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暴君倒计时——筝我【完结】
时间:2023-11-28 14:36:15

  微生夜走近,伸手揽住她,两人一同跌入身后柔软的床榻。
  这床苏了桃一个人躺绰绰有余,两个人就显得拥挤。
  两人面对面侧躺着。
  苏了桃在黑暗中静静往微生夜的方向看着,他却没了下一步动作。
  “天黑了。”
  微生夜似乎醉得狠了,缓缓念着。
  苏了桃没有回答他,默默起身想去点烛火,却被微生夜一把拉住。
  他含糊不清问道:“去哪?”
  “去点蜡烛。”
  微生夜依旧不放手,沉默地拒绝她的提议。
  苏了桃没办法,又躺了回去。
  “微生夜,你醉了吗?”
  不醉的话,又为什么来?
  微生夜摇摇头,又想起黑暗中她看不见。
  便淡声道:“没有醉。”
  苏了桃眉眼弯起很轻微的弧度,给人一种似笑的错觉。
  “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怀疑他醉得快认不清人了。
  “知道。”他顿了顿,似乎想了很久,“你是鸢尾。”
  苏了桃沉默片刻。
  时间在夜色中缓缓淌过,黑暗将感官无限放大。
  感受到微生夜依旧醒着,她语调柔和地问:“周围这么黑,你睡得着吗?”
  “有你在,我不怕。”微生夜将她揽得更紧。
  这答非所问的一句,苏了桃却听懂了。
  幼时,她还是微生夜身边的小宫女,曾被人绑住丢进废弃的仓库里。
  那里很黑,几乎没有一丝光亮。
  什么也看不见。
  在她以为会悄无声息死在那里时,外面传来微生夜的声音。
  “你在里面吗?”
  他没有叫她的名字,站在外面焦急地喊着,却不敢进来。
  苏了桃知道微生夜在叫她。
  她很想回答,可她的嘴被堵住了,没法回应。
  她甚至害怕得想求系统。
  她想活下去。
  系统表示爱莫能助,它无能为力。
  其实也不是无能为力,而是这个“907”,不值得它承受反噬去救她。
  没了“907”,还会有“908”。
  外面渐渐没了声音,她以为微生夜走了,心顿时凉了半截。
  可后来,微生夜一寸寸摸进来,像只没有尊严的小兽。
  他仿佛失去了感受外界的能力,也失去了反应,只机械地重复着寻找的动作。
  直到碰到苏了桃的脚踝,顺着一路往上将她抱住,他才开始迟来地害怕。
  微生夜的怀抱颤抖得不成样子。
  “我知道,你一定在这里。幸好,幸好……”
  幸好他找到了。
  那时候,他们都那么弱小。
  在不近人情的晟王宫里,只能相互依偎着取暖。
  苏了桃很难想象,这么怕黑的微生夜,是如何克服心底的恐惧、在没有半点回应的情况下,凭着毅力找到她的。
  她只记得,他发誓一般道:“鸢尾,我以后再也不怕了。”
  害怕就会有弱点,而弱点会伤害到身边的人。
  可他身边只有她。
  他不能输。
  白日里,林王后曾说见过鸢尾的人,都死在了她的剑下。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而是自仓库一事以后,微生夜便将她藏在身后,再没让旁人知道她的存在。
  可现在他们长大了。
  她不能继续藏在他的身后。
  苏了桃轻轻拭去眼尾的热意。
  黑暗中,她感受到一直有道视线默默注视着她。
  又过了好一会儿。
  “你睡了?”她明知故问。
  “没有。”
  喝醉的微生夜有问必答。
  嘴上说着不害怕,却一直没睡。
  苏了桃眉眼弧度未变,却真心在笑。要是让微生夜看见她在笑他,大概会生气。
  黑暗成了最好的保护。
  苏了桃伸出手,在黑暗中小心翼翼摸到微生夜的左腕,那里已经换上了新的珠串。
  珠串浸着凉意,她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这是怎么回事?”
  她问他手上的伤疤。
  一阵静默。
  在她以为得不到答案时,微生夜答道:“自己发疯割的。”
  他只告诉她结果。
  但她想问的是原因。
  “为什么?”
  苏了桃害怕听到答案,却还是忍住不安,开口问道。
  黑暗中,她听见一声极轻极轻的笑。
  仿佛错觉。
  为什么非要问下去呢?
