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索是北方城市秋季独有的味道，街边逐渐多起来的糖炒板栗还有烤红薯的摊车、泛黄掉落的树叶铺散整条街道，踩上去发出清脆的“喀嚓”声、恢弘磅礴古建筑笔挺矗立在凛冽风中，更添庄严肃穆。
居可琳还是上小学时，学校组织外出学习，来参观故宫这一片的景点，搜挂着记忆里为数不多对故宫的印象，勉强当个导游给段思恒讲解着。
段思恒耐心听着，也不管她讲的好不好，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饶是居可琳再淡定，长时间被这么直勾勾看着也心生怪异：“你一直看我干嘛？”
“你好看。”段思恒不假思索。
居可琳无语：“弟弟，这情话过于土了。”
说完反应过来用词不当，但已经出口，收不回来，段思恒果然捕捉到这一漏洞，忙问：“那你喜欢听什么，你告诉我我去学。”
“这还能学的？”居可琳刚冒出的点点尴尬就这么被他一句话磨平，好笑出声。
一个小孩手里捧着杯奶茶风风火火跑过来，身后大人虎着脸嚷让他别跑。段思恒见状，顾不上多想，拥着居可琳往旁边避。
居可琳措不及防，两脚打架，趔趄了下，段思恒胳膊一弯，把她带进怀里，下巴蹭过她额头，手臂搭在她腰间，熟悉的馨香近在咫尺。
与李京屹的苦柠香不同，段思恒的味道趋向皂感。居可琳站稳后抬起头，对上段思恒灼灼的视线，镇定从容地拍他：“好了，松开吧。”
或许是氛围恰好，或许是按耐不住，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总会在特定的时候宣泄出来。
段思恒不仅没放手，反而揽得更紧，一瞬不瞬望着居可琳眼睛：“姐姐，我喜欢你。”
“做我女朋友好吗？”
第24章
京北直飞纽约需要将近十三个小时， 早晨到傍晚，飞机行驶在平流层，机舱外景色倒无多大变化， 只有云多云少的区别，光线却由明亮转到昏昧。
李京屹半张脸隐在暗处， 五官立体度更加鲜明。
虽然老爷子这次只是让他去解决李简承惹出来的烂摊子， 但是来都来了， 不在乎下点功夫多带些成绩回去。
地产业已经进入饱和状态， 近年来房地产市场又呈现低迷状态，要想稳住现有成绩甚至再添辉煌，就得在质量上下功夫。他了解到合作公司近一段时间一直在研发智能管家系统， 如果能谈下来，博荣在市场中会更有竞争优势。
李京屹从来都是有野心的， 倒不是多贪恋物质， 只是他这个人向来如此， 要么不做，要么就做最好， 敷衍了事那是在浪费他自己的时间。
而且他必须得足够有能力，足够强大， 才能护得住居可琳。
让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
看完助理整理好的最后一篇资料， 他按灭平板，摘下半框眼镜， 捏捏眉心。
老爷子通知的急， 早上他走时， 居可琳还没醒，也不知道她昨晚喝了多少， 断没断片，记不记得他说的话。
还有，
看到他那条朋友圈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突然就很想她。
身体早于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等回过神来，手机屏幕已经显示出居可琳的聊天界面。
对话寥寥无几，简单干净。
消息还停留在他告诉她他要出差的两条。
她没回。
他着实不会聊天，也不爱说话，和居可琳认识之初，就是她一直在叽叽喳喳，他刚回到京北时，母亲才去世不久，整个人阴郁又沉闷，因为住在居家隔壁，居可琳经常跑来找他玩，他冷脸她也不恼，自顾自说她自己的，等没话讲了就读故事书给他听。
李京屹一开始烦她烦到不行，但是碍于教养也不好轰人离开，于是便忍着，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
两人相处时，多是她说，他听。
以往两人都是有事才会联系对方，比如居可琳今天想吃哪家甜品店的糖水让他顺路捎回去，或者居可琳出去玩，他会问一句几点回家。
还是第一次单纯找她聊天，李京屹垂眸盯着屏幕，琢磨着发些什么内容。
手指微动，在键盘上敲字。
——【醒了吗？】
飞机已经平稳行驶七八个小时，这个问题多少沾点白痴。
于是删除。
——【吃饭了吗？】
