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软,看上去人畜无害似的。
乔橙猜测她是有话对她讲,点头:“好。”
她们一前一后走出包间,门关上,阿五说道:“要不要去看看?万一打起来怎么办。”
“我看着嫂子好像生气了,不会对绵绵做什么吧。”
“应该不会,嫂子看着不是那么冲动的人。”
谢舟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放下酒杯,起身走出包间。
洗手间里,贺绵绵脸上再也没了假笑,她问道:“你是不是逼迫学长了,不然他怎么可能和你交往。”
“他为什么不可能和我交往?”乔橙轻笑,“难不成和你交往才行。”
“他本来就是我的。”贺绵绵音量抬高,“当年我们一起念书的时候可是最般配的一对,说,你是不是使了什么手段逼得学长不得不同意和你在一起。”
“你想象力可真丰富,不做演员都亏了。”其实乔橙不太善于处理这样的场面,但她知道,她不能退缩,不能让贺绵绵看出她的羸弱,“贺绵绵,现在谢舟是我的男朋友,麻烦你以后离我男朋友远点。”
“男朋友有什么关系,结了婚还能离呢。”贺绵绵走上前,睨着乔橙说,“我就是要把人从你手里夺回来。”
她这次从国外回来也是为了谢舟。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声音,有人轻咳了一声。
乔橙听出了外面轻咳的人是谢舟,不想在和贺绵绵说什么,越过她朝门口走。
贺绵绵伸手拦住,眯着眼说:“乔橙,你说学长是信你还是信我?”
乔橙没听懂贺绵绵话里的意思,问:“你要做什么?”
贺绵绵在她的疑惑中,抬手给了自己脸一巴掌,她打得很用力,瞬间半边脸肿了。
然后,她捂着脸泪眼婆娑跑了出去。
这幕发生得太快,等乔橙反应过来时,门外已经传来了哭诉声:“学长,嫂子嫂子她打我。”
贺绵绵正在跟谢舟告状,谢舟打量着贺绵绵,眉梢渐渐蹙起。
乔橙推门走出来,谢舟和她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上。
乔橙不想让他误会,急忙解释:“阿舟不是那样的,不是我打的,是——”
“学长,好疼。”贺绵绵抽噎着朝谢舟倒去,被他扶住。
她泪眼婆娑道:“我也不知道嫂子为什么打我,我、我也只是提了些上学时候的事。”
贺绵绵转头看向静默的乔橙,惺惺作态道:“嫂子,你到底为什么要打我?”
谢舟清冷的眼神落在了乔橙身上,“为什么打绵绵?”
他在质问她。
乔橙忍不住打颤,他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还有,绵绵,那个属于她的小名,他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唤出,还唤的这么深情。
直到此时,乔橙不得不承认,在谢舟心里大概眼前这个绵绵比她更重要。
不然,他怎么会为了她来质问她呢。
“你信她?”乔橙语速很慢,每说一个字,心都好像在滴血,“不信我?”
“所以,你打了吗?”谢舟问。
“我没打。”乔橙直视着谢舟,好像不认识他了一样。
乔橙刚说完,贺绵绵哭起来,“学长,我知道你和嫂子关系好,你肯定认同她的话。我明白的,我我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我我走。”
说着,她转身欲离开。
“等等。”谢舟把她拦下,看她脸上五指痕迹很明显,息事宁人地说道,“我代她向你道歉。”
“学长,我不要你的道歉。”
“你为什么要代我道歉,我说了不是我做的。”
两道声音同时传来,前者声音发颤,听上去很委屈的样子。
后者趾高气昂,有种得理不饶人的既视感。
谢舟双眉拧到一起,“乔橙这便是你的教养吗?做了错事也不认错?”
乔橙不再是以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她背脊挺得笔直,手指下意识扯上毛衣衣摆,反问谢舟,“我们相处了五年,你对我就连这点信任也没有吗?”
“你真就觉得我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么?”