  微生夜的眉眼以极快的速度冷下去。
  他并没有醉,实际上,他清醒得很。
  来见她,他怎么敢醉。
  “不为什么。”他以冷硬的口吻答道。
  以前想死,却死不了。
  现在想活。
  自然不敢放松警惕。
  苏了桃没有再问,沉默将注意力移向别处。
  其实她很明白。
  在她面前,微生夜不敢醉。
  但是,只有他“醉了”,两人才能和平相处。
  他愿意装醉,她也愿意装作不知道。
  两人为这勉强算得上温存的时间,达成无言的默契。
  苏了桃眼眸半垂,将手放在微生夜胸前。
  薄薄的寝衣之下,是他缓慢而沉稳的心跳。
  他如此冷静,她却无法无情。
  苏了桃想起系统曾说过的话,她当时不愿理它,现在却有了答案。
  每一个拥有心跳脉搏的人,都不是毫无意义的存在。
  起码心跳,只为他们自己而跳动。
  微生夜有他的喜怒哀乐,有他的命运。
  不该由任何人决定。
  这一刻,苏了桃终于能回答系统的问题。
  却在此时,她的手突然被人一把拽住。
  微生夜紧张地抓住苏了桃的手腕,后靠些许,与她拉开距离。
  但两人本就挨得极近,再退也退不到哪去。
  苏了桃彻底垂下眸。
  “这么害怕我?” 她笑问。
  “这次,我什么也不要你的,你不必担心。”
  微生夜沉默着,戒备着。
  害怕?或许有。
  但他更想得到。
  他眼神幽幽凝视着她,似冷到极致的热。
  “我是说真的。”
  苏了桃想抽回手,却无法挣脱,“上次我说骗你,你不信。这次我不骗你了,你还是不信。要不你告诉我,你想听什么,我都可以说给你听?”
  微生夜抿直唇线,忽然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彻底调转方向,用后背面向他。
  “睡吧。”
  微生夜语调僵直,将下巴轻轻搁在她头顶。
  苏了桃被桎梏住,难以动弹。
  感受着身后熟悉的气息,心生困乏,睡了过去。
  清晨第一缕光透过窗格照进屋内,苏了桃还未睁眼,便下意识摸向另一边。
  那里空空如也,没有半点温度。
  她睁开眼,看着屋内的景象,怀疑昨晚只是一场梦。
  侍女进来伺候洗漱,开门时疑惑道:“奇怪,这门怎么坏了。”
  苏了桃坐起身,抬眼看去,门上破了一个大洞。
  挂在那里,摇摇欲坠。
  无奈一笑。
  *
  九月,王室秋猎。
  苏了桃出了禁足,也跟着一同去了。
  她对打猎不感兴趣,坐在一旁昏昏欲睡。
  其实不仅是打猎,这些日子,她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身前忽然投下一大片阴影,苏了桃若有所感睁开眼。
  看清眼前人时,她眉心一跳,如同久旱逢油煎。
  “你就是王兄的新夫人?”
  面前人长得与微生夜三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
  微生夜的眼睛,看谁都冷漠。
  而微生明景却长了一双极多情的眼。
  他笑意盈盈望着苏了桃,里面盛满一池春水,随风潋滟。
  不了解微生明景的人,总容易被他无害的外表蒙骗住,误将他当作是好糊弄的人。
  实际上,他心机深沉,眼里半点不揉沙子。
  苏了桃心下拿不准用什么态度,只疏离地点点头。
  “景王爷安。”
  微生明景笑意更盛,面上惊讶道:“夫人怎么知道本王是谁?或许夫人在何处见过本王,本王却不记得了,那倒是颇为遗憾。希望不曾在夫人面前失过礼。”
  “王爷说笑了,我们并不曾见过。”
  苏了桃笑道,“不过见您与王上外貌相似,年龄又相仿,想来只能是景王爷。”
  微生明景戒备退后一步,收起笑容:“苏夫人真是个妙人。”
  自从微生夜登基,其他皇子就倒了大霉。
  不是被赐死,就是被流放。
  放眼整个晟京城,就剩下微生明景还在活蹦乱跳——倒不是因为他和微生夜有什么深厚的感情羁绊,而是因为他自家母族够强硬,微生夜暂时啃不动他。
  被一同列入“微生夜的打击报复名单”的两人遥遥相望,唯余无言。
  他们都很清楚,微生夜从不原谅任何人,也从不放过任何人。
  得罪过微生夜的,通通都别想好过。
  苏了桃看着眼前和她同病相怜的微生明景,生出几分怪异的怜悯。
  正在试箭的微生夜注意到两人,他蹙眉扔下长弓,向两人走来。
  微生夜一身黑色骑马装,后腰别着长剑,挡在苏了桃面前。
  “离孤的夫人远点。”他警告微生明景。
  “王兄这么紧张干嘛?”微生明景无辜道,“只是见夫人眼熟,像臣弟一位故人,特意来打个招呼。”
  “你的故人,与孤的夫人有什么干系。”微生夜话语带着刺,嘲讽道。
  微生明景若有所思点头道:“也是,也对。她只是一介孤女,比不得夫人这般高贵出身,是臣弟冒犯了。”
  微生夜:“知道冒犯,还不快退下?”