太嘘寒问暖，居可琳会觉得他有病。
左手托着脸，拇指抵在下巴处，不经意摸到脖子上贴着的创口贴，李京屹眉心一松，好似找到灵感，键盘哒哒轻响再次出现：【脖子破皮了。】
正要发送，新消息进来，在屏幕上方弹出，李京屹不小心碰到，一个缩小的对话窗口覆盖在居可琳之上。
蒋慕风先是甩了张截图过来，然后调侃：【你们兄妹俩真行啊，连个朋友圈都得较着劲。】
又问：【不过你妹这位是咱圈子里谁啊，以前咋没见过。】
成年人朋友圈里轻易不会出现异性，他们这种感情自己做不得住的人就更不会乱发，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看到居可琳发的那张照片，蒋慕风自然而然就认为居可琳也是被家里安排，好事将近。
李京屹点开那张截图，看清内容后目光陡然一沉。
的确得到他想要的结果，居可琳给出他期望里的回应，并且远远超出。
气人要论第一，居可琳当之无愧。
让她的爱慕者开着他的车带她出去玩。
关键是，
他和她昨晚才在那辆车上做过。
大概是被气懵，李京屹竟然笑了下，唇角扩开一抹弧度。
没搭理蒋慕风，退回到和居可琳的聊天界面，删掉原本的内容，重新输入：
【昨天太晚，我没怎么收拾，你注意点。】
嗖一声，只有他们彼此才懂的消息发送出去。
紧接着灰色小字挨着绿色消息条弹出——
【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
*
对于段思恒的表白，居可琳并不惊讶，她早就预料到的事情，要换做以前，她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她是个在感情方面要求极为严格的人，不喜欢就绝不会发展，以免浪费彼此的时间和精力。
但是薛芷岚的叮嘱就像警钟一样时刻在耳边回荡，李京屹也逃不开家里安排在和冯诗妤接触，她好像并没有资格去坚持自己的想法。
郑思莞的劝说不无道理，段思恒各方面综合条件都不错，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薛芷岚很满意。
试一试，对她也没什么坏处。
无非就是点头或者说个“好”字，居可琳却迟迟给不出回应，段思恒看出她的犹豫，说并不急着要她答复，给她充足考虑的空间。
但是窗户纸已经捅破，段思恒就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意，开始对居可琳光明正大的示好，后面几天，段思恒经常约着居可琳出去玩，反正都打算试试，居可琳就没拒绝。
段思恒完全把自己当成一个追求者，对居可琳算是千依百顺，因为被吐槽过情话太土，回家之后上网恶补和女生相处如何聊天，生搬硬套过来，居可琳听出来却没拆穿，觉得他傻得有些可爱。
总之相处的还比较愉快，只是少了些兴致勃勃的劲头。
这一点，被居可琳刻意忽略。
临回港城前一天，郑思莞成功约到居可琳，假期马上快要结束，各地过来旅游的人忙着回程，景点、商场人员数量骤减，场地空旷不少，终于不用体验一出门就只能看到人头憋闷心情。
“所以你这几天都在和弟弟一起？”郑思莞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刚上脚试穿的两双鞋，边挑选边问居可琳：“所以我能理解成你喜欢人家？”
郑思莞最是了解居可琳，知道她对待感情的那一套准则。
居可琳不正面回答：“他人挺好的。”
好人卡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郑思莞扭头望向她，诧异挑眉：“真没想到有天能从你嘴里听到这话。”
居可琳笑笑，视线下移，指着郑思莞左脚那双银色细高跟：“这双好看。”
两人眼光差不多，居可琳这一参谋，郑思莞立刻就拍板决定：“那就这双。”
懒得再换，打算就穿着这双走，让SA把她另双鞋包起来。
奢侈品店服务都很周到，而且十分认人，居可琳相比逛街更喜欢旅游，衣服首饰之类大多是品牌方直接送到家里，要么是薛芷岚或者李京屹给她添置，极少自己出来买，但郑思莞是这家店高级VIP，一进门，SA就迎上来，热情接待，饮品和甜点都预备齐全。
等待的间隙，郑思莞跟居可琳八卦：“你知不知道冯诗妤有个哥哥？”
“我去哪儿知道。”居可琳说的是实话，当时李政玄发给李京屹的个人资料，她只是匆匆一瞥，没有细看。
