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上好几个血泡,凑巧被她看见,他笑着说:“一点都不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不在她面前说疼了,每次见到她,不是哄她,就是向她道歉。
他说了数不清的对不起,但她从来没听进去一句。
乔橙手指猛地一颤,想事情太投入,她不小心咬到舌尖了,疼痛感袭来,她蹙起眉。
方圆见状问:“姐,怎么了?”
乔橙抿抿唇:“咬到舌头了。”
方圆打趣说:“那是想吃肉了。”
乔橙勾唇淡笑了一下,眼神朝窗外看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谢舟亲她的情景,每次他都会强行撬开她的唇,勾着她舌尖嬉戏。
至于她呢?总会出其不意地狠狠咬上他的舌尖。
或许,他那个时候也是这么痛,但他为什么就是不躲呢?
乔橙想不出答案,或许能想到,但是不愿意想,因为想的越多,她发现对谢舟的牵挂也越多起来。
他并不是真的那么可恶。
他也有很多很多的好,他做的那些让人生气的事,背后都有一个理由。
例如,她生日那天,他没有出现,她给他打电话,起初他没接,后来接通后,冷声斥责了她,说不要烦他。
她那晚很伤心,还哭了好久,他凌晨才回来,回来后去客房睡得。
原来那天,他被叫回了老宅,谢父谢母因为公司的事对他一通斥责,还动手打了他。
他对她发脾气是因为心情太糟糕,他后来去客房睡,是不想她看到他被打的样子。
他知道,她要是看见了,一定会心疼的哭起来。
再比如,她结束拍摄回到了京北,想和他好好说说话,可等他回来后,却背对着她说了句:“睡吧。”
之后再也没了声音。
她当时很难过,觉得是他不在意的表现,实则不是。
那晚他之所以那样,是因为他前一天刚做了阑尾手术,刀口很疼,可为了让她安心,他还是强行出院回到了家。
他没和她提做手术的事,因为他知道,她第二天还要去临市工作,而他不想因为自己影响到她工作。
这样的事还有很多。
他的那些不在意,并不是真的不在意,细细推敲的话,只是他的刻意掩饰罢了。
就像他说的,他不知道什么叫幸福,所以也不太会给她幸福,总是去笨拙的做一些事,结果可想而知,不大如意。
乔橙眼底湿漉漉的,蓄着的雾气重了些许,快要掉出来的时候,她仰起头。
方圆给她递上纸巾,“姐,你放心,谢总会好的。”
乔橙接过纸巾擦拭干净眼角,淡笑了一下:“嗯。”
车子很快驶入医院,乔橙戴上墨镜后下了车,病房里很静,除了机器的声音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谢舟静静躺着,不知梦到了什么,双眉渐渐拧到一起,乔橙见状指尖落在上面,轻轻抚平。
“我要出去工作几天,忙完后再回来看你。”
“你努力些,要赶快醒过来。”
乔橙给他擦拭完脸看时间差不多了,站起身,轻声说:“我走了。”
她走出病房那刹,病床上的男人手指隐隐抬了下,随后他眼睑慢慢动起来,机器也发出声响。
电梯门打开,乔橙和方圆走了进去,电梯门闭合,有脚步声传来,不多时,几名医生匆匆跑进了VIP病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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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橙到了F市才知道,这次拍摄需要进山,方圆看着漫天飞雪一脸担忧地说:“姐,这个时候进山会不会很危险啊?”