  微生明景带着微笑离开了。
  微生夜却仍旧不放心,他转过身对苏了桃道:“你跟我一起进围猎场。”
  苏了桃想拒绝。
  他却已令人为她牵来一匹白马。
  态度强硬到难以拒绝。
  无奈,苏了桃只能跟着一起进入丛林围猎。
  林中危险的猛兽都已经被提前清理掉,没有什么危险。
  苏了桃悠哉悠哉,身下的小白马也悠哉悠哉。
  骑着骑着,苏了桃就从前面落到后面。
  再骑着骑着,她就连前面围猎人群的尾巴都看不见了。
  本来苏了桃就对围猎不感兴趣,现在既然跟丢了,她正好有理由回去了。
  苏了桃扯着缰绳,掉头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苏了桃眼前突然黑了一瞬,随即失去意识。
  小白马没人约束,撒开四蹄,驮着苏了桃在林中到处溜达。
  等苏了桃恢复意识,已经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她的手掌被擦出几道血痕,身上也十分狼狈。
  苏了桃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好在小白马没有抛弃她,踱步在她身旁守着她,打着响嚏。
  苏了桃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满是愁容,心里只祈祷还没有跑出围猎的范围。
  一只野兔猝不及防从林中蹿了出来,直直往苏了桃身上撞。
  见苏了桃没反应,像是个好欺负的,便又撞了几下。
  “怎么连兔子都欺负到我头上了。”苏了桃想不明白。
  这只笨兔子十分胖,苏了桃用两只手才将兔子抱起来。
  她故作凶狠瞪着它,兔子也毫不示弱地回瞪她。
  一人一兔,大眼瞪小眼。
  “算了,能长这么胖也是不容易,放你一马。”
  她抱着兔子往前面走,想着它这么笨,得放到更隐蔽的地方去,不然又傻乎乎蹦出来往人身上撞。
  行步间,一支羽箭射在她的脚边,溅起细碎砂石。
  苏了桃顿住脚步。
  身后,微生夜凉凉问道:“苏夫人,你这是要去哪?”
  看来是又犯病了。
  苏了桃心里得出正确答案,没回答他,而是抱着兔子又往前走了几步。
  风中携来羽箭上弦的声音,微生夜拉开弓弩,对准苏了桃。
  箭头泛着寒光。
  在发现苏了桃不见的那一刻,微生夜立马掉头回来找她。
  可一路上都没有她的身影。
  他开始慌神,不再管什么秋猎,将带来的兵士全派到林中寻找。
  终于,在围猎场的边界,他亲自找到了她。
  ——她要逃跑。
  “停下来!”微生夜头痛欲裂,恨恨咬牙道。
  这次,他不愿意放她离开。
  宁可杀她。
  苏了桃却入魔怔般,继续往前走着。
  她已经无路可走,松开手,怀里的兔子感知到危险,惊慌跑走。
  在微生夜眼中,她的脊背挺直,没有回头。
  “鸢尾。你是不怕死,还是不怕我?”
  微生夜提醒道,“你回来,我既往不咎。你非要走的话,得知道……这一箭,你必死无疑!”
  曾经最亲密的人,也走到穷途末路。
  搭箭的银弦紧绷到极致,箭头对准的人却依旧不肯回头。
  森寒的冷铁不近人情,激出人内心最深处的狂躁,非要饮人血肉,才肯罢休。
  “王上!”
  暗处的老周现身,拦下失去理智的微生夜。
  老周,微生夜母族的暗卫首领,算是看着微生夜长大的人。
  “连你,也要叛我!”
  微生夜不解,拔出腰间佩刀,架在老周的脖子上。
  “属下不敢!”老周连忙单膝跪地,以示忠诚。
  可微生夜已经听不进去这些了,他需要见血,只想杀人。
  “微生夜!”
  苏了桃终于转过身,颤抖地叫住他,“我没有想跑。我只是……找不到路了。”
  她害怕道:“你放过周叔,我跟你回去。”
  *
  微生夜取消了原本的秋猎计划,一行人提前回宫。
  如水的凉夜里,他撕.碎所有的伪装。
  露出最真实、最凶残的模样。
  “微生夜,你疯了!”苏了桃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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