“不是亲的，是冯家的养子。”
他们这帮二代圈子交友群无数，每天都有新鲜八卦产出，居可琳不好奇这些，有人拉她进群她下一秒就退出，郑思莞和她相反，在群里混得如鱼得水，能得到不少消息：“听说是冯家世交的儿子，家人都在一场火灾里去世了，就剩他自己，冯家就给接到自己家里养着。”
铺垫完，她才慢悠悠抛出重点：“又听说，冯诗妤跟他有点什么，但是冯家不同意，把人弄到国外了。”
“为啥？”听到这，居可琳来了点兴趣，她端起杯子轻抿一口咖啡，继而嫌弃拧眉，她嗜甜，不能接受咖啡的苦。
李京屹倒是经常喝。
“人叫裴衍琛，裴家好像是出过什么意外，具体的我不清楚，反正就是不行了，咱们这圈子什么德行你知道，门当户对这四个字都该刻进DNA里了。”郑思莞挺瞧不上圈子里人的精明算计，和谁交往都先考虑对方能带给自己什么利益，但偏偏她也是圈子里的一份子：“冯家养裴衍琛到大，估计应该也把他当儿子看了吧，结果转头和自己闺女搞上，换谁谁不膈应。”
“而且哥哥妹妹的——”或许是因为郑思莞有亲弟，代入一下无法接受，她恶寒的打个激灵：“属实有点恶心了，虽然只是名义上。”
居可琳一顿，陶瓷杯放回碟盘，发出“当”一声响：“确实。”
她风轻云淡发表自己的观点：“挺恶心的。”
第25章
居可琳掩饰得极好， 郑思莞当然不会多想，她长叹一口气，肩膀都跟着松垮下去：“抛开别的不说， 为了那点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钱，毁了多少对儿有情人。”
“那就看怎么选了。”居可琳不带有任何自己的感情色彩， 就事论事：“非要爱情， 放弃现在拥有的不就行了。”
鱼和熊掌总得有所取舍。
全都收入囊中， 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说得轻巧，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有几个人能做到？”郑思莞侧过身， 正面对着居可琳，五指插进发间撑着脑袋：“咱就不说远的， 就说个离你最近的， 蒋慕寒你认识吧， 蒋慕风他哥。”
她对圈子里大部分人的感情状况都了如指掌：“比咱大五岁，大学时候谈了个女朋友， 要死要活的和家里断绝关系，结果呢， 家里放话出去， 他就到处吃闭门羹， 屁事没成，没两年就乖乖和当初爱得不行的女朋友分手， 回家接受命运安排了。”
这件事居可琳听说过只言片语， 因为当时闹得比较大， 蒋慕寒算是他们这一辈第一个和家里抗衡的人，有不少人都打心底里敬佩他不要钱只要情的纯爱精神， 结果他却被现实啪啪打脸。
“如果是你，你选啥？”郑思莞将问题抛给她，抬起两只手比作天平：“爱情还是面包？”
居可琳托腮瞅着，装模作样嗯声沉思。
没有人质疑将慕寒对他女朋友的爱，不然也不会为此和家里一刀两断，但是因为柴米油盐导致这份感情最终被消耗干净也是真的。
人活一生，就似树苗长成参天大树的过程，原生家庭是供给养分的土壤，断绝关系就像连根拔起，谈何容易。
他们都太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意气风发，自信满满，觉得自己做什么都能成功，能和全世界抗衡，总要叫现实上一课才能意识到自己力量的薄弱。
好在有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供居可琳参考，免得她犯傻。
伸手拍在郑思莞代表面包的那只手。
郑思莞笑起来，顺势掂了掂：“我也选面包。”
她抬抬下巴示意：“爱不爱的，都不如这几排鞋来的实在。”
“买回来了大小姐们。”这边话题结束，郑朝亦要死不活的声音由远及近，买来的甜品在茶几放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没个正形的瘫着，有气进没气出。
段思恒跟在他后面，手里提着两杯奶茶，给俩女生一人一杯。
每次居可琳和郑思莞出来逛街，郑朝亦这个拎包小弟必不会缺席，前段时间订婚宴上郑朝亦和段思恒熟悉起来，看出他对居可琳那点小心思，今天出门时特上道的给他报了个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