乔橙倒是没想那么多,“既然是剧组安排的应该没事。”
“可天气预报说这几天还会下雪,”方圆也不知道怎么了,右眼皮一直在跳,心也莫名慌乱,“要不问问导演,看能不能不进山,或者等雪小了再进也行。”
乔橙摸了摸方圆的头,淡笑说:“安排好的事哪能随便改变,你要是怕不用陪我进山,反正有那么多人在,我可以。”
“那怎么行。”方圆说,“我答应昭哥了一定要照顾好你,我得跟着你去。”
乔橙看了眼外面的雪,再次说道:“你要是怕的话,真可以不去。”
“我不怕,我要去。”方圆拍着胸脯说,“我真不怕。”
就这样她们跟着剧组进了山,一连三天,雪还是没有减小的趋势。
白天还好,晚上温度太低,剧组里很多人都感冒了,咳嗽声不断。
不知谁说了句:“要是在这么下,保不齐会发生雪崩。”
大家呸呸两声,“你别乱讲。”
那人说:“我怎么是乱讲,你看前面的山头,确实有那个可能嘛。”
没人把他的话放心里,该工作还是工作,转眼到了第五天,雪还在下着。
大家的担忧不免多起来,乔橙身体弱,扛了四天后,在第五天感冒了,来势凶猛,咳声不断。
方圆给她吃了药也不管用,方圆说:“不行,我要下山去买药。”
乔橙摇摇头,“我没事的。”
话落,又咳嗽了几声,方圆蹙眉:“姐,你等我,我会快去快回的。”
方圆下山去买药了,乔橙继续工作,中午的时候,大家都在吃饭,她找了个高处有信号的地方,给乔父打去了电话。
告诉乔父,她很好,不用担心,一句也没提这里一直下雪的事。
电话讲了十分钟,她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侧眸看了看又没发现什么异样,随后她继续讲。
十三分钟时,声音越来越大了,她转身去看,隐约的看到了什么,乔父问:“怎么了?”
乔橙说:“没事。”
话音刚落,她像是突然惊醒了一样,抬眸凝视着前方滚落的白雪,心突突狂跳起来,她大呼,“快跑,雪崩了。”
乔橙只在电视上看到过雪崩,她并不知道雪崩这样可怕,能瞬间吞噬掉一个人。
几乎眨眼间搭建好的摄影棚变没了,急呼声传来,她甚至忘了跑,就那样征愣看着。
她脑袋嗡嗡作响,一片空白,远处的树在她面前倒下,再去看的时候只有树尖了。
她因为要打电话所以特意找了个很高的地方,此时雪就在她脚下,山石都有些松动了。
她心发颤,双腿发抖,甚至连救命都喊不出。
忽地,手机铃声响起,有人在给她打电话,来电显示:谢舟。
在医院照顾谢舟的这段日子,她把谢舟的手机号从黑名单里移了出来,还给他标注好了备注。
此时那个名字不断闪烁着,乔橙手抖得几乎要握不住手机了。
许久后,铃声停了,有微信进来。
谢舟:[橙橙,你在哪?]
谢舟:[别怕,告诉我,你在哪?]
乔橙指尖颤抖着要回复,刚打下一个字,脚下突然一空,她掉了下去,整个人埋进了雪里。
意识昏迷前,她好像感觉到有人拉住了她的手,那个人死死拽着她,对她说:“我来了,听说,别睡,千万不要睡。”
乔橙动了动唇,雪进了嘴里,挡住了她的声音,她说的是:“谢舟,是你吗?我是不是在做梦?还是说,我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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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橙再次闻到了汽油的味道,很冲,很难为,她看到了血,是谢舟的血,流了一地。
他奄奄一息的对她说:“橙橙,橙橙,为了你死我也愿意。”
她哭着摇头,不不,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
后来,汽油味道没有了,血也没有了,出现在她眼前的是漫天飞雪,它们滚着涌过来。
摄影棚没了,机器没了,有人在呼叫,她想去救人,可是动弹不得。
四周的树木也被雪盖住了,她脚下的那方地脱落了,她掉了下去。
冷,太冷了,刺骨的冷。
谁,是谁抓住了她的手,是谁在拉扯她,疼…好疼。
乔橙一会儿听到方圆的哭声,一会儿听到马昭的骂人声,一会儿听到医生的说话声。
隐隐的,她好像还听到了另一道声音。
“阿舟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刚从鬼门关里出来就跑去救人,你是嫌自己命长是不是。”是陆承在骂人。
“阿舟也是担心乔橙。”言默说,“阿承你少骂几句。”