贺绵绵偷瞄了谢舟一眼,见他似有松动,忙说:“学长,对不起,我就不应该来这里,惹得你和嫂子吵架,真的很抱歉。”
她越卑微,反而衬得乔橙越不可理喻。
谢舟整个人好像是浸润在冰窖中,出口的话冷得不行,“我和绵绵认识多年,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绵绵,绵绵,绵绵。
他大抵是忘了,早上他们在一起时,他也曾对着她唤过这两个字。
这才一天的时间,这两个字已经不是她的专属了,它成了另一个人的。
心像是被刀绞过一样,痛到无法呼吸,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用力攥紧,冷声说:“她不是,所以我就是。”
乔橙太过熟悉谢舟,看他神色便能猜出他心里的想法,她轻哼一声:“既然你不信我,我也没有呆在这里的必要了。”
话落,她转身离开。
谢舟抬脚欲追她,被贺绵绵挡住了路,“学长,我脸肿了,你能陪我去医院看看吗。”
她脸确实肿了,还肿得很高,这样回去肯定不妥。
谢舟看看乔橙,又看看贺绵绵,随后说:“好,我带你去医院。”
乔橙进电梯前正好听到了这句,淌在眼底的泪水再也兜不住,倾泻而下。
谢舟,你太过分了。
-
乔橙从餐厅里出来才发现外面下雪了,她的包和风衣外套还都在包间里,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衫,被冷风一吹,冻得牙齿打颤。
她停住,转身打算去拿,刚走两步,便看到一起走过来的两个人,一个是谢舟,一个是贺绵绵。
更为讽刺的是,贺绵绵身上披着谢舟的风衣外套,他们边走边交谈,忽地,贺绵绵脚滑了一下,倒在了谢舟身上。
谢舟扶她站稳后才松开了手。
他们相视一眼,随后朝车子走过去。
乔橙静静看着,只觉得心底的破洞愈发大了,即便再不想承认,她也不得不承认,比起她来,谢舟更喜欢贺绵绵。
是呀,不喜欢的话,怎么会总是情不自禁唤出她的名字呢。
乔橙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比吃了苍蝇还让人难受。
她什么也不想拿了,踉跄着朝前走去,地上的雪太多,路又太滑,好几次她都差险些摔倒。
稳住身子后,继续前行。
因为身上没带钱包和手机,所以她是走回去的,孤零零的漫步在大雪中,身后是两排深浅不一的脚印。
她像被人遗弃了似的。
也对,她就是被遗弃了,被谢舟遗弃的。
-
第二天,乔橙发烧了,高烧,39度多,人都稍糊涂了,一直在做恶梦,梦里一会儿是谢舟一会儿又是贺绵绵。
他们当着她的面相拥接吻,贺绵绵还嘲讽她,说要不是她倒贴,谢舟才不会喜欢上她。
她张嘴想反驳,可是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看着他们亲热,最后她是被气醒的,醒来后,嗓子好像着了火,头也很疼。
方圆见状说道:“姐,你发烧了,咱们去医院看看吧。”
乔橙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家里,刚才的那幕是做梦,这里没有谢舟也没有贺绵绵。
“不去。”发出声音后乔橙才知道她嗓子有多么难受,她这副样子,这几天是没办法再唱歌了。
“不去医院怎么行。”方圆很急,劝说道,“姐,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乔橙像是在跟谁赌气似的,最后也没松口,方圆没办法,只能下楼去给她买退烧药,买回来后,又亲眼看着她吃下,提着的心才放下。
她见乔橙倚着沙发发呆,随口问道:“姐,你怎么突然发烧的?”
乔橙恹恹说:“可能是昨晚下雪冻得吧。”
“你昨晚不是给谢总过生日去了吗?”方圆眨眨眼,“没过成吗?”
扎心的那幕再次浮现在脑海中,乔橙的心情一瞬间坠入了谷底,冷声说:“以后不要再跟我提他。”
“姐,你和谢总吵架了?”方圆试探问道。
“比吵架还严重。”乔橙说完,没再开口讲一句话,即便听到方圆给马昭打电话汇报她感情的事,她也没理会。
所有的思绪陷入到了以前。
她和谢舟的交往,是谢舟主动的,那天他主动走到她面前,问她要不要交往。
天知道她有多喜欢他,忙不迭地点头应下,“要,要交往。”
之后的日子里,为了让谢舟开心能做的不能做的她都做了。
没人知道在大雨里等人几个小时是什么感觉,也没人知道酷暑里的太阳有多么炙热,更没人知道,冬天的风有多冷。
可那个时候的乔橙没觉得一点辛苦,相反看到谢舟那张脸她开心的不行。
她一直以为,他对她也是有喜欢的,或许没有她的多,但总归是有的。
可是经历了昨晚的那幕后,她真的不确定了,谢舟喜欢她吗?
或许这样问更合适,他有喜欢过她吗,一点也算。
回答乔橙的只有风声,风声落在耳畔似乎在说,没有。
乔橙的心仿若被人狠狠踩了一脚,生疼生疼的,她一边委屈,一边又觉得自己可怜。
这五年来,她到底算什么。
他的免费保姆吗?
哦,错了,不只保姆,还是床伴,一个任他予宇欲求的床伴。
乔橙就那样抱膝坐在沙发上,整整做了一天,期间除了去卫生间她没再动过一次。
盯着一处看得太久,眼睛酸胀的要命,她无意识闭了下眼,下一秒,有什么从眼角流淌下来。
湿漉漉的。
是她的眼泪。
她轻笑一声,喃喃自语道:“干嘛要为了那样的人哭,傻不傻。”
可眼泪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往外流淌,止都止不住,身上的卫衣衣领也被眼泪浸湿了一大片。
她眼疾刚好没多久,这么一哭,有种旧疾复发的感觉,酸涩变成了酸疼,好像有人在拿刀子戳她的眼睛。
“血血。”方圆吓死了,颤抖着声音说,“姐,你眼睛怎么流血了。”
被她这么一吵,乔橙才发现怪不得看什么都是红的,原来是流血了,相比方圆的慌张,她看上去很淡定,“给我拿衣服,咱们去医院。”
方圆点点头,“噢,好。”
十分钟后,两人一起出了门。
方圆开车,乔橙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没走多久,马昭的电话进来,“乔乔你你是不是又哭了?不是告诉过你,不能流泪不能流泪怎么就不听呢。”
“方圆也是,让她看个人都看不好。”
“你真是气死我了。”
“昭哥不关方圆的事,是我自己的原因。”乔橙柔声说,“方圆把我照顾的很好。”
“好什么好,好的话你的眼睛会那样吗。”马昭碎碎念道,“你为什么哭?是不是又是因为谢总?”
“乔乔我不是告诉过你吗,爱情里最先当真的那个人,往往输得最惨,你明明什么都懂,怎么还让自己陷这么深呢。”
“感情的事,不是我能左右的。”提到感情,乔橙的声音突然放轻,“不过你说的对,是我太傻了。”
听她声音很不好,马昭也不好过多苛责,只说:“咱不想这个了,先把眼睛看好。”
“好。”乔橙应下。
随后,马昭让乔橙打开免提,他又叮嘱了方圆几句。
通话解释,方圆一脸自责:“姐,都怪我没照顾好你。”
“我刚说过了,和你没关系。”乔橙悻悻道,“是我自己的原因。”
“姐,你真的不能再哭了啊。”
“嗯,知道了。”
-
眼泪这东西真不是说能控制便能控制的,乔橙说好了不哭,可看到几步外刺眼的那幕时,眼泪还是不由自主的流淌出来。
前方几米外有两道身影正在相携走着,男人的身形颀长挺拔,是乔橙做梦都不可能忘记的人。
女人也是昨天才见过的。
他们似乎是没发现她,说笑的样子要多亲昵便有多亲昵。
莫名的,乔橙竟然比较起来,谢舟以前对她这样温柔笑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