“知道了。”
黎粲关上车门,突然扑面而来冰冷的空气,叫她忍不住把脸往围巾里缩了缩。
她踩着高跟鞋,独自往小区里进去。
正值元旦新年,晚上的悦城湾一号,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氛围,走道两旁的树上,挂满了会唱歌的彩色小灯笼。
黎粲边走边看,平时从来不注意这些,今天这种气氛,倒也忍不住停了下来,对着树枝拍了两张照片。
她边欣赏着自己拍的照片成果,边走进一楼的大堂。
面前三部电梯,全部都正在忙碌。
她随便摁了一个上行的按钮,然后就心不在焉地等着。
关于和邵轻宴的重逢,黎粲曾经幻想过无数次。
但是没有一次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停留在八楼的电梯,在接到人之后,第一时间就先朝她过来。
她一边接着林嘉佳突然打进来的电话,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面前缓缓移动的电梯大门。
冰凉的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里面站着的人,有如直接从她的梦里走出来。
恍若隔世。
第三十八章
关于自己曾经幻想过的无数个和邵轻宴可能重逢的时节, 黎粲每一次都很没出息地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他压根没有你喜欢他那样地喜欢你, 他不值得。
但她每次都还是很不争气的,非得想他。
在她发呆的时候,在她睡着的时候。
她梦到过邵轻宴,不止一次。
她梦见他骑着自行车,载着自己在衡山路那条栽满法国梧桐的大道上。
路两旁的梧桐树荫,从稀疏干枯变到肆意疯长, 好像永远看不见尽头。
她梦见他站在便利店的门口,梦见他从图书馆里走出来, 甚至梦见他牵着徐黎和的手,另一只手里拿的,还是她最喜欢喝的海盐芝士红茶……
太多了。
关于十八岁那年朦朦胧胧的回忆, 这几年一直都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以至于刚刚黎谈问她找对象的标准的时候, 她下意识, 脑海之中浮现出来的模样,还是他的模样。
可是她说的到底不是他。
昨天刚在照片上见过的人,今天就出现在她的面前,变成了真人。
黎粲只是愣了两秒。
只有两秒。
“好久不见, 黎粲。”
她看见电梯里的人走出来,在对自己讲话。
依旧是一副平静无比的语气, 依旧是那副处变不惊的面容。
好像在这里遇见她,他并无所谓, 好像在这里遇见她,他心下里一点起伏, 一点意外也没有。
好久不见。
呵。
真是好久不见。
可是当初说好再也不见的人,难道不是他吗?
黎粲捏紧了手中的手机。
面前电梯的轿厢因为太久没有人有动静,所以又要自动合上。
她伸手,摁下了上行的按钮,然后和他擦肩而过,仿佛没有看见过这个人一样。
她站着电梯里,只专心输入自己家楼层的密码,直到等电梯门合上,她也没有抬头再多看一眼。
沉默如夜晚的康桥。
手机那头,林嘉佳因为太久没有得到回应,所以不住地喊着她的名字,想要看看她还在不在。
“我在。”
黎粲捏紧手机在耳边,语气比刚刚要冷了不少。
林嘉佳察觉到了不对劲,问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刚刚回家,碰到仇人了。”
“谁啊?”林嘉佳好奇道。
“你不熟,刚搬来我们小区的邻居。”
“啊,邻居,邻居是仇人那可真的太烦了,万一到时候还得天天见面……”
林嘉佳不明所以,只是自顾自又在电话那头说开。
黎粲走出电梯,心烦意乱地丢下包,窝进到了沙发里。
突然的一瞬间,她浑身的力气就好像被抽干了一样,四肢酸涩又瘫软。
关于她和邵轻宴之间的事,当年除了林嘉佳,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可就算是林嘉佳,也只知道她有过一个无疾而终的crush,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晚上九点多,悦城湾顶楼能看见的景色很美,落地窗前随便一眼,就是往来如织的游轮。
光影五彩斑斓,天空触手可及。
黎粲靠坐在沙发里,却是一点欣赏的心情也没有,对着窗外星星点点的光亮,不知不觉就出了神。
林嘉佳后来还在碎碎念着什么,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很不争气的,又开始想起那年夏天的梧桐树。
她抱紧邵轻宴的腰身,和他穿梭在一片又一片斑驳翠绿的树荫里。
如果那年暑假能够来的再迟一点,黎粲想,那其实,会是她过的最开心的一个夏天。
—
邵轻宴和同事加班开完会,时间已经到了晚上的十一点。
“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放松一下?”
合伙人陆敬文邀请他。
“不去了,准备回家。”
陆敬文“啧”了一声:“不是我说你,我本来还以为你是云城人,所以咱们公司落到云城,你能带着我们潇洒潇洒呢,结果倒好,敢情你还不如我混得开。”
“我早说过了,我在云城没什么人脉。”
“这不是人脉不人脉的问题,这是你得潇洒,潇洒懂吗?”陆敬文恨铁不成钢。
“不如回家多睡会儿觉,明天还能起早一点分析数据。”
邵轻宴把笔记本合上,放进旁边一板一眼的公文包里。
“行,你真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里有只母老虎,把你看的严,叫你每天都必须准时回家呢。”
和邵轻宴合伙开公司到现在,陆敬文算是摸透了邵轻宴的脾性。
数学天才,对数字尤为敏感,但是对其它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生活过的极其乏味且无聊,如果不是必要的应酬,他估计是懒得再迈出门一步的。
看着他已经拎起公文包,打算起身离开,陆敬文又提醒他:“明天还是法定节假日,你今天忙到这么晚,明天就放过自己,不要早起了吧。”
“明天再说吧,明天估计不会来公司了,下午有个校友聚会。”
“你总算有点私人活动了?”陆敬文大喜过望,“高中校友会还是什么校友会?”
“哥大的。”
邵轻宴是大三的时候获得的去往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公费交流机会,他其实只在美国待了一年,后来大四回国,没多久就收到了华尔街那边的offer,所以毕业后他又去华尔街待了一年。
直到半jsg年前,陆敬文还有他另一个人大的同学一起找他合伙干风投,他才回的国。
陆敬文和他一起往楼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