“骂?我还打呢?”陆承气死了,“为了把他救活咱们费了多大劲,他可倒好,一声不吭坐飞机去找乔橙。是,乔橙很危险,可是他呢,他才醒过来几天,骨头还没长好呢就开始作。”
谢舟一直没说话,他握着乔橙的手,低头轻吻着,不断祈祷,橙橙,你一定要醒过来,醒过来。
声音好吵,乔橙觉得好烦,她眉梢皱了下,方圆惊呼,“你们看,乔姐皱眉了。”
谢舟激动说:“橙橙,橙橙,醒醒,醒醒。”
“别…吵。”乔橙眼睛还没睁开,先开了口,声音很沙哑,“好疼。”
“哪里疼,哪里疼。”谢舟摸着她脸说,“告诉我哪里疼。”
乔橙闭着眼睫说:“……好疼。”
“我在,我不会让你再疼的。”谢舟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也不管大家还在看着,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他喜极而涕,“橙橙,谢谢你终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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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乔橙才知道,她昏迷了一个多月,这一个月里,谢舟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她,吃住都在病房,工作也是在病房里做。
方圆还给她详细讲述了那天发生的经过。
谢舟醒来后因为太想她,执意坐飞机去看她,也是凑巧,他刚到那里便发生了雪崩。
所有人都在四处逃窜,只有他往山里冲,不要命的冲,拦都拦不住。
后来他第一时间找到了她,看到她掉下去的那刹,他疯了一样扑上去,死死拽着,让她不被雪掩埋。
不知道拽了多久,雪停止滚动,他脸上的血色已经没了,气息看着比任何人都弱。
也对,毕竟他两个月前刚刚经历了生死,才醒来没几天当然会很弱,但弱归弱,他没有丝毫退缩。
他是真的在用命护着她。
上次是,这次依然是。
乔橙听后五味杂陈,短短两个多月,他不顾危险的救了她两次,生生把她从鬼门关来了回来。
方圆还说:“这些补品也都是谢总让人送过来的,他怕你不高兴,还叮嘱我不要告诉你。”
“姐,谢总对你是真的很好。”
连方圆都看出他的好了,她又怎么可能看不出。
方圆抿抿唇,“姐,你要不要见见谢总?”
乔橙淡声说:“不见。”
这几天谢舟每次来都被乔橙拒之门外了,乔橙不松口,谢舟也不敢进来,方圆有些搞不懂,问:“为什么不见?”
乔橙端起水杯轻抿一口茶水,“不想见。”
方圆抿抿唇,哦了一声:“那行,那我让谢总走。”
门打开,方圆对着站立在门口的谢舟说:“抱歉谢总,乔姐还在睡觉,你还是下次再来吧。”
谢舟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喝茶水的乔橙,睡觉只不过是不想见他的借口,他眼底闪过异样,淡声说:“行,那我下次再来。”
“下次也别来。”乔橙放下手里的杯子,慢慢转过身,望着他说,“我不要见你。”
谢舟垂在身侧的手指缩了下,不知道哪里被扯动了,窸窸窣窣的痛意传来,他掩唇咳了一声,恹恹说:“橙橙,我想你了。”
乔橙没理他,而是对方圆说:“关门。”
“哦。”方圆给了谢舟一个无可奈何的笑,随后把门关上。
门外的咳嗽声还没停,方圆说:“姐,谢总脸色看着挺不好,你真不见见他吗?”
“那是他愿意的。”乔橙轻哼,“自己身体什么情况自己不知道,每次都不要命的去救人,他不就是不想活了吗。”
方圆听出来了,乔橙这是心疼了,她在气谢舟的不管不顾,“可是姐,谢总是为了你才这样的。”
“我让他救了吗?”乔橙眼神冷冷的,“我同意他救了吗,我死不死和他什么关系,我到底是他的谁,用的着他拿命救吗。”
乔橙就是气他的不珍惜,可能别的女人遇到这样的事会感动,觉得有个男人这样爱自己是很幸福的事。
但乔橙不是,他上次车祸伤的有多严重她最清楚,他那条命是好不容易才抢救回来的,他倒好一点都不珍惜。
要是这次他为了救她,死掉了怎么办。
他是想让她内疚一辈子吗。
乔橙不知道是生气更多,还是委屈更多,越说眼圈越红,最后干脆哭了起来。
这是方圆第二次见她哭的这么伤心,劝了好久也没劝住,正当她不知道怎么办时,门铃响了,她急忙去开门。
谢舟焦急问:“怎么了?”
方圆:“一直在哭,根本哄不好。”
“我来,”谢舟大步走进来,“你先出